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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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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结束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满身青紫,没有反复纠缠的抵死缠绵,有的只是纪夜来狰狞纠结的表情和一场速战速决的床事,顾如卿的头发像是藤蔓植物一样铺满了枕头,她如猫一样蜷缩在凌乱的被子和床单之间,背后那一层因疼痛而出的冷汗反射着幽幽的月光。
纪夜来坐在窗下的躺椅上,点燃了一支烟,夹在手指间,良久才提到唇边恶狠狠的吸上一口,火星骤然亮一下,将他的半张脸照的血红。
“恨我么?”看到顾如卿终于艰难的蠕动了一下,纪夜来开口,喉音有些沙哑,顾如卿颤抖了一下,无声的摇了一下头,恨么?她不知道,如果这一场强取会招致憎恨的话,那么那纠缠在她心底让她痛不欲生的相思还真是廉价,纪夜来顿了顿,别过脸去看着窗外:“当初留给你的那张碟片在谁手里?”
那张碟片么?顾如卿闭上了眼睛:“我给了叔叔。”叔叔是叶知秋的丈夫,顾如卿的继父,顾扬波。
“你们还真是父女情深。”纪夜来嗤笑,顾如卿一言不发,咬住了嘴唇将自己的身体蜷缩的更紧了一些,顾扬波不是个坏人,他娶了叶知秋,给了她们娘俩稳定富裕的生活,叶知秋总是教育顾如卿做人要知道知足,顾如卿也是这样做的。
顾如卿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被叶知秋领着走进顾扬波的别墅,顾扬波挂着微笑,文质彬彬的伸手揽了一下叶知秋的肩膀,然后低头看了顾如卿一眼,叶知秋推了推顾如卿:“叫叔叔。”
“叔叔。”顾如卿低下了头,顾扬波嗯了一声,拉着叶知秋开始介绍别墅里的上上下下,在那一瞬,顾如卿感觉到了顾扬波身上对她的疏离,也在日后顾扬波对她的漠视中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要赔笑脸,要讨好顾扬波,不然就是忘恩负义。
在鼓了很久勇气,听了很久叶知秋的教育,顾如卿终于在顾扬波生日那天捧着自己制作的生日礼物羞涩的走到了顾扬波的面前:“爸,生日快乐。”
席间宾客无数,众人叫好,顾如卿却分明看到了顾扬波微微皱眉的表情,一颗心瞬间冰冷破碎,果然,晚上回到家里,顾扬波板起脸,严肃的像是他身后的石膏雕像:“知秋,我从没要求这孩子叫我爸爸,而且她也是那么大才来咱们家的,叫叔叔就可以了。”字字句句,似乎都是在劝说叶知秋不必为难孩子,可是娘俩都明白了,顾扬波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他迎娶一个前夫在监狱里的女人已经是很扫面子了,如今要那罪犯的女儿称自己为父亲?他顾扬波丢不起那人。
那一夜后,顾如卿就再也没费心去讨好过顾扬波,更没有叫过爸爸。
“我要那碟片!”纪夜来将烟蒂扔出窗外,顾如卿微微吃惊,抬起头:“为什么?”
“你想知道?”纪夜来讥讽的一笑,顾如卿低了头,她明白自己那个问题问的很白痴。
“那是我的东西,我的命脉,我交给你,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知道你把我的兄弟身家性命全都拱手拿去讨好你的继父,呵呵,你真是聪明能干的好女儿,比顾家那一群龟孙子都好使,顾扬波为那大案告破升官发财了吧?”纪夜来狞笑着,一边说一边用手去拍自己的大腿,仿佛在说一件可笑的不得了的事情。
顾如卿的脸涨红了,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碎裂,对,纪夜来将那碟片交给她的时候就郑重的说:“这是我的命,你帮我保管好,只要这个不现世,我就死不了。”自己明明知道那是他的把柄,却仍旧拱手交给了负责司法部门的顾扬波。
“叔叔拿走了,作为证据,在司法部门,我拿不出来。”顾如卿低低的说,这是实话,说出来却像是一句敷衍。
“那不是我关心的事情,我只要那碟片,你欠我好几条命呢知道么?我给你一个星期,拿不到,呵呵。”拿不到要如何,他却住了嘴。
“拿不到。”顾如卿不为所动,她想不出纪夜来能用什么来威胁自己,她也不相信纪夜来会用什么卑鄙的手段来威胁自己。
“你亲爹可是还活着呢!”纪夜来呵呵笑了一声,缓缓起身,顾如卿猛的抬起了头错愕的看着他,那个给了她血脉的男人是她这一声的痛,如果可以将他赋予她的那一半基因从身体里完全剥离,她宁可如此。
“我知道,有顾扬波护着,你妈的旧事没人敢拿出来说,可是,顾扬波拦得住新闻拦得住报纸拦得住大小杂志,拦得住我么?”
“你的隋老大不会想把自己和政法的关系搞得这么僵。”顾如卿咬着嘴唇,她虽然有些懵懂不知事,可是她不是没脑子。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纪夜来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你的好爸爸,有很多不可告人的事情,只是你不懂而已。”
“抱歉,拿不到。”顾如卿哼了一声,顾家在她的眼里,如同遮天蔽日的云朵,这天下不敢说,这座城里,她不信纪夜来真有那个胆量去动一动顾家的人。
“不见棺材不落泪么?我先给你个提示,光碟我知道不在司法手里,在你好爸爸的书房里,他只是把其中一部分文件提出来作为证供而已,大部分他还是捏在手里的,至于你肯不肯去拿,我一点不担心,因为我总会有办法让你拿着碟片来求我的。”纪夜来笑了笑,起身:“你可以滚了。”
顾如卿一愣,咬着牙飞快的爬起来,趴在床下寻找自己的衣物,纪夜来居高临下的站在她身边:“下次来的时候,别忘了洗澡。”
“纪夜来,你是疯子。”顾如卿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一把匕首狠狠的戳了进去。
“啊,对了,原来你也不过是个俗人,我还以为你能为我守身如玉呢,看来你早就有别的男人了。”纪夜来嗤笑,对着顾如卿的背影扬声说了一句,看着她的身影僵硬颤抖,自己翻身上床,听到房门被大力的掴上,他嘴角的嘲讽笑意消失无存,眼神渐渐的软了下来,伸手将身下褶皱的床单细细的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呓语一般的低低的说:“如卿,如卿......”
“邵帅呢?”顾如卿用了几乎整晚去洗澡,流泪,当她用毛巾捂着脸哭的趴在床上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接起来是邵年的声音,尖利的刺激的顾如卿的耳膜。
“不知道啊?”顾如卿的鼻音很重。
“他见到林芏芏了是不是?”邵年的声音充满了忧虑,顾如卿顿了一下,没有回答,邵年长叹了一声:“他们在哪儿你能告诉我么?”
“邵帅把人拉走了,我不知道去了哪儿。”顾如卿想了想,自己也的确不知道邵帅的房产在哪儿。
电话挂上,顾如卿的心头仍旧是郁闷如阴雨天,眼泪却已经流不出来了,思绪乱如麻绪,想不出因果,闹钟响了起来,她下意识的坐了起来,却呆呆的坐在床边看着挂在凳子上的练功服看了半天,脑子里一片空白。
很久,她终于还是拿起练功服,朝着舞蹈教室的方向走去,自幼练习跳舞,她几乎每天都在高负荷的练习中,芭蕾已经成了她的血脉生命,她从没想过某一天取消了练习她还能去干些什么。
音乐缠缠绵绵的响起,足尖鞋毫不费力的挺立起来,身体已经习惯了跟随节奏摇摆动作,哪怕是在今天这样神智昏昏的情况下,举手投足仍旧标准,悲伤与优雅,从来就不抵触,甚至有的时候,越悲伤的舞者就越能跳的优雅。
舞蹈是绝美的,汗水沿着身体流淌,很快浸湿了练功服的每个角落,顾如卿终于觉得累了,停了下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很久才叹了一口气。
“抱歉。”门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顾如卿吃惊的回头,门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那里,表情惊艳:“没想到能看到这么美的舞蹈。”
“请问你找谁?”舞蹈教室并不开房参观,顾如卿的心情更是低沉阴暗,因此并未有一丝毫假以辞色。
“抱歉,我叫桑兆坤。”男子伸手,顾如卿并没接上:“舞蹈教室并不开放!”
“我是七少的朋友,他总是说起你,我一时好奇。”桑兆坤一笑,顾如卿皱眉:“七少是谁?”
“啊,纪夜来,纪七少。”桑兆坤挠了挠头。
“你走吧。”顾如卿冷了脸。
“对不起,打扰了,哦,对了,这是七少托我给你带来的一份礼物。”桑兆坤一笑,极有礼貌的样子,顾如卿一愣,伸手接过去,并没拆开,桑兆坤也没有继续留下的意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名片夹,毕恭毕敬的递上一张:“有机会的话,还请顾小姐赏脸。”
有气不打笑脸人,顾如卿到底还是不能一冷到底,接了过来,桑兆坤转身离开,将门关好。
拆开了纪夜来的礼物,顾如卿两腿一软,瘫倒在了练功房的地板上,方才一通训练已经让她有些脱水,此时受了惊吓,竟是彻底站不起来。
那礼物,不是别的,而是一枚皮带扣,磨损的很严重,上面雕刻了一个骷髅,很俗气的样子,多年前街头的混混们都会带着这么一个。顾如卿像是触电一样的甩开,那东西,她太熟悉,她以为早就忘了这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子,可是今天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就明白,那段回忆早就刻在了骨髓里面,根本忘不掉。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顾如卿尚不能用足尖站立,她看着叶知秋在门口打滚哭泣,像是天塌了一样的痛苦,她懂得,那天叶知秋的丈夫,她的父亲被警察带走了,但是她一点也不悲伤,淡淡的看着叶知秋,满心只有轻松和些许的疑惑,疑惑那个畜生被警察带走居然会让叶知秋这么痛苦,她看不懂,只能沉默着站在叶知秋的背后,看着外面围观的人群,假装自己很悲伤很黯然,心里却在放一场为自己庆贺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