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鬼手佛心

42、究决

　　身子忽而似被一盆火炭灼烤着，忽而又如坠入冰窖中般彻骨寒冷。我竭力挣扎，想摆脱周遭的万般不适。
　　蓦地感觉右手被一股沁凉执住。我睁眼，却见自己竟是置身于一片凝碧如翠的草原。
　　湛蓝的天边云朵点点，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意融融。前边一人拉了我的右手，轻快奔跑着。他背影绰绰，我努力看去，却辨他不明。
　　“胤祯！”我笑着叫道，“要带我去哪儿？”
　　前边的背影踯躅片刻，又决然前行。

　　我欢笑着随他奔跑，见正前方一物模糊朦胧。随步伐临近，那物形渐现。
　　笑声忽然卡在喉咙。
　　繁茂的密叶，多伸的枝桠——竟是热河草原的那棵树！
　　那背影猛然拽住我狂奔，我心下万分恐惧，张嘴欲喊，却一声儿也发不出。

　　那棵树蓦地近在眼前，树皮上的粗纹丝盏入目。
　　一股灼热之感自左腕传来，一片熟悉的让我窒息的红光瞬间将我笼罩。我一个大惊，定目看去，却见身前的背影早已如烟雾般弥漫。
　　我下意识伸右手朝向那一团氤氲雾霭，碰触之间，烟消云散，但右手却似被烤灼，尖锥般剧痛。
　　“啊——！”万分蛰痛直指心头，我终于惨叫出声。

　　“醒了，小姐醒了！”一清脆喜悦之声，似是雅儿。
　　可我的左手却被一双冰凉柔软的手轻轻包裹，沁心般舒适。
　　酸涩的眼皮缓缓蠕动了几下，我终是睁开了双眸。
　　“茹姐姐，你醒了！”一个熟悉清丽的嗓音开口，却已然夹了一丝黯哑。
　　乌琴一双莹莹的眸子微微泛红，白皙的面庞上也挂了掩饰不住的倦容。但望着我的表情中满是欣慰喜悦。
　　“小姐，水来了。”
　　雅儿端来了水，扶我起身，慢慢的喂我喝了几口。
　　一股温热顺胸而下，我似是清醒了几分，但依旧恍惚。

　　我木然的望了会儿眼前的两人，猛地清醒过来般，慌然欲撑起身子，但瞬间头晕眼花，双臂一软，右手又吃痛，我便又斜倒在了床榻上。
　　“你身子还虚的很，不可猛起的！”乌琴一把扶住我。
　　“胤祯。。。的伤。。。”一开口，我都被自己嘶哑无比得声音惊了一跳。
　　“十四哥哥现在被照料的很好，皇上也早派了太医去诊治。”乌琴轻声说着，“你现在应把自己养好，要见面不差这一会子，对么？”
　　我依然恍惚，只是听到“太医”两个字，胤祯那被血染至绯红的背部就猛跃到我眼前，心中一阵揪痛，眼泪涓涓而下，颤抖道：“他背上。。。全都是血。。。全都是血！”
　　“茹姐姐！”乌琴按住我的肩，柔声道，“不要慌，十四哥哥的伤只是皮肉之伤，流了些血而已，现下每日定时敷药，这几日来已经好多了。”
　　“这几日。。。”我喃喃道，“我睡了几日？现在时什么时辰？”
　　“你昏了整整四天，现下是丑时了。”
　　“四天。。丑时。。。”我恍然的重复，蓦地又似想起什么，急道，“皇上那里。。。”
　　“皇上再没有任何追究，只是遣了太医，叮嘱了好好照料你们二人。”乌琴轻道，“十四哥哥只睡了一天便已醒了过来，听十三哥哥说，这些日子精神见好了。。。。倒是你，一直昏着，太医每次来把脉都说你湿气阴冷，郁结体心，药方子开了好几副，每天的药也都是我们给你硬灌进去。现下你总算醒来了。。。”
　　她的话还未完，我只觉心头一松，意识便又恍惚，那清莹的声音渐闻渐远。我低低说了句：“他精神见好了，那便好。。。。。谢谢。。。”便又陷入沉睡。

　　再睡过去也是混混沌沌，昏昏醒醒，极不安稳，但每每要被那个迂回诡异的梦境拉进去时，便觉一双柔软沁凉的手抚过面颊，干爽的绸巾轻轻沾去我额上的冷汗。
　　我下意识紧紧握住那只温柔的手，如一个婴儿抱住了母亲的手臂寻求安稳般，终于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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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生，似已抽离了那梦魇。再度缓缓睁眼，已是被透过窗棂洒到脸上的暖黄色晨光唤醒。
　　我朦胧望向周围。
　　桌上一支红烛只剩残尾，微弱的昏红焰苗只偶尔轻轻的摇曳。
　　雅儿阖目蜷缩在一张椅上，发出微微的轻鼾声。
　　乌琴俯坐于我的床前，头轻搭在床沿，呼吸轻盈均匀。晨曦从她身后抚来，映的她周身如披了一层茶金色的薄纱般，暖意融融。
　　我蓦地忆起半睡半醒间紧紧攥住的那只手，左手下意识一动，却发现仍置于软被之中。
　　乌琴身子微微一动，缓缓抬起头，朦胧的双目望向我。待看清后，她惊喜而道：“姐姐你醒了！”
　　便又转身唤醒雅儿，与她轻声嘱咐了几句，雅儿一脸喜色的望了望我，点点头，便推门出屋。

　　乌琴转回头，嘴边噙了微笑的说：“昨晚你清醒了片刻，只胡乱喃语了几句，又恍惚昏沉过去。但你似是在做噩梦呢，不停的翻身，额上全是冷汗，睡得极不安生。后来四哥哥来看你，你攥住他的手，就静了下来，稳稳的睡去了。”
　　四阿哥。。。原来昨夜里我半睡半醒之间紧紧捉住的那只手，竟是他的么？
　　心中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涌上，我愣了会儿神，喃喃的说：“四爷的手臂，也受伤了呢。。。。”
　　“四哥哥的伤也只是皮肉，没什么大碍的，昨日里我看了他的伤口，已是愈合了大半了，”乌琴伸手到床边的小巧铜盆中，边拧手巾边说，“其实现下你们三人里，身子骨儿最弱的却是你呢。”
　　她回身，用手巾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我的脸。
　　那温暖柔软的感觉触在脸上，让我眼前顿生朦胧的雾霭。乌琴的面庞透过这层薄氲，愈加清晰。
　　她双眸依旧清丽，以前时常隐现的那丝阴郁早已消失殆尽，睫畔满溢的是柔和坦诚；她的唇依旧晶莹如樱，只是从前的生冷线条早已转为柔暖和煦的弧度。
　　她是已经彻底卸下了心头的那分不甘的怨意了么？
　　见我呆望着她，她冲我一笑。晨曦将她的瞳仁儿镀上了一层瑰色，她的双颊泛起淡粉色的彩霞。
　　虽是眉目之间难掩多天的辛苦疲惫，但在满屋的晨色里，我分明看到了她最美的笑容。
　　我一怔，鼻子一酸，双目涌出泪来。

　　乌琴一愣，带了一丝焦意的急问：“姐姐哪里不舒服么？”
　　我拭去颊上的泪，轻轻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浮起一个感激的笑：“谢谢。。。这些天来，真的辛苦了你。”
　　乌琴顿了顿，微微一笑，眼睫低垂：“十四哥哥满心惦记的都是你，但他不能来，我须得代他好好照料你的。”
　　她又抬头，脸上挂了晴好的笑：“若说我以前还有什么心思的话，那天以后真是彻底放下了。。。。。。十四哥哥有你陪伴一生，我放心的。”
　　我一怔，动嘴欲说什么，却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雅儿用托盘儿端了一只碗走到床前，道：“格格，粥来了。”
　　“这粥昨晚你熟睡之后我便吩咐了厨子去做的，做好后一直放在灶子上微火慢热着，想你随时醒来随时吃的。”乌琴用手接过碗，看到了我轻蹙起的眉，又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睡了这么些天，现下就算起身了也是软软的站不住。这样吧，你吃完这碗粥，我陪你去见十四哥哥，如何？”
　　她这么一说，闻到了粥香，我这才觉得胃里空空的。便接过了碗，见这粥里放了桂圆、莲子、红枣，米熬得又是软软糯糯，不由有了些胃口。
　　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吃了一小碗粥后，又让乌琴和雅儿帮我擦洗了一番，拾掇停当，便觉身子顿时轻松不少，腿臂也有了力气。
　　便笑着跟乌琴说：“我们去吧！”

　　晨光融暖，东边的天挂着残余瑰色的早霞。空色如洗，一片云都没有。
　　俩人慢慢走在一条廊子里。
　　微风迎面轻抚，廊子边花园里的树枝上已见点点新绿，偶尔可闻一声清脆的莺鸣。
　　而我望着这四周的一片春意盎然，一股恍惚却溢上心头。
　　就在几天以前，那场惊天动地的暴风骤雨，竟是没有在这里留下半点残痕么？
　　“姐姐，身子可有力气？要不要歇一歇？”乌琴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恍然。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不打紧的，我还好。”
　　乌琴点了点头，但还是伸手搀住我我的手臂。
　　我冲她感激一笑，却又似想起了什么，笑容瞬间黯淡。
　　“姐姐？”乌琴满眼疑惑。
　　我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妹妹，我想知道。。。。那日里，胤祯和四爷受伤的情形，究竟是怎样的？”
　　乌琴一怔。
　　然后她眼睫低垂，轻叹了口气，徐徐开口：“那天，我们三人进了大政殿后，一起都跪在了地上。八哥哥和九哥哥都是直直盯着我和四哥哥，满脸惊诧。但皇上似是早已有了预料般，没有惊讶，也没有怒意，只是很淡然的问十四哥哥的来意。”
　　“十四哥哥便答说请皇上取消这道婚旨，希望皇上能照从前答应他的，再新颁一道。皇上顿了片刻，没有理会十四哥哥，只是又问四哥哥，他来作甚么目的。”
　　“四哥哥俯身给皇上磕了一个头，说他知道十四哥哥的心思，也为十四哥哥的情意所动，希望皇上能成全。可皇上依然没有理会，又继续问我，跟他们一起来这里做什么。”
　　“皇上问我的时候，眉头皱的紧紧的，但眼睛却像一汪深潭一般，一点儿也看不见底。我从未见过皇上这样子的目光，一瞬间有些紧张。但我定了定神儿，依然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我说我此番前来是求皇上收回婚旨，我不愿嫁十四哥哥，希望皇上成全。皇上没有言语，只是用眼睛在我们三人身上来回扫视，那眼神儿就如同剑一般，盯的我不由自主的低了头。”
　　“过了半晌儿，皇上哼笑了一声，说我们三人倒是一致。可既是圣旨，又已颁下，何来收回的道理！我跟十四哥哥都是一愣，可四哥哥却沉沉开口，说虽是圣旨，但我跟十四哥哥一个不愿嫁，一个不愿娶，若执意贯行，也只是一段孽障的姻缘。他说到这里，给皇上磕了三个头，又道，‘儿臣恳求皇阿玛，念十四弟之情深义切，就成全了他。’”
　　“皇上盯了四哥哥片刻，冷笑道：‘到了这现儿，你们二人倒是兄弟一心的，为难起朕来了。”他又转向十四哥哥，说大清每个皇子宗室的婚事都是皇上颁旨赐婚，而他这般身为皇子，忤逆抗旨，是为不尊不孝，还在儿女私情上纠缠不休，也算是开国以来头一个见了。”
　　“十四哥哥脸色霎的雪白，你也知道他脾气里就有那么一股子执拗，但见他猛一抬头，四哥哥连忙伸手去拦他，但他还是几句话冲冲的说出了口：‘皇阿玛说儿臣只知儿女情长，儿臣认了。儿臣也知皇阿玛勤务繁忙，此番前来是扰了您的清净。但儿子今日只想问一句话，皇阿玛那日在冬狩时许了儿子的事，为何反悔？若是皇阿玛应了的话可以悔，那圣旨何来悔不得一说？’”
　　“皇上被十四哥哥这番话噎的半晌无语，气的只面色苍白，冷笑一声，道，‘那日朕可正经允了你？朕只说此事要回头再与你额娘商议，现下这旨意便是结果。但依你的意思，今日这婚旨必得收回，否则朕便是言而无信？你这是向朕来问罪了？’”
　　“皇上话音刚落，十四哥哥又顶了回去，‘儿臣知道，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皇阿玛这圣旨是如何定的，儿子自不知晓，也不想知道。但家有诤子，不败其家，国有诤臣，不亡其国。规矩是人定的，故圣旨若不适，为何不能收回？皇阿玛若一意孤行，那恕儿子难以从命！’”
　　“皇上气的手直抖，怒道：‘你的意思，是今日你即便是死，也要抗旨到底？’十四哥哥脖子一梗，道：‘正是！’我与四哥哥眼看着皇上跟十四哥哥两人越呛越僵，刚想开口说话，却听皇上冷道：‘朕这一生行事，从未后悔过。你既然这么说，那便成全你！’然后便下令鞭笞二十。”
　　“我与四哥哥大惊，忙磕头求皇上赦免了十四哥哥，八哥哥和九哥哥也一并跪了同求。但皇上似乎被气的厉害，脸色惨白的也我从未见过的，他执意不赦。”
　　“十四哥哥就那么直直的强跪着，一鞭鞭的抽在他身上，他只咬了嘴唇儿，一声儿都不吭。后来打了十四、五鞭的样子，十四哥哥满背是血。四哥哥冲过去一臂挡开了鞭子，执鞭的侍卫愣住，停下了手。皇上也一怔，思忖了片刻，似很疲倦的叹了口气，对四哥哥道：‘罢了，让他回去好好想想。’便转过了眼神儿，不再看我们。。。。哎，姐姐！”
　　我听到胤祯被鞭笞之时，便觉心中一阵揪痛，似那鞭子一鞭鞭的抽在了我的身上般，腿也一软，似失去了力气，便踉跄了一步，双手抚住胸。见乌琴焦急的样子，我轻摇了摇头：“我没事的，只是有些头昏。”
　　乌琴叹了口气，道：“知道你听了会不好受，本不想说给你听。。。。。。不过姐姐放心，皇上似也有些后悔，十四哥哥和你昏过去后他就连忙派了太医去为你二人诊治，还叮嘱要好好照料。所以，”她边走边说， “圣旨虽下，但我看事情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我低头走在她身旁，听她这么说，便轻点了点头。
　　但忽觉她脚步蓦地定住，抬眼望时，却见她一脸惊诧的看着前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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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顺眼望去，见我们二人已不觉间走至胤祯所居的院落前。
　　但让我也一惊的，却是那平日里只由胤祯的两个亲兵看守的院门，已是换了四五个脸儿生的侍卫围守。他们身前正立一个着一等侍卫服色的人，与之低低私语，似在吩咐着什么。
　　我诧异的与乌琴对望一眼。
　　她轻蹙了眉，低语了一句：“那是穆尔善，皇上身边儿的一等侍卫，余下的几个，也都是乾清宫的二等侍卫！”见我目光疑惑，她又补了一句：“阿玛在兵部任职时，这些人都去我家拜访过多次，脸儿熟的很。只是。。。他们怎么来了。”
　　说罢，她没等我反应，便快步走了过去。
　　穆尔善听到了脚步的声响，便转过头来。见了乌琴和我，先是一怔，立刻换了副恭顺的表情，打了个千儿道：“给格格请安。”
　　“免了！”乌琴道，“穆尔善，怎么今儿换你来守这里？昨儿个我来探时，看门儿的还是十四爷身边儿的两个戈什哈的。”
　　“回格格的话，”穆尔善一低头，答，“是今晨皇上吩咐的，要臣下带几个二等侍卫来十四爷这里守门。”
　　“皇上。。。”乌琴眸子里带了股疑惑的神色，沉吟了片刻，道：“那劳烦你的人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带了个重要的人来探十四爷。”
　　“这个。。。。。。恕属下不敬，格格还是请回吧。”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乌琴有些怒的，声音也凌厉起来，“你要拦我？”
　　“非属下要挡格格的驾。”穆尔善依旧面无表情，语气不卑不亢，“只是今早皇上口谕，将十四爷圈守，任何人不得入内探望。”

　　他此话一出，我与乌琴惊然对视，双双无语。
　　半晌，乌琴缓缓开口，声音也稍涩哑：“皇上为何要圈禁十四爷，你可知晓？”
　　“回格格的话，”穆尔善略一思忖，低声道，“今晨卯时皇上起身后，便来探十四爷。皇上进屋后，与十四爷谈了些什么，属下就不得知了。只是大约半个时辰后皇上便出门往大政殿去，临走时口谕，封锁此院，任何人不得与探！”
　　他这句话如同晴天里一个霹雳，打的我瞬间脑子空白一片。而胸口，却一股莫名惶惶的不安涌上。
　　“好。。。。好，劳烦你了。”乌琴似木然的点了点头，转脸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一怔，没反应过来之时，已被她拉至离院门稍远的一处树丛之外。

　　“姐姐，十四哥哥那倔脾气，定是又跟皇上话语不对，所以皇上一怒将十四哥哥圈了！” 乌琴眉头轻蹙，眸子却流光波动，她语速急促：“我们得想法子，让皇上释了十四哥哥。不然你们二人好容易伤好，却见不到面，这比那伤疾缠身还要痛苦！我们。。。。我们去找四哥哥，。。。或八哥哥，让他们去求求皇上，你说如何？”
　　我脑中依旧霎白一片，下意识得喃道：“我。。。。”一个字刚出口，却听一个清脆得声音喊：“格格。。。。格格！”自远而近。
　　我与乌琴一怔，双双朝来声方向转头看去，却见一小丫头自长廊急匆匆奔来，待跑到我们身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她福了个身，大喘着气，断断续续道：“格格。。。。奴婢。。。刚去茹馨姑姑得房里寻您，可。。。。可听那儿的雅儿姑娘说，您往这边来了。。。。”
　　“好了！”乌琴嗔道，“有什么事情火烧眉毛了么，你这么急着寻我来，所为何事啊？”
　　那丫头又是抚胸微微喘了喘，才顺过气来，答道：“格格，是老爷差奴婢来找您的。刚刚皇上那边儿派了人，已经请了老爷和夫人去了！”
　　“什么？皇上？”乌琴又是一惊。
　　“是，皇上还宣格格您去面圣呢，老爷刚临走时吩咐，若寻到了格格，就知会您，速速径直去大政殿！”

　　一波还未平，另一波又起。
　　胸口那股惶惶之感愈行愈重，似压得心脏要猛坠般。
　　乌琴没有接话，只是莹莹的眸子望了我一眼，里边是掩饰不住的仓惶。
　　望见她的眼睛，我的心一个急遽下沉，身子晃颤。
　　乌琴一把扶住我的手，语气决然的问：“茹姐姐，你信不信我？”
　　我抬眼看她，却见她眸光幽幽，深不见底。可仔细看去，却有一丝诀别的在里边。
　　我身子蓦地一震，忙强忍了不适，努力一笑，轻轻摇头：“妹妹，不可做出格之事。毕竟你要顾虑你阿玛和额娘。。。。。。”忽地嗓子似被什么堵住，我哽咽良久，对视着她，缓缓开口，声音低哑：“皇上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吧。”
　　乌琴身子一顿，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你就这么认了？那日我们一起抗旨至今，眼看就要有果，你却预备放弃？你放了，十四哥哥怎么办？”
　　她一句句的问如细鞭一鞭鞭抽在我心上，我心如刀割，却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强忍了要涌出眼眶的泪，木然的望着远处。

　　“你认了。。。。我却不认！十四哥哥坚持至此，你我怎能就这么轻易放了！”乌琴厉声一句话入耳。
　　我惊然转头看向她，却只见她快步而去的背影。我终是双腿一软，“吧嗒”一声跪坐在地。
　　手拼命扶着胸膛，却难掩那股如烈潮般哄然涌至的锥痛之感，只觉的，一颗心似已是千疮百孔，再不堪一击了。

　　不知过了几许，我才恍惚立起，但四肢似已木然，身体只是一具躯壳。
　　我缓缓活动了一下跪的酸麻的双脚，慢慢朝长廊行去。
　　刚迈上台阶，却见对面两个人影直行而来。我下意识欲躲，双腿却如已不是我的，丝毫不听使唤，我只微微欠了身子，斜扶了廊柱靠立。
　　但那两人渐行渐近，话语声声传来，却是十分熟悉的两个声音。

　　“八哥。。。。唉！你说这老十四。。。。他也太过于执拗了。”豪亮的嗓音是十阿哥，只是夹杂了一丝黯然的惋惜，“他何必非要跟皇阿玛径冲直撞的，婉着点儿，跟他老人家说句好话，皇阿玛心下一松，说不定就许他收了茹馨那丫头呢。”
　　“你不了解，”八阿哥温润的声音响起，“老十四是一心想娶她做嫡的。”
　　“嫡了侧了的，不过是个名分。”十阿哥又道，“娶进门儿了，好生着待她，多宠着她点儿，不就都有了！”
　　八阿哥似愣了一下，低笑一声，道：“老十，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老十四。”
　　“茹馨那丫头是不错，可怎么也犯不着为了个女人跟皇阿玛搞成这么僵！”十阿哥辩道，“我是粗枝大叶，我不懂他的心思，可你就懂么？”
　　八阿哥一怔，轻叹一声：“我似乎是明白，可是又不全懂。。。。老十四如此用情至深，我也是头一次见。”
　　“嗨，人不是说咱爱新觉罗世代出情痴么！这不，眼前就一个了。”十阿哥又夹了一丝奇怪道，“可皇阿玛这边儿我也搞不明白了，以前咱们想要娶哪个丫头，他都答应的挺痛快，这回他怎么就偏偏不松气。就让老十四收了茹馨做嫡又能怎样呢？”
　　“你不懂。。。这其中。。。”八阿哥低语一声。
　　“啊？这其中有什么？”十阿哥问道。
　　“嗯。。。没有！”八阿哥顿了顿，忽地变了语气，明朗道：“只是这样，那日圣旨一下，老十四奋起抗旨。这事已是搞得宫里上下纷纷攘攘传言成了一片，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老十四若不尊旨完婚，皇阿玛颜面何在，我们皇家宗室颜面何在？”
　　“是这样？”十阿哥喏啜道，“我怎么觉得你刚才。。。。。”

　　十阿哥话音忽然低至不可闻，因他见到了立于廊柱边的我，瞠目结舌。
　　八阿哥，见了我，也是惊然愣住。
　　“呃。。。茹馨。。。。”十阿哥唔囔开口，似乎想打破这尴尬局面。
　　不知为何，仿若我的心已凝固成了一块冰石般，刚才他们的一番话听在我耳边竟无任何触动。
　　我只是稳稳福了个身，淡然道：“茹馨给八爷十爷请安。”
　　“免了。”八阿哥温文一笑，道，“我与十弟恰正要去探十四弟，想必姑娘也是刚自那里而来吧。”
　　我顿了顿，漠然答：“那两位爷不必前行了，十四爷已被皇上圈禁，口谕任何人不得与探。”
　　“呃？”八阿哥与十阿哥互相对望一眼，眸中均是惊色。
　　八阿哥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今晨卯时。”
　　良久，八阿哥叹了一声：“那我们便只有等了。”
　　说罢，他忽地看了我一眼，眸光闪过一丝未明的神色。
　　我一怔，再寻时，那神色已湮没在他一贯的煦雅之中。
　　八阿哥脸上依旧和煦，转头对十阿哥温言道：“老十，你不是预备探完老十四就去武库的么，现下老十四探不成，你便去吧。”
　　“噢，那。。。。我便先告辞了。”十阿哥冲八阿哥行了礼，眼中带着怜悯的看着我，动了动嘴，似欲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摇了摇头，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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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木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良久，才反应过来八阿哥还在身前。
　　心下暗想，他此番滞留必与刚才与十阿哥交谈时口气中的犹疑有关。
　　缓缓抬眼，却见八阿哥款然而立，刚才的温润笑意一抹而过，只微微蹙眉，眼睛似在望着十阿哥去的方向，但瞳仁儿里却是一股迷离之色，让人辨别不清。
　　见我望他，他又是浮起一个淡笑，道：“茹馨姑娘随我来吧。”
　　我心中稍讶，却依旧随了他的脚步，缓缓而去。

　　八阿哥行至一阙于嫩翠苍葱之色所围的石桌前，转身坐于一石凳上，手指身边，道：“姑娘请坐。”
　　我顿了片刻，摇了摇头：“奴婢是下人，不便与八爷同坐。八爷有话便请讲吧。”
　　八阿哥一怔，抬眼望我，温煦的眸子似蒙了一层雾霭。
　　半晌，他轻叹一声，缓缓开口：“那日，皇阿玛召我前去，说欲与我商议回銮京城之礼事，恰巧九弟也在，我便叫他与我一同前往。”
　　我心下一愣，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竟要将那雷霆煞雨之日胤祯入大政殿前的情形叙与我听。
　　心中疑惑他为什么这么做，嘴里却已冷漠的问了出来：“八爷讲此事与茹馨听，不知为何之目的？”

　　八阿哥停住片刻，眸光晃过我的脸，柔声道：“那日皇阿玛赐婚之事，我猜想许是你跟老十四都疑我和九弟。。。。。。但其实并非如此。关于此事，我也有诸多不解，一直想找个机会讲与你。不知姑娘可否细听我说完，再作定夺？”
　　他的语气竟让我刚刚僵滞的心境稍稍缓和，我轻轻舒了口气，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八阿哥又徐徐开口：“我与九弟赶到大政殿，却见皇阿玛独坐于龙案之上，轻蹙了眉望着手里的一张黄卷，似有什么事心头不解。而平日里大殿里应是大太监小苏哈加起总有十余个，但那日皇阿玛身边只有李德全一人。我与九弟心下暗自诧异，但也未好明问什么，只是跪下请安。”
　　“皇阿玛淡然应了一声，赐我二人落座，又依然落目于黄卷之上，眉头似蹙的更紧，半晌，无一句话。我与九弟疑惑对望之时，他老人家却开口：‘你们十四弟今年四月府牙便建好，也是该娶嫡福晋的年岁了。’”
　　“我忍了讶异，答：‘皇阿玛讲的是。老十四今年四月初二便满十七，儿臣在他这个年岁早已开府建牙，娶了福晋了。’皇阿玛轻声哼笑一声，道：‘你们可知前些日子冬狩时，老十四来跟朕求谁了？’九弟一直沉面默然。我心里明知十四弟要的一定是你，但却不便直讲，便答：‘儿臣不知。’”
　　“皇阿玛依旧轻笑，道：‘这女子你们都知道，便是朕钦封的大清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官儿，你们礼部四品典仪凌柱家的丫头，钮钴禄•茹馨。胤禩，她额娘是我指与你的奶娘，因此她与你来说应更为熟稔。你说，她可适合？’我一怔，便顺道：‘茹馨姑娘是位兰质慧心之女子，平日行事又不乏温柔淑贤，配于十四弟，也确是一桩好姻缘。’皇阿玛似是一愣，沉声道：‘胤禩，你果真是如此之想？”他语气让我心头一紧，抬眼望去，却见皇阿玛紧目直望了我，目光里全是灼灼洞察之色，惊的我一震。”
　　“我稍稍定了定神儿，低头稳答：‘回皇阿玛，儿臣确是这么想。’皇阿玛未接话，只虚目望了因天郁气闷而半掩的大门。半晌，他忽地一收目光，眸子里似闪了一道转瞬的光芒，声音低沉却精厉道：‘你虽嘴上肯认了她，但她行常却神异，她故作言行与其余女子相同，眉梢眼角之间却是一番掩饰不去的异色，想必，你其实已看出，胤祯也当早已看出！’。。。”

　　闻他此言我身子蓦地一僵，全身血液轰然彭湃至颅顶。八阿哥也顿住话声，一贯温和的眸中难掩幽幽之色的晙于我。
　　“行常却神异。。。”我喃然重复，又强忍了，木然道：“然后呢。”

　　“然后。。。皇阿玛此言刚落，九弟早已是满脸惊异，我也是惊的一背冷汗，不知如何接下话去，只好默然。皇阿玛却并未停口，继道：‘朕许她在长春宫当值，钦点她做钦天监灵台，也都是仁善之意。朕本意颇为不舍。。。但此番关系我大清皇子宗室之荫銮血脉，朕绝不可再任由其下。。。。’皇阿玛越言声越低，最后似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我与九弟凝神细闻之时，却听皇阿玛语气一转，温然朗笑道：“胤禩，胤禟，你们二人来说说，老十四嫡福晋的人选，可有适合之女眷？”我诧然望向皇阿玛，却见他眼中虽似平静无波，但最深处却闪过一丝狠绝。”
　　“我心中一阵骇然，还未来得及接口，九弟却朗然而道：‘回皇阿玛，二品侍郎罗察之嫡女完颜•乌琴，品性良佳，数年前皇阿玛钦封为多罗格格。她与十四弟自小便感情相投，故儿臣认为，乌琴应为老十四嫡福晋的不二人选。’”
　　“我知九弟虽性子沉郁，一般不易与人亲近，但他却自年少起便与乌琴十分交好，又知晓乌琴对老十四的一番心意，所以此番他必会荐乌琴。我正欲言，却见皇阿玛点头道：“其实朕正有此意，便顺水推舟了。”说罢，便提笔沾朱砂，于两卷黄纸上速挥几笔，便吩咐李德全封卷了起来，去宣旨。”
　　“但皇阿玛似又想起什么，喊住李德全，沉声吩咐道：“叮嘱门外侍卫，若是十四爷来见，让他回，不予接见。”李德全应声而去。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形势之变惊的目瞪口呆，九弟也没料到皇阿玛会应的如此之快，也是一脸诧色，二人均呆望着李德全捧旨而去的背影。”
　　“但皇阿玛却敛起神色，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与我议起回銮大礼之事，侃侃而谈。可三刻未过，却听门外十四弟吵嚷之声渐起。皇阿玛本是神色自若，但却有侍卫来报，说四哥和乌琴也随同齐来。皇阿玛稍做讶异，略一思忖，便道：“让他们三人都进来说话。”后来。。。”

　　“后来的事情，茹馨便也知道了。”我勉强一笑，身子却似若微微颤抖，“多谢八爷细述与我听。”
　　八阿哥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悯，起身道：“其实。。。我虽疑你的来历。。。。。。但却绝无想害你之心，否则，也不会拖于现在。但只是没料皇阿玛与你碰面不多，即使见面也鲜少交谈，却能在这仅有的几面之中，看出你与旁人的差异来。。。”

　　虽然在他那番话后，心中已渐渐明朗这些天折磨我与胤祯的根源所究，但听到八阿哥如此清晰定夺的话语，我脑中依旧轰然一响，浑身毛孔霎时怒张，冷汗沁满全身，只觉身入冰窖之中。我挪了一步，身子如猛一个踏空般踩不到底。

　　摇摇欲倒间，八阿哥一把扶住了我的腕子，声音带了一丝急悯：“茹馨姑娘！”
　　他温暖如玉的手指触在我手腕上却如烙铁一般灼热，我下意识挣了挣，他却丝毫不减力。
　　我惨然一笑，一字一顿道：“八爷的好意茹馨心领了，只是现下茹馨已是一个随时都会引爆的焰火，那点捻的火折子，便是在皇上手里。皇上究竟如何会裁夺，仍是未知。茹馨许是终究自身难保，却也不愿别人来趟这滩浑水！”
　　八阿哥一怔，手上力渐松。我挣开他的手，往前踉跄几步。
　　他似是要上前扶我，却终是止住了步伐。

　　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千万个念头似一齐彭湃，如璨烂流星般划过深浓夜幕，但想伸手牢牢抓住一个，却转瞬即逝。茫无目的跌撞走了许久，终于双腿一软，欲倒地时，却被一双手稳稳的扶住。
　　我只想抬头看看眼前人，却无丝毫力气，似身体中的所有精气全被掏空，只软软的被轻轻拢入一个暖暖的胸膛之中。
　　“别怕，有我。”当那个沉敛熟悉的声音想起，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悲伤、无措、惊恐、绝望一起涌出。
　　眼泪喷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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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康康绝狠的原因终于揭示。。。。
　　他非常人也，于是不可用常人的思维来论断他。。。
　　但其实细细考虑，他的做法在他的位置来看，也算人之常情

　　只是可怜了小茹，被虐得都要昏死过去了
　　唉，心疼死我啊。。。55555555555
　　发现我真有争当jj第一后妈的架势>_<
　　我受不了拉！
　　我不要虐拉！！！
　　我下章赶紧弄完。。。好让茹茹稍稍恢复。。

　　其实这章茹茹没有怎么思，只是88引出了关键的原因
　　所以，改名为究决。

　　至于88对小茹究竟是何情何意？
　　以后还会慢慢引出。

　　那个，最后来的人不用猜，小14没法跳出圈子来，只有我家44会舍身保护小茹了
　　缘由虽是情爱，但却也超越了情爱

　　我在无比困倦中终于帖完此章

　　那个那个，我预备给文写个前言，
　　第一章和第二章华丽的合并修改完毕
　　呵呵，删去了一些罗嗦字迹
　　前言就贴拉，亲们去读读给我打分啊^_^

　　ps：我承诺一下：这些天每天晚上一定更新3000字
　　直到我把上部写完，再专心去复习考试
　　上部大约还有3w字完了，到茹茹进4府。
　　我绝对不食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