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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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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地走去一座书柜前,那一座相对其他,看上去年代并不算久。萧殊寒在里面检了几下,抽出一只文件夹,拿回麦耶理塔面前。
里面是连信封都完整保存的一纸匿名短笺。
麦耶理塔安静地说:“这是恐吓嘛。”
萧殊寒沉重地点了点头。
父亲去世那年,他刚两岁,自然全无记忆,但宅子里的旧人不止一个,祖父虽然禁止上下人等提起,他成年之后却难免没有疑问。
亲族之中,他唯一曾经就此询问过的人便是本家堂叔萧初亦。这位堂叔比自己父亲萧初昀小了十岁,据说当年同父亲较为亲近。
坦白说,他也并未指望堂叔甘冒不韪跟自己透露什么秘辛,何况本家远在伦敦,就算真有什么,萧初亦也未必晓得。
他只是想再多知道一些,关于自己那对几乎业已毫无印象的双亲。
“我一直很崇拜你父亲呢。”萧初亦含笑同他说,“他啊,可是每一个男孩子都向往拥有且不会妒忌的那种哥哥——别说我还多少有那么一点英雄主义情结。”
温和、聪明、身手敏捷、年少有为而又沉稳冷静,而且,极其英俊。
萧殊寒沉默地看了堂叔一眼。
这点叔侄俩倒是都非常明白:一生下来就是个注定的侯爵或公爵,无论地位、权势抑或财富都唾手可得,自己又长得足够好且足够聪明的话,养成那种性格并不奇怪。
并不需要去刻薄和算计任何人,就能得到世间绝大多数人梦想的东西。
简直可以说,他是个完美的男人,所有父母最中意的那种儿子,所有女人最想要的那种丈夫。
北海公爵一系向来以军功著称,萧-诺西阿这个姓氏,几乎从数百年前就与瑞典这白夜之国的征伐史并肩书写在一处。萧初昀也不例外,出身世家,自幼耳濡目染,他与父亲萧旻炎同心一志,十几岁便从戎,在瑞典龙骑兵团中磨砺得清坚劲韧,且人缘极好。
年轻的勋爵意气风发,一呼百应,完全不像是会短命的男人。
可他偏偏年纪轻轻就死了,死时只有二十几岁,还没来得及继公爵之位。
他不是死在战场之上,而是自己的床上。
不知道对他而言,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据知情人讲,萧初昀倒下时任何人都完全没有预料——包括他自己。
他当时人在美国,正作为瑞典军方特使出席国际会议,美国不少媒体的时尚版——或者不如说是八卦版,着实因为青年勋爵的到来热闹了好几天。军中男儿,最是英武迷人,且他生得格外好,出身又太过尊贵。瑞典人民见多不怪,美国民众可被这位名门精英迷得够呛。
那些诡异的症状是在一个清晨陡然出现的,眩晕、白皙肌肤上惊人的紫瘢,但像每一个向来身体壮健的年轻人一样,萧初昀并没有放在心上,照旧依日程安排行动。
然而突如其来的高烧改变了一切。
他在会议中当场倒了下去。电视转播上看不到这一幕,但萧初亦能够想象当时场面的混乱。
在大量的呕血和长久的昏迷与窒息中,年轻的勋爵甚至狂乱得扼破了自己的喉咙。
好几个护士心疼得当场失声痛哭。
所有急救措施丝毫不起作用,医生束手无策,延捱了几日后实在无计可施,只好报请通知瑞典方面亲自决定。
萧旻炎其时不在国内,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立刻命人将儿子接回瑞典。
事态比他能想象到的更为残酷。
曾经那样英俊强悍的一个年轻人,被莫名病痛折磨得面目全非,送回公爵面前时,萧旻炎几乎已经无法认出自己的儿子。
那年萧殊寒还不满两岁。
勋爵在抵达斯德哥尔摩的三天后去世,终年二十五岁。他的妻子——那位有瑞典第一美人之称的女亲王一直陪在他身边,静静握着丈夫的手直至他停止呼吸。
她始终没有做声,只是到儿子房间沉默地坐了几分钟,吻了吻他娇嫩额头,然后回到丈夫的书房,取下墙上那支精致的古董猎枪,对着自己的喉咙扣下了扳机。
很少人用枪自杀的时候手会不发抖,这位出身皇族的年轻美女却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