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情殇(GL)》瓶子里嘀妖精

7、让爱

　　安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她的世界充斥着痛苦和混乱，残亘断瓦惨目忍睹。苏沐只是安静的看着她进了家门，然后沿着走廊的墙壁无力的滑下，心痛如焚，却流不下一滴泪水。

　　而安然的泪几乎将衣衫前襟浸湿，复苏的记忆每一幕每一幕都似滚烫滚烫的烙铁，将她浑身生生烫了个遍。她是说这一世绝不想对木易菲放手，可她真的能漠视杨陌的痛苦吗，那是曾经最疼她，最爱她，独自揽下所有苦楚，赠她半世不摧庇护的“哥哥”啊。

　　扬花似雪，她躲在娘亲温柔的怀抱中看着哥哥被责打；年华流逝，她看着哥哥眼神中的清澈渐渐污浊，看着她的哥哥不再因疼痛而恐惧、不再因责骂而悲伤，只是默默的攥紧拳头，笑靥风华，用腥红的血洗去愤怒......

　　那一切的绝望，一切的悲伤，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因为她是伶舟子琪，是伶舟麒阳的双生妹妹，她的哥哥用戾气煞尽世人，却唯独对她温柔。

　　难道才过了一世，你已不在乎麒阳了吗？

　　蓝素的话，在安然耳畔嗡鸣，不在乎么...若是不在乎，怎会那么疼惜杨陌，若是不在乎，怎会在幸福的恋情里对杨陌愧疚。曾经所有的困惑所有的迷雾，都彻底清楚的解开，原来那些奇怪的感觉不是没有因由，她会对杨陌莫名心痛，因为那是她从不曾得到幸福的哥哥，她会对木易菲怦然心动，因为那是她半世的心殇，她会觉得仿佛必须要在杨陌与木易菲之间二选一，是因为她确实必须要二选一，因为那并不是朋友与恋人，她爱的人，是她的嫂子。

　　菲儿姐姐...菲儿姐姐....好不甘心，不想放手，真的不想，即使是，背弃了良心，背弃了曾经那么挚爱的亲人。

　　......

　　木易菲察觉出安然最近似乎有些心事，总是失魂落魄，握着她的手时，也总是莫名使力，仿佛要将她握进身体里骨头里。

　　[安然，你怎么了？] 木易菲温柔的拂过恋人顺滑的发丝，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安然眼眶一阵酸涩，她猛的抱住木易菲，[菲儿，别离开我，求求你了，这一世，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木易菲有些错愕，不解为何安然会突然说这些，但见她有些激动，便柔声安慰道，[傻瓜，我不会离开你，不会的，我答应你。]

　　[菲儿，我爱你。]

　　[我也是。]

　　安然憎恨着自己的自私，却还贪恋着，这本不该属于她的温柔。在她拥着所爱之人时，杨陌在同一个世界里，堕落折磨，被痛苦包围。

　　*****

　　恋人的异样，木易菲寻不到原因，只觉得她似乎总在不安与慌恐，唯有极尽安慰。又是一个周末，两人十指相扣走在街头，突然木易菲的肩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她回过头，是一个清瘦秀气的青年，干净漂亮的眉目间带着淡淡的闲懒气息，身旁同样回过头的安然却霎时脸色惨白，相扣的手禁不住的发抖。

　　[你是谁？] 木易菲轻轻蹙眉，安然的反应让她担忧。

　　[我们见过面的，当年我给你的话，不是已经一语成谶了么。] 蓝素目光扫在她们紧紧相握的手上，淡然一笑。

　　[难道你是！] 木易菲惊讶的睁大眼睛，她从不曾忘记那个男孩，那个预言她注定与女子相恋的男孩。

　　[多年不见，你比小时候长得更漂亮了。] 比前世也漂亮许多，蓝素的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别理他，他是个骗子。] 安然忽然扯着木易菲匆忙想要离开，可木易菲却阻止了她，[等等，安然，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那个预言我会和女子相爱的男孩吗？就是他。]

　　安然的脸色更加无血，连唇色也渐渐褪去，颤抖得厉害，木易菲震惊的覆上她的额头，[安然，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她是病了，不过是心病。] 蓝素淡然的冷冷给了安然一刀，[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你以为能瞒她一世么，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什么意思？] 木易菲越来越听不明白......

　　而另一方面，杨陌则莫名其妙的被一群朋友拱出家门，也是在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何彦、陈夕傲和石忆非居然认识，震惊之余，还来不及考虑曾经那些巧合的相遇是不是什么阴谋，就被载到一条热闹的商业街，然后拖着往前走。

　　[喂，你们到底想干嘛？] 杨陌有些不耐，再抬眼，竟看到蓝素似乎就站在不远处朝他挥手，不禁翻起白眼，她的周围究竟是聚集了些什么人，凑在一起打麻将都嫌多，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些朋友集体耍了。

　　可等到她走近才发现，安然居然也在，只是脸色似鬼，所以之前才没认出来。[安然，你这是怎么了？！]

　　循着突兀的声音，木易菲扬起脸看去，也正与杨陌的视线相擦，刹那间，天地万物仿佛消失，时光停滞，一切都静止，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穿越过时空，穿越过浮世：那一身黑袍，衣袂飞扬的“男子”，脸颊、双手、利剑都沾着刺红刺红的血，眉目间是癫狂的爱恋，执着的向她伸出手，手里是一钿无瑕银钗；那一袭白衣，平凡温婉的女子，眼中带着永恒的悲伤，泪湿面颊，只是望着她，却不肯抬手，两人的遗憾似那条血黄色的三途河，可即使度过那些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她们亦无法坦然忘川。

　　爱与痛的记忆涌进脑海之中，那些折磨、伤害、温存、疼惜紧紧贴着肌肤，一寸一寸无比清晰，凤冠珠帔，银钗斜插，红霞栖身，她终是她的妻，她终是她的“夫”，她们用眼泪洒遍了这一世的孽缘，她爱她深入骨髓，却为了妹妹只得将她割弃，也割断了自己的生命，因为她便是她的生命；可她却执着的随她而去了，明明在禁锢中渴求解脱，却在被放手后，耗尽了生命与她同死。

　　菲儿，对不起，如有来生，能否爱我一次...

　　下一个轮回...下一世....我愿意与你，真真正正的，相爱一场...无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刻骨深爱，却不肯相爱，这是怎样的哀伤，彼此用生命许下最后的誓言，今生的遗憾不求圆满，只求来生相爱相守。

　　转眼间，早已泪眼模糊，原来今生的寻寻觅觅，只因未曾相遇。杨陌向木易菲伸出手，可木易菲的手却握在安然的掌心，根本不需要什么介绍，杨陌已能猜到她身边所有人的身份，毕竟这些人皆是曾与她共患生死的知己，至于安然，那是她的妹妹，她怎会认不出。

　　认得出，心却因此而剧痛。杨陌用苍白的声音轻轻问道，[安然，你之前说恋爱了，对象就是她吗？]

　　安然缓缓看向杨陌，眼神里是痛苦是挣扎是愧疚，更多的，是不舍，[是，木易菲，这也是她今生的名字，我们，在一起了。]

　　杨陌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视线又放回到木易菲身上，她贪恋的看遍了她的全身，每一处都不愿轻易错过，特别是那眼角的泪痣，那是因前世她害她哭得太多了吧，心头一阵酸涩。而木易菲，亦同样注视着杨陌，从她消瘦的身体，残悴的神色，黑如墨炭的眼圈，她猜到这一世，她依旧过得不快乐。

　　沉默，像高耸的金字塔在岁月中被黄沙掩埋般漫长，杨陌轻轻的一笑，对着安然说，[安然，你能幸福就好。] 说罢，她转身离去，孤单悲伤的身影在穿流的人群中渐渐消弥，化为乌有。

　　一众人对杨陌的反应并不吃惊，只有何彦不知所措的左右看看，蓝素等人则将目光投向木易菲，他们在等她的选择。木易菲怔怔望着杨陌消失的方向，眼泪像淅沥的小雨。石忆非无奈的叹息，[木易菲，你不去追吗？杨陌她这一世...]

　　[够了，别说了。] 木易菲闭上眼痛苦的摇摇头，看到杨陌的模样，就已经猜到几分，再亲耳听下去，她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你们不知道吗，我已经...和安然在交往，刚才她也说了，希望安然幸福。] 霸道、疯狂、极端的一个人，为什么可以轻易放弃呢，因为有一个，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要她受伤的人，伶舟麒阳会那样温柔保护的人，只有子琪。所以安然，就是子琪吧，难怪那一声声菲儿姐姐，竟是那般熟悉。

　　麒阳不希望子琪受伤，木易菲也不希望，原来那些莫名的亲近与熟悉，并非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她是子琪，是陪着她熬过仇恨，教她去爱麒阳的子琪，是她同样把她当成妹妹般的子琪，她怎么能忍心去伤害这个曾经善良苦涩的女孩，怎么能忍心挣脱开，她握得这么紧的冰凉的发抖的手。

　　这一次，木易菲的选择，着着实实的让众人震惊了，包括一向淡定悠闲的蓝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