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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母亲 ...

  •   睁开眼睛,天地转换,童协已经变成了个婴儿。
      并非漏喝了一碗孟婆汤,也没走过奈何桥,他却是回到了五十年前的香港。
      生前多少人诅咒童协入无间,死后果然成了孤魂。
      重来一世,还是叫童协这个名字,但孑然一身,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对他来说,与孤魂无异。

      童协只觉得好笑,他又不是一心觉得没活够,再者,也不想求这么个长生。
      任人摆布了两个月,童协才确定,这真是一次奇迹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话虽如此,他也不想当妖孽,老老实实地学粤语,重新掌控身体,对着生身父母叫爸爸妈妈,不过要问尊敬爱戴,实在没有多少。
      他是家中长子,父母却并不喜欢他,大概因为他从婴孩时期就不加掩饰的冷漠。
      很多人都觉得童家长子是个奇怪的小孩,从小就不爱哭也不爱笑,小孩子安静乖巧会很可爱,但要是太过冷漠,就很怪异,童协在家里从来没什么表情,甚至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人时,会让人不自觉感到压力。
      而且这孩子未免太早熟,比一般孩子早学会说话走路,而且做什么都不需要人提醒,不会撒娇,甚至小小年纪已学会运用主人的身份。
      童协不喜欢父母的亲近,被隐隐排斥,他反而乐得轻松,于是过了两年,父母就给他添了个弟弟。
      他倒很喜欢小孩,但父母不太高兴他接近小弟弟,他知道他长期高位养成的眼神会让人不自在,但懒得改,被父母盯了两次,就不再去看那个婴儿了。
      但家里有个小孩,童协才明白自己的失败,只要是神智清醒的人,哪怕只十几岁,重做小孩也一定乖巧得过分。
      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血缘关系也不是童协传下去的,慢慢童协就对这个不亲近的婴儿失去了兴趣,回到自己的事上。
      三岁的孩子可以做什么呢?其实可以做很多事,童家夫妇对他完全放养,因为他的排斥,他也没有贴身佣人,在他自己的房间,他可以随意吸收这个时代的知识。
      多半还是看书。即使网络普及的时代,他仍看纸书居多,他喜欢效率,但只要有时间,纸页更能让他平静。

      大概父母还是担心他在家太闲,会教坏他弟弟,于是给他找了个契妈。
      这时候契妈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拜神拜祖,宴宾请客,通告四方,只见过一面的女性就成了他另一个母亲,一系列仪式完成,他才有时间和契妈谭爱莲好好相处一下。
      “协仔,过来。”
      童协挑挑眉,他实在不明白香港的称呼方式,不是排行就是名字后面再加个“仔”,也不看合适不合适。
      谭爱莲察觉他不喜欢这种称呼方式,改口:“你是我的第三个儿子,那叫你三仔好不好?”
      一点都不好。
      童协面无表情地盯着谭爱莲,他比一般孩子偏瘦,肤色又偏苍白,不会像小孩故作老成可爱,甚至会让有些人觉得不舒服。
      谭爱莲倒是兴致勃勃:“一仔?”
      “童仔?”
      “大仔?”
      “协协?”
      “童童?”
      “童少爷?”
      “三少?”
      “这个可爱!”谭爱莲拍板决定,“叫你三少好了。”
      童协默认。
      被契妈叫三少很奇怪,但总比什么什么“仔”好。

      平心而论,这世的父母对他不算亏待,找的这个契妈身份也很高,谭爱莲是日后的太平绅士张玉麟的继妻,她自己本身在日后也是非官守女太平绅士。她很喜欢小孩,此时已有两个亲儿子,还戏言,她好不容易才抢到童协做契仔。
      谭爱莲很是真喜欢童协,并不介意他的冷漠,知道他不受父母所喜,反而更加宠爱他。
      认了契妈后,童协的生活一下丰富了许多。
      谭爱莲很会享受生活,也有这个资本,即使张家家习简朴,生活堪称清苦,她也凭娘家势力成为唯一的例外。她教童协交际用语和理解,为他定做各种衣服,让他学一样乐器,带他赏花听戏,甚至教他张家的老本行编织,并且花大把时间在她娘家的酒窖教他辨认酒的品种和年份。
      他倒也不必装傻,只需要时不时表示自己在听就行了。
      谭爱莲是个很有风姿的女人,听她缓缓道来,醇酒美人,也很是享受。即使这个美人现在是他妈。

      日子不温不火,直到童协和谭爱莲的幼子起了冲突,其实是谭家幼子单方面对童协不顺眼,童协懒得理他,但也不想长期应付这小孩,两人干脆就打了起来。
      童协前世身手很好,这一世也没有丢下,身子骨稍稍长成,就通过谭爱莲拜了香港真正会武艺的人为师,虽然人还小施展不开,但基础极好,谭家幼子一个公子哥,被他两下打断了骨头。
      谭爱莲赶来,只来得及送她幼子进医院,不过她知道是她儿子挑衅,没有苛责童协,还安慰他不必担心。
      童协很是吃惊,他对谭爱莲不算非常亲热,谭爱莲却已确实把他当成儿子了。
      他知她不会一直完全不偏不倚,但此时,已经够了。
      他终于愿意承认,此生他有了另一位母亲。

      记忆里妈妈是个娇弱的女性,成天为父亲担惊受怕,本身又身体不好,因此年纪轻轻就死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证死亡。
      他非常镇定,赶回来主持葬礼的爸爸问他,不难过吗?他看着妈妈的遗像说,总会见面的。
      但后来证明是他太年少,还不明白什么叫死亡,他是在之后的日子里才明白,一个人的死去,就是从世上消失了,走过她常在的地方,见不到她,叫她的时候,没有人应,她的东西只能再用来怀念,主人不在,每当他觉得她应该出现的时候,总是空无一人。
      他花了上年的时间一点一滴慢慢明白,疼痛丝丝缕缕绕入灵魂,还没有想哭,已经哭不出来。

      既然承认,童协也不会再矫情,他干脆只叫谭爱莲“妈妈”,家里那个叫“母亲”。
      这个变化毫无疑问让亲生母亲更疏远他,童协也不在意,长期在张家逗留,谭爱莲对他的宠爱又众所周知,很多不熟悉人甚至以为他是谭爱莲的亲子,张玉麟和谭爱莲的第三个儿子,出于戏言或讽刺,慢慢地被些人叫他做张家三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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