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似海深》解佩

33、 第六话 生死醉梦（7）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月出劳心，相思纠缠，此情此恨更是绵绵无绝期。
　　这无边无际的痛苦，何时能了？

　　灯火流映，和夜幕中的繁星交相辉映，耀眼生缬。
　　对尊胜来说，新婚之夜，却是一个不眠之夜！
　　孤寂的寝宫，寥落的白纱帘在夜风中微微颤抖，扭动着，挣扎着，搅乱他的一团心绪……
　　双手撑在窗棂上，深吸著夜的清凉，织女星和牵牛星隔河汉而望。为何不敢直视子菡？拔簪相拒时，那张熟悉不变的脸，还是如云絮般洁白，如惊鸿般翩翩，唇上的伤口血渍殷然，却使她凭添了一种奇诡的光。那时，真的想不顾一切的占有她，可是……

　　花木的黑影在星辉濡浸下，闪烁著冷冽的夜露。连虫鸣也歇息的静夜，如此令人心寒。
　　斜倚窗栏，喝着蟠桃园的御酿，一入口，却并不像往常那般辛辣无比，那酒香不再蓬勃得像有生命一样，恶狠狠地，冲著人直扑过来了。
　　苦笑，酒是美酒，只是在他看来，如果没有子菡相伴，此生都不完整！就算再美的酒，喝到嘴中也不过是一樽苦水罢了！
　　只想把子菡锁起来，绑在宫中，不许离开。不对，这样还不够，连别人看见子菡，或是子菡那双美丽的眸中映入任何人，他都会嫉妒得如在火中。
　　完全占有一个人，真的这麽困难吗？

　　到底有多爱你，连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一日比一日更爱，不，是一刻比一刻更强烈，强烈得令自己喘不过气来。

　　可是，你为什么不爱我？！

　　仰首，又是一樽苦酒下肚，尊胜的心揪紧了，痛苦的手不由自主的微颤。

　　微弱的灯光在照壁上摇曳，微醺的尊胜眼前朦朦胧胧，恍然间纱帘轻舒，尊胜一呆，洁白的轻纱悄然奉展，呈露出披著纱罩的子菡，欲言又止地遥望尊胜。尊胜竟说不出话来，从没有看过子菡如此美丽。

　　“子菡……”
　　尊胜疑似梦中，身子一挣，双手双脚都有不稳的感觉。一定是梦，泪人儿般的她，在凌云轻纱中，美得不像人类，是翩翩出现於炎狱中的仙人。不由得与那水般冰凉滑细的手紧紧交握，子菡哭得喘不过气来，猛的扑上来，不顾一切地吻著尊胜，苦涩的口舌彷佛饮著琼浆，子菡甜美的唇和泪水使尊胜忘了一切身受的痛苦，如果是幻影，那麽尊胜更向往这份永远的梦幻。

　　子菡紧紧拥吻着尊胜，轻轻分开後，含著泪的脸绽出微笑，玫瑰初露，白玉流光也不能方其清丽。在尊胜的注视下，子菡褪去凌云纱，解开衣带，脱下了上衣，呈露出冰雪般的肌肤，展开双臂，温柔地抱住尊胜的头，贴著自己的颈项、胸口，泪水不停地流。

　　“看，……这个身体，是你的。这一夜之後……永远都，永远……”

　　现在才知道子菡的肌肤如此甜腻舒滑，尊胜臂上的伤口并裂，血珠染抹在子菡身上，为玉脂染上点点赤瑕。

　　“子菡……”
　　把脸靠在她身上，尊胜低唤。

　　“子菡把你害的这么痛苦，你为什么还这么爱她？她到底有什么好？”怀中的女子突然问道。
　　“不是的！子菡！”尊胜不顾身上伤口的痛，大声喝住“子菡”，在那怔怔的泪眼下，缓和地道：“自从见到你以後，我的生命就一直是幸福而已。自从见到你……那时你在无数洁白的玉蝶中飘然而来，翩若惊鸿……
　　—— 我愿与你同眠于一株梨花树下，化作梦中缠绵的一双蝶……”
　　尊胜闭上眼睛轻叹
　　“从那时起，试了多少次也一样，从你身边逃走，也夺不回自己的心，我的心，自从见到你，就被夺走了。看见你也好，看不见你也好，都感到不再求什麽的满足。竟然能够得到你，我这一生太幸福了……”
　　怀中女子黯然垂泪
　　“表哥，以后不离开我，永远不离开我，好吗？”子菡的脸埋在尊胜怀中哭泣哀求。

　　尊胜轻吻著她的头发、眉眼，平静的心湖彷佛超越了黑暗，映现著无边蔚蓝的晴空。

　　“恩……永远不离开……爱你……”
　　轻轻吻着，尊胜喃喃的说，丝毫没意识到在他身边的女子，其实是茱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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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微微有些光亮，窗外露水正浓，寒气很快逼了进来，茱萸不由得轻轻一颤，蛾

　　眉蹙了起来，似是不胜寒意。俊俏的脸在晨曦下显得更加艳丽。

　　懒懒翻过身体，下肢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迷蒙中拉过一旁散乱的被褥，却仍止不

　　住自己愈来愈剧烈的颤抖。

　　仿佛做了一场深深长长的梦，又仿佛陷进了一个无法脱身的沼泽，梦里面有个人

　　温柔地低语：……永远不离开……爱你……

　　“表哥……表哥，不要抛下我……”茱萸在梦中喃喃说道，“……我也爱你……

　　”
　　已经醒来得尊胜听到她的低语，侧过脸，微微哼了一声。

　　转身穿好衣服，然后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把茱萸摇醒。

　　意识逐渐恢复，茱萸努力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只有他的样子清晰的映在眼

　　前……

　　“昨晚的事，就当从未发生过，不许声张！朕会尽量补偿你，但是你要是让子菡

　　知道了……哼！你应该知道后果！”

　　狠狠的撂下这句话，尊胜便拂袖而去，再也不理会怔在那里的茱萸……

　　泪水在眼眶住中打着转，忍了许久，最终还是夺眶而出……

　　原来你根本不在乎我，你在意的只有那个女人！

　　昨夜…………

　　原来我只是一个宣泄情绪的工具，或者……在你眼里我根本什么也不是……

　　为什么？

　　昨夜为什么不断了我的念头，反而…………

　　真是作茧自缚啊…………

　　茱萸，你真是贱啊！

　　贱！

　　……………………………………
　　泪水汹涌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走进来一位宫女，小心翼翼的请示茱萸

　　“小姐，您不要难过了，休息一下吧，您的身体……”

　　未说完的话被茱萸的一个手势打断了

　　“不，帮我梳妆，我要去拜会天后娘娘，向她请安！”

　　茱萸抬手，咬牙狠狠的抹干了眼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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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梨花开得迟，却开得恣情肆意，洁白的花朵如同汹涌不尽的海，一浪浪将

　　整个天宫淹没。

　　凄清的梨花飘落在我的脸上，如同丧幡一般。

　　不知是何时，浓浓的夜色褪了去，天已经微微发亮了。

　　心情沉重的坐在菱花镜前，任由宫女在我身上摆弄梳妆，我却无心看那镜中人。

　　纵使国色天资，也不过水月镜花，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与他长相厮守

　　可惜我做不到了。

　　尊胜的威逼，我该如何应付？万一不慎。陶郎只怕有性命之忧啊！

　　别无选择，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等待着灾祸的降临。

　　“启禀娘娘，茱萸小姐求见！”女官在一旁低声禀报。

　　我木然的依礼召见“传她进来！”

　　“茱萸拜见表嫂！恭贺娘娘万福！”

　　一身红装的明艳少女缓缓下拜，我命人扶住她。

　　“平身。赐座！”

　　当茱萸抬起头来凝视我的时候，我暗暗的吃了一惊。

　　那明丽的眸子里充满了寒意。

　　这个女人，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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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姑子在悠狐宫中急躁的来回度步，心中烦乱之极。

　　“花姑子！”

　　墨尘出现在面前时，花姑子终于稍稍定下神来。

　　在她的印象中，墨尘的智慧一向令人叹服。何所谓得，何所谓失，方寸之间的心

　　思，却总被他剖析得清晰无比，人心人性皆逃不过那一双慧眼。

　　更何况，她知道，一旦她有了困惑，和蔼的杨大哥是一定会帮她的。

　　这一点，倒很像从前的陶哥哥呢！

　　不自觉的，她已对他产生一份离不开的依赖！

　　“你怎么了？眼圈这么肿，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墨尘的语气略带责备，却让花姑子心中涌起一阵异样的温暖。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一直都是墨尘陪在她身边。

　　眼圈又不听话的红了，花姑子哽咽着向墨尘诉说

　　“墨尘，出事了！”

　　“别急，怎么了？”

　　看到花姑子摇摇欲坠，墨尘吃了一惊，慌忙伸手扶住她的娇躯。

　　“你看……小葵的信……”

　　花姑子颤抖着手交给墨尘一方素笺，上面的署名正是海后小葵。

　　墨尘迟疑片刻，接过了信细读……
　　……………………

　　紫檀几案上沉香袅袅，缭绕着墨尘乌亮的发丝，在他紧锁的眉间缱绻不去，如雾，如烟，如这难解的爱恨痴缠……

　　突然听闻重华暴毙，子菡却莫名其妙的成了天宫之主，墨尘心中早已惊疑，而今，困惑全解。

　　信中所言，正是子菡与陶醉自冥界到天庭经历的始末。点点情意，流泻于小葵的笔间……
　　………………………………

　　墨尘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真是被我不幸料中了，冤孽啊……”
　　花姑子早已泪眼婆娑“子菡她……她……”

　　终是说不下去了，只扑在墨尘怀中大哭起来……

　　墨尘安慰似的轻轻拍着花姑子的香肩，柔声劝着“别哭了，花姑子……”

　　可是除了这句，一向慧敏的墨尘却再也找不出半句可以劝说的话语，自己一双墨瞳先自红了——世间真情，莫过于此。

　　他再说什么，都是亵渎……

　　红烛泣血，蜡炬成灰，这一夜，却是无梦，两人相对无语，惟有黯然垂泪而已。

　　天光渐明，晨间的露水打湿了花姑子的秀发，散着清新而浓烈的野姜花香。

　　轻轻睁开眼，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的伏在墨尘肩上睡了一夜，不禁有些发窘。

　　玉颊飞红，罗面生春，霞光掠过如花的粉面，无端的妩媚，不经意间便夺去了痴痴望着她的那个人的心。

　　失神了良久，墨尘才从那般温柔的沉溺中回魂，有些尴尬的笑了

　　“小葵说，陶贤弟尚在昏迷中，我想……我们该去海界看看他……”

　　看到花姑子的眼皮猛的一跳，墨尘心中弥漫着揪心的痛楚，一股浓浓的酸苦泛上心头。他却在微笑，微笑……

　　花姑子，你知道么……

　　若是为了你，便是重蹈子菡的覆辙，我也甘愿……

　　此情深深深几许？

　　情痴不悔，情深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