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似海深》解佩

12、 第四话 群雄逐鹿（8）

　　杨墨尘苦笑了一下
　　“请你出来，是要给你讲一个故事……”故事的开端，是一场美丽的邂逅。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认识陶老弟的吗？”杨墨尘背着手，若有所思的望向远方……
　　“我想，不会像您刚才说的那么偶然吧？”
　　“不错”杨墨尘点点头“起初，我是受了花姑子之托，来探望陶醉的。”
　　……………………………………
　　杨墨尘凝视着身边的翠竹，把那段记忆缓缓道出。
　　直到我后来回想起来，才能感觉到那段记忆对他的刻骨铭心……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
　　微霜凄凄箪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帏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
　　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
　　……
　　长相思，摧心肝
　　…………
　　一个下着淅淅沥沥小雨的傍晚，杨墨尘独坐在天河边吹笛。
　　笛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倾诉着他心底深深的思念。
　　在万魔殿上第一次看到那个娇弱的女子时，他的心弦就好象突然被拨了一下，忍不住涌起一阵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一见钟情！
　　她顺受的神情，她哀婉的声音，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一点一滴，都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也许是同情，也许是怜惜，也许是……
　　相逢一面已牵情，魂牵梦绕，挥之不去……
　　从此，注定要有一个女人闯进他的心海，把他原本平静的心搅乱……
　　平生不会相思，才惹相思，便害相思……而他的相思，就是从那次无意的相见开始的吧？
　　夜夜，想起她的时候，他就会来天河吹笛。吹这首，长相思！
　　他的心里有她，可她呢？
　　他们只怕，有缘无果！因为那次相遇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她。也许，他们从此就是陌路了……
　　只是机缘，有时真的很难说清。只到从今成陌路，谁知陌路又会不会相逢？
　　而他是那个幸运的人，就在这一晚，他又看到了他仰慕已久的女子——花姑子！
　　天长路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
　　……
　　长相思，摧心肝
　　…………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杨墨尘放下笛子，长长叹了口气……
　　“真好听……”一个幽幽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真像他……”
　　惊住，回眸，杨墨尘不由呆住。
　　眼前的佳丽，可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的根源！
　　一时惊艳。
　　“狐辰王，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花姑子啊！”
　　看到杨墨尘呆呆处在那里，花姑子不禁噗嗤一笑，伸手在杨墨尘眼前晃了晃。
　　“啊……花姑娘？我……我真是没想到……怎么是你啊！”
　　杨墨尘突然缓过神来，连忙慌慌张张的掩饰窘态。一向聪□□黠，以能言擅辩著称的狐辰王杨墨尘，此刻却跟结巴差不多。
　　“咯咯……”见到杨墨尘红的像只烧虾一样的脸，刚刚还为幼舆另娶伤心的花姑子竟被逗乐了，笑的花枝乱颤。
　　那美丽的笑容几乎又让杨墨尘沉醉的分不出东西南北了。
　　过了半天，杨墨尘才很拘谨的问道“花姑娘，你怎么到了天界？”
　　“我？”花姑子不笑了，叹息着说道“天帝下诏，命我来作风仙！”
　　“哦？那你不就可以留在天界了？真是太好了！”杨墨尘听到这个消息，真是喜出望外。这不是意味着，他也有机会和花姑子在一起了吗？
　　花姑子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
　　“可是……我一旦上天……天人永隔，许多心愿我都无法再实现！”
　　“哪里，仙人可以下界的啊！仙人的出入还是自由的！”杨墨尘还以为是花姑子不懂天界的规矩，耐心跟她解释。
　　花姑子苦笑了一下“从前是人妖殊途，现在人仙也照样不能结合。还有他……我即使有能力去看他，也没脸去见啊！”
　　杨墨尘听出花姑子的话不对了。
　　“花姑娘，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你有什么难过的事，可以跟我说说吗？”杨墨尘很诚恳的问道。
　　花姑子没说话，只是凝视着杨墨尘，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久，她才喃喃自语到“你真的很像陶哥哥……”
　　“杨大哥，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当然！”杨墨尘的眼里，竟有着溺宠般温婉的笑容。
　　“花姑子在天界不认识别人，可是心里有许多话，也不知该找谁诉说……”花姑子有些不好意思“杨大哥，请您不要嫌我烦……”
　　杨墨尘笑的更柔和了“怎么会呢？如果你把你的心封闭了，谁也无法靠近，那才更不好。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好吗？我真的愿意与你分享。”他一句一句，苦口婆心，柔和的语调。
　　花姑子感激的望着他“谢谢你！”
　　还是那个哀艳绝伦的故事，像一个凄美的传说。
　　…………………………………………………………
　　梦觉云屏依旧空，泪界脸腮两线红，
　　走在红尘俗世间，徘徊在起风的午夜，
　　谁在呼唤，谁又在叹息，
　　山不尽，水亦无涯。

　　拾一片夕阳残照下的缤纷，
　　挽一曲秋水逝红里的凋零，
　　为何多少前尘残梦留待今生缘，
　　就算世界变化了时空，
　　就算你我幻化了容颜，
　　我依然记得你的双眼。

　　为何不了此残梦，期待来生缘。
　　既然难续前世，为何还要在结今生缘。
　　……………………………………………………………………………………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花姑子自言自语。
　　故事讲完了，杨墨尘震惊了。原来这个柔弱的女子，还有这样一段伤心的往事！
　　两个男人痴情不悔的爱，一段人妖谱写出的感天动地的歌……
　　试问，他还有什么机会呢？
　　但杨墨尘依然是那样情不自禁，这就是孽缘么？
　　可能，他就是第三个傻瓜吧！
　　“幼舆已经娶了素秋为妻，我也可以放心了。今生我最对不起的，还是陶哥哥啊！只是，我再也无法去见他了……”花姑子再度幽幽的叹息。
　　“花姑子……或者……我可以帮你去探望他！”
　　杨墨尘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他想去看看这个曾经的“情敌”，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是想去看！
　　“真的吗？那太好了！”花姑子破涕为笑。“谢谢杨大哥！”
　　杨墨尘有些意兴萧索。
　　心中莫名的涌起一番酸痛，脸上却依然挂着笑“不用谢，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你！”
　　“杨大哥……希望你见到陶哥哥时，帮我劝劝他，把我忘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杨墨尘点点头，咽下心中酸痛。
　　“好……我一定劝他！明天……我就去找他！”
　　风轻轻，云淡淡。
　　苔痕深绿，草暗斜川，烟琐杨柳，飞花漫天……波光潋滟的偕老湖之水，掩映着他忧郁的容颜，深邃宁静的相思竹林，也散发着那高雅的清香。
　　杨墨尘在云端看到陶醉的第一眼，竟不由为陶醉深深折服。
　　忧郁却高贵，淡漠却洒脱。相貌堂堂，气质却清冽如冰雪，真不愧是修道之人，神胜于形！
　　他在正坐在高大的绿竹上吹笛，清越的笛音绕梁不绝，让杨墨尘顿觉惭愧。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便流尽、万万千千泪，更惹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哀婉绝伦，连杨墨尘听得都有些痴醉了……
　　太出神了，不知不觉的，杨墨尘已来到了陶醉所在的那棵竹子下……
　　“谁？”
　　陶醉猛然停下，旋身掠出，犹如风中荻花，倏忽之间，已落在杨墨尘面前。笛尖稳稳指在了杨墨尘的胸口。
　　“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满城春风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
　　杨墨尘哈哈一笑，拱手道“在下杨墨尘，偶然路过这里，听到公子的笛声实在太出神入化，就忍不住……”
　　见杨墨尘没有恶意，陶醉缓缓放下了手。
　　“您过奖了！在下陶醉！”陶醉极有风度的回了一礼。
　　“呵呵，杨某不才，也曾粗通音律。方才听到陶公子的笛声，实在忍不住技痒，也献献丑，还请陶公子指教！”
　　刚刚相识，他就来这么一手，分明是考较我么！陶醉心中暗想。
　　然而他依然很有风度的行礼“指教不敢当，您请！”说着，他把笛子也递给了墨尘。

　　舒缓的笛声在林中悠悠响起……
　　那声音旷古悠远，听着听着，陶醉不由渐渐沉醉，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幅绝美的画面……
　　一时间，小雪初晴。
　　漫山红梅盛开。千枝万树绯滟点点，繁华绝艳胜似红尘一梦。琼玉枝头，每一朵，每一瓣都是孤高而清丽，隐隐透着绝迹于人世的傲气。

　　暗香浮动，五瓣的香脉贯穿了山间略寒的气，洋溢于有人无人之处，似乎连花上的残雪也被熏染上似有若无的幽香。

　　陶醉似乎已经闻到了那清绝的香气。
　　蓦的，笛声一变。
　　刹那间，冰消雪化，春暖花开。转眼到了一个美丽的春夜。
　　冷寂的长街，东风已老，柳絮漫天，夜风携带着白色柳絮和细细尘沙，穿过大街小巷，低诉着春夜的惆怅。天上悬着满天星子，晚归人的衣裾擦过白里泛青的粗糙石面，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静寂的夜里一个人走着，走着，穿过了无人的祭坛，穿过了白日繁华的街道，远远看见画舫在杨柳岸边静静停泊着。
　　那一定是个孤独的人。陶醉心想，也许，就是我。他已经完全沉醉在杨墨尘的笛声中了……
　　指尖拈起一朵飞絮，仰头，是漫天狂舞不息的白絮，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地落下来，看起来就像一场雪。
　　江岸开满荻花，堤下江水滔滔，唯见它毅然东流而去，仿佛长恨难尽……
　　……………………………………
　　很快，暮春又到了。
　　雨后的天空滢滢如洗，仿佛放眼就可以望得到头，杨柳氤氲在水汽里，朦胧出一抹醉人的绿。
　　桃花谢了，李花凋了，红白二色的落英躺在路旁，任人践踏。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真的是人生苦短，刹那昙华么？
　　陶醉不由随着曲子默默叹息。
　　…………………………………………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笛声一敛。杨墨尘收了笛子。
　　陶醉依然沉浸在曲子制造的幻境中，良久，他才缓缓说道
　　“此曲只应天上有！”
　　“哈哈哈哈，”杨墨尘爽朗的笑着“既遇知音，陶公子为何不来奏上一曲？”
　　说实话，杨墨尘真的想再听陶醉的笛曲。
　　“那好，我也献丑了！”
　　长袖一卷一带，笛子已从杨墨尘手上落到了陶醉手中。
　　轻轻的，陶醉已开始了令人心醉的一曲……
　　那笛音开始很细，很轻柔，仿佛和风掠过池塘，那荷花轻轻一颤，只惊起了栖息在花瓣上的蝴蝶，连水波都是细细的，碎碎的，而后又恢复平静。
　　渐渐地，笛音响了起来，可以听到泉水潺潺流动的音色，那山涧流过的地方，开满了红红白白的杜鹃，俏丽的山鸟在林间嬉戏，花草上蜂飞蝶舞，眼前恍然似一片初春的景色。
　　而后笛音又一转，芦花飞了漫天，放眼望去，地上似铺了一层白净的雪。天是无尽广阔的蓝，偶尔，几只水鸟从远处的芦苇丛中惊起，白翼一振，便点破了苍蓝……
　　杨墨尘暗暗点头，他彻底为陶醉的才华折服。
　　他又摇摇头，如此的陶醉……如此的花姑子……
　　唉——————————————————他在心中长叹。
　　那行云流水般的笛音不解他的心事，依旧如斯温柔，如斯美妙，让杨墨尘想起了和花姑子在一起的一朝一夕。
　　……………………………………………………………………………………
　　“后来呢？”我听的痴了，忍不住问。
　　“后来？”杨墨尘笑笑“我们就此成为了朋友呗，而且还换了兰谱！”
　　“怪不得陶醉一直叫你大哥，原来你们早已结义！”
　　“是啊！”杨墨尘点点头“我是真心的喜欢他，重爱他，佩服他！”
　　“那么……你和花姑子……后来……”我想问却又不太敢问。
　　“唉——我会等下去的！”杨墨尘意味深长的叹息着。
　　这就是有情人的无奈吧，你苦苦痴恋，她却始终不知你的心……
　　…………………………………………………………………………………………
　　“陶醉追来了，我先走了……”杨墨尘突然向我道别，凌空飞起，却又猛地回首
　　“我几乎忘了！花姑子对我说过，你是她见过的最好、最完美的女子，她会在天上为你祝福……”
　　声音越飘越远，渐渐消失在天际……
　　我怔住了，这话……别有深意啊！
　　竹叶沙沙作响，千重竹林深处，有人缓缓行来，淡青色的身影，翩翩欲飞的衣袂，伴着沉香四溢。
　　“子菡……追上杨大哥了吗？”
　　“啊？……追上了，扇坠已经还给他了！”
　　听过了杨墨尘的故事，我的眉间还未褪去那淡淡的忧伤。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陶醉关切的问。
　　我心头一热，他也会关心我吗？
　　“怎么不说话？”
　　“呃……没什么，我没事。陶大哥，我们回去吧！杨大哥已经走远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