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少年听雨歌楼上（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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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巴掌，响亮，脸上微疼，手指带来一阵风，吹凉了姜采萧的心。他挑眉轻笑出声，见姜采薇惶恐的表情，笑着安慰说：“不疼。”
疼？
啊……是有点，如果心底的抽痛可以算作是疼的话。佯装不在意，姜采萧伸了个懒腰，率先走进房间，背对着姜采薇呢喃：“睡觉去了……”好像真的是因为中考回来后疲倦极了，也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相对无话，姜采薇转头冲进自己房间，房门被甩上，片刻房间里就悄无声息了。
温馨的家宅里，死一般的寂静。
姜采薇双手颤抖着拉上了窗帘，蜷缩在床上，睁眼看着熟悉的房间。家具高低参差的阴影里，像蛰伏着不知名的怪物，随时会从照不亮的黑暗里冲出来，将人吞噬得一干二净。
心跳得急速，她捂脸问自己，什么感觉？
觉得弟弟恶心吗？摇了摇头，她不能说的这么绝情，毕竟是自己爱护的弟弟，如果只是因为相处时间比较久，而弟弟又不善于和别的女生接触，这样朦胧的感情也是能够理解，只要及时扼杀，一切都还能回复正常。
自我安慰着，姜采薇告诉自己，表现地正常一些，不要一直暗示姜采萧刚才那件荒唐事情的发生，然后在一个姐姐该有的范围里做好她自己的事。
起身去洗手间洗了脸，夏季温热的水扑在脸上，姜采薇用手抹去脸上的水，没有擦干就走出门去。她要做午餐，因为姜采萧下午还有一场考试。
中考，某种程度上就是考验人的体能。
心不在焉地做完蛋炒饭，姜采薇走近弟弟的房间，站在房门前深呼吸数次，才轻轻敲了敲门。
“弟弟，吃饭了。”
从前她一直都是叫“姜采萧”的，此刻她为什么选择了“弟弟”，答案不言而喻。她终究做不到忘怀，哪怕用一些细节小事来警告姜采萧，她也会觉得略有心安。
可是她考虑过姜采萧的感受吗？她没有，她来不及考虑别人了，她现在需要的只是解救自己。
姜采萧在里面应了一声，却没有出来，姜采薇在原地站了几分钟，觉得自己站在房门前的样子真是狼狈和可笑，转身走进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同一时间，姜采萧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直到姜采薇那扇门关上了才敢走出房间，背靠着墙，长长叹了口气。
吃完饭，他带上必备的文具，没有和姜采薇说就赶赴考场了。
到了试场，考场还没有被允许进入，姜采萧站在外面等候。6月火辣辣的太阳就在头顶，晒得人头顶滚烫，姜采萧抬起头，直视灼烧着的太阳，突然的强烈刺激让眼睛暂时性失明，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20分钟后大门打开，放考生进入休息室等候，姜采萧顺着人流进入，在门口看见家长们在仔细嘱咐孩子，顺便拍着肩膀打气加油，他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然后揉着眼睛走开。
他有亲人，然而一个在工作，另一个明明可以来，他们却没有坦然地拍着肩膀鼓励加油的勇气了。
也好，在他即将进入高中大门前，教会他独立、自立。他完全可以一个人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又是两个小时，当考卷答完被收上去后，姜采萧套上笔盖，正准备整理文具，这时一名监考老师走来，要求收走草稿纸，姜采萧一下就把草稿纸夺走了过去，抬头警惕地看着来者。监考老师脸顿时就板了下来，义正言辞地说：“中考收回草稿纸，这是规矩，否则视为作弊。”
在场的考生纷纷回头看向他，另一个监考老师站在讲台处，停下手里整理试卷的动作，严厉地盯着他。硬质的答题纸被拢在手里，竖着，砸得啪啪响。
一时之间，姜采萧成了众矢之的。
姜采萧抿着唇攥紧了手里的草稿纸，那满纸的字也被攥着，紧紧地，不舍得放开。监考老师见状，强行压住他的手，掰开手指夺走了纸团。第一时间打开，查看纸团是否有作弊嫌疑。
当纸团被理开，看见满纸的字，监考老师也愣住了。显然那满纸的字，不可能是作弊用的，因为那只是一个人名，还是显然女生名。
“姜采薇……”监考老师读出声来，冷笑一声，仿佛已经看破这个少年人的所有心事，然后把展开的草稿纸放进手里另一沓草稿纸中，面无表情地走过姜采萧去收下一位同学的草稿纸。
姜采萧的脸刷白一片。
当一切都弄好，监考老师才放考生离开。姜采萧是第一个冲出去的。背后，两位监考老师对视一眼，笑的无所谓。不过又一场在他们眼里青涩的暗恋罢了。他们懂……
只是谁能了解这个时期的孩子，心灵是多么敏感？大人们，谁能理解？
浑浑噩噩地回家，母亲还是抗战在工作第一线，姜采薇已经做好晚餐，坐在客厅里做听力，姜采萧走过去，说：“考完了。”
至此，初中生涯才真正结束。暑假刚刚开始……按照以往的惯例，因为姜采萧一直放假比姜采薇早，所以每每姜采薇考试期末考试期间就是姜采萧就和朋友出去打篮球疯玩的时候。然后基本上都是姜采萧骑车载姜采薇回家，反正都是顺路。
这一次……
姜采薇没有摘下耳机，应了一声，又继续做题。姜采萧站在原地数秒，走去餐厅吃饭。
她不提，他就不会点破。偶尔做一个蒙在鼓里的那个，没什么不好。
……
第二天，周一，和以往的每一个周一没什么不同，一样的忙碌一样的赶，姜采薇做好了这几年她每天都会做的早餐，拧实了煤气阀门，她才用袖口擦着汗走出厨房。去书房背起书包，习惯性地想要去叫姜采萧起床，想到他已经放假，放下手，径直走出门去。
高二第二学期的考试周，校门口连站岗的学生都没有，老师也没有，大家都是严肃着脸从校门口匆匆经过，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教学楼。
远远看着，就像是数百傀儡被吞进了妖楼的肚子。多么畸形。
姜采薇调整了肩带的位置，和那些学生一样木然着脸，踏进了教学楼的大门。她不是有着敢于叛逆反抗性子的人，所以只敢想，却没有动作。
尽量放轻脚步走进教室，放下书包坐定，她也机械地拿出书本复习，然后到了时间再起身开始考试。既然考试那么机械，她也应该机械地对待，不是吗？
一天4场考试，包括校考和区统考，4场考试结束，活人都能累趴下。姜采薇的死党小西，在考试一结束就嚎叫着扑到姜采薇桌上，开始哭诉自己考试又是多少个粗心，丢了多少分，接着开始乞求及格。
小西的声音，混杂着班级里其余人讨论答案的声音，吵嚷的让人头疼。姜采薇低声询问小西：“去窗口透透气吧？”
小西很是小媳妇地泪眼朦胧，握拳放在两腮，娇嗔：“都依你的，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然而小西费尽心机装出的可怜样却没人欣赏。
姜采薇早淡然地走去窗边，撑着窗沿眺望外景了。尴尬地收起双手，小西又飞奔过去，挤了一点位置给自己，絮絮叨叨地说昨晚复习到多晚，都没时间好好休息。
敷衍地应着，姜采薇根本没有听见小西说了什么，她只是看着窗外和3楼持平高度的那颗大树，想着心事。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天空中开始聚集乌云，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抬头有些担忧地望着天空，姜采薇叹了口气。头顶的天空就像一个充斥着黑烟的大棚顶，在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往下压，原本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都安静地不敢乱动。
听见姜采薇的叹气，小西奇怪地抬起头看着她。顺了顺自己的短发，小西问：“怎么啦？担心一会放学下雨？”
“没。”姜采薇微偏过头去，抿着唇斟酌了很久，才道：“一会我弟弟来接我。”
“哦~”话音刚落，小西就一脸奸诈地把脸凑近过来，睁着自己的大眼睛对着姜采薇乱眨：“就是你那个清秀小男生弟弟啊，啧啧，采薇采薇，把他赏赐给我调戏好吗？”
保持着兴奋状态的小西等了很久没见姜采薇有何反应，这才有些失望地叫嚷道：“好嘛，我知道你护短。最多调戏完了我负责嘛……干嘛，我黄花大闺女对他负责是他亏了吗？！”
轻笑出声，姜采薇无奈地摇了摇头， “下课了啊，小西。”姜采薇抬手看着表，对小西说。外面，还是没有下雨。只是越发暗沉。
应了一声，小西回到座位整理书包，几分钟后背着书包走在教室门口停下，转身对姜采薇说：“再见，采薇。”右手挥舞地虎虎生风，姜采薇回她一个清淡的笑。
“再见。”她说。
……
十几分钟以后，姜采薇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姜采萧已经单手撑着自行车等了很久了。灰蓝色的空间里，姜采萧少年特有的消瘦身体让人有些陌生。因为看不清脸，没有以往熟悉的，相似的感觉。
姜采萧，她的亲弟弟。
犹豫着走上前去，姜采萧看见她的身影，大老远地就摁起了自行车铃，清脆的铃声和周围沉闷的气氛完全不符合，引来其他人的侧目。
姜采薇走地急了几步。
少年得意地扬起了眉毛。
等姜采薇走近了，他才推车走近，调侃着：“怎么不走再慢点了，让雨快点下？”用嘴怒了努天空，天空蓄势待发的样子。满满的都是乌云。
翻了个白眼，姜采薇背着书包坐上了弟弟的车后座，用腿踢了踢他作为支撑的腿，说：“还不快走，雨就要下下来了。”
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姜采萧翻身上车，冲自己姐姐挑了挑眉，挑衅极了：“看着，一定在雨落下前到家。”
话语刚落，自行车就急速冲了出去。因为惯性，姜采薇撞在少年的背上，坚硬的骨头撞得她鼻梁生疼，酸酸的。
她没敢伸手揉鼻子，任何小动作她都不敢做。这样车后座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只要一点点幅度，她就几乎整个人贴在少年的背上。
现在姜采萧的后背就像烙铁，一旦接触就会被烫伤腐烂。
街道上商店的玻璃窗里飞速掠过他们的影像。一晃而过。店里花花绿绿的像，印着他们的像，像一场青春的花梦，恍惚极了。
她昂起头仰望少年的头。清爽利落的短发，有那么一些刺刺的扎在耳边，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尖利。什么时候起，她就已经要仰望这个男孩了？
思维被一件事情占满的时候，时间就会变得出乎意料的快。就在倾盆大雨倾落前，姜采萧在家门口停下车，汗流浃背，姜采薇一下车他就掀起长长的衣摆冒在自己头上。汗珠从背脊处滑下，然后没入裤子边缘。
姜采薇站在他的背后看着那样富有张力的年轻皮肤，眼神空洞，低声说：“下次，别再来接我了……”
“啊？”少年错愕地停手，把衣摆猛的扯下来，不可置信地望着事不关己说这话的人，“你什么意思，我这不是在下雨前就到家了？”
“不，不是这个问题。只是你别来了，就对了。”姜采薇躲避开去，匆匆低头从书包里拿出钥匙，率先一步走上前开门去了。
背后姜采萧的衣服下摆狼狈地低垂在腰部，就像它的主人此刻，一样狼狈。
那一夜没有打雷，姜采萧也没有来，然而失眠总像是一直可怕的妖兽，潜伏在你枕头边，在你每每睡着前，咬醒你。
姜采薇烦躁地翻身，她想，或许真的是要把一些事情解决掉的时候了。
否则，她永远也睡不安稳。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少年听雨歌楼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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