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宇宙 换一颗红豆》大草

52、【五十二】黑白照片

　　小舟回来了，香港之行荒诞的落幕，她拖着受伤的脚，一瘸一拐的还得爬起来上班。

　　中午吃饭的空当，蒋宁终于忙里偷闲得以和小舟说上话。

　　“你这是怎么了啊！休假一趟还弄残废了？”蒋宁看到小舟，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等等……”蒋宁凑近一看，“你修眉毛了？”

　　“嗯……”小舟低头弄了弄刘海，试图遮住因为上次化妆而修的有型的眉毛。

　　“哟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蒋小舟你也会臭美了……”蒋宁还要继续说着什么，口袋里的电话突然想起，她看了眼来电，站起身走到角落里，一脸苦水的皱起眉接听，“嗯……是的，对造成您的损失我们很抱歉，但我们总监真的暂时不能拍摄，我们会按照合同的条款进行赔付的……”

　　挂下电话，蒋宁愁眉苦脸的看着小舟，摇了摇手里的电话，在小舟耳边悄声说：“这是安锦从昨天到现在推掉的第三个合约，这周我们光违约金就付了30几万……”

　　小舟送到嘴边的筷子停了一下，对蒋宁的话惊讶不已。

　　“他……他怎么了？”小舟放下筷子，轻声问出口。

　　“我还想问你呢！你不说以为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还是夏柯带你去的，时装周是吧？”说完，蒋宁朝小舟翻翻白眼，吃味的扭头不看她。

　　“宁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着你。”

　　“得，你可别和我摆苦瓜脸，下次再不告诉我，我再也不理你了，不够意思。”蒋宁伸出手指戳了下小舟的额头。

　　“不知道老板的无限期旷工要到什么时候，如果他不打算干这一行了，这倒是个毁灭性的做法。口碑、信誉，推一个单子少一个。客户又不同意换别的摄影师拍摄，那意思是要和锦映死磕到底。小舟，我才刚升职几天，老板就让我挑这大梁。”蒋宁叹了口气，把心里的压抑说了出口。

　　“他没有说原因么？如果是合理的，我想客户会理解的。”

　　“没有原因。这周只和安锦通了一次电话，他只吩咐我说，暂时无法回来拍摄，让我和客户解释，如果客户反对，那就赔付违约金。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撂挑子不来的，你和夏柯那么熟，没问问他？”

　　“还……还好。也不是，很熟。”小舟感觉今天蒋宁总是揪着她和夏柯的关系不放。

　　“还想蒙我……人家都带你去香港了。你撒谎都脸红，全写你脸上了。算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今天下午有的忙了，我要是因公殉职了你记得给我烧纸。”蒋宁疲惫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套装，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穿着高跟鞋“锵锵”走了出去。

　　小舟比谁都想知道安锦的去向，但是安锦的不辞而别像是一个梗，卡在她心里。她不能像其他女人那样打电话劈头盖脸的问他原因，她已经习惯了对安锦的一举一动隔岸观火。

　　事情好像又退回到了去香港之前的那几天，安锦不见踪影，没有消息，锦映六神无主，几个经理已经有些招架不住，对安锦这不负责任的消失怨声载道，声声说着等老板回来立刻辞职走人。

　　这日下班，小舟挤上高峰期的公交车。找到了一个靠窗的小角落，勉强着站好。公交车走走停停，在车水马龙的繁华大街上缓慢移动。小舟看着窗外的风景，若有所思，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安锦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还是机械的语音回答。小舟失望的挂了电话，已经数不清这是拨出去的第几通了。

　　车子路过安锦所住的小区，小舟远远望着一栋栋高楼，其中一座，安锦就住在那里，半年前她来过一次，虽然，那次不是什么光彩的记忆。

　　突然，小舟脑里闪过一个念头，她扒开车厢里拥挤的人群，拼了命的往门口挤，不顾乘客对她的大声斥骂，挤到门口拍着门玻璃对司机喊着：“开门！我要下车！我要下车！快开门！”司机从后门监控器里看到了拼命拍打车门的小舟，以为有了突发事情，司机怕小舟有什么意外，只能赶紧停靠在路边，给小舟打开了车门。

　　车门刚打开，小舟立刻跑了下去，朝着安锦住的小区方向奔跑着。边跑心里边祈祷着，就算是碰运气吧，安锦一定要在家，我一定能见到他！

　　终于跑到了小区的入口，小舟刚要往里走，却发现自己不是这个小区的业主，她没有钥匙，连这安保的第一道门都进不去。正愁眉不展时，小舟看到有位奶奶正往小区的门口走，边走边晃着手里的门卡，小舟有了想法，走上去，为难的开口道：“奶奶，我老板住在这个小区里，我有急事找他，但我没有钥匙又联系不上他，所以拜托你可不可以顺便把我放进去？”

　　奶奶打量了一眼蒋小舟，看着孩子应该不像什么坏人，遂点头答应着划开了门，让小舟同她一同进了小区。

　　凭着上次的记忆，小舟很快找到了安锦所住的那一栋，还好楼宇门没有关，她快步走进去，进了电梯，按下通往顶楼的按钮。

　　电梯门打开，安锦家的大门直对着电梯口，小舟按耐不住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走出电梯，她都觉得有些腿软。

　　小舟站在门口，伸出手想去按门铃。可手端在半空中，却迟迟摁不下去。她心如擂鼓，如果一会安锦来开门，她应该说什么？安锦会不会因为她的不请自来而大发雷霆？安锦家里会不会有其他女人在？再或者，安锦根本就不在家？

　　一个个凭空猜想的理由让小舟心烦意乱，她索性抛开那些想法，果断的摁下了门铃，“叮咚……叮咚……”门铃声响在安静的楼梯间，有些突兀的刺耳。

　　第一下摁完，无人应答。小舟失望的摁了第二下，“叮咚……叮咚……”

　　结果依旧如此，小舟沮丧的叹口气，也许，安锦不在家。

　　抱着最后的希望，小舟再次摁响了门铃。这次未等叮咚声响完，门打开了。

　　小舟抬头看着站在眼前，邋遢的不成样子的安锦，不可思议的用手捂住了嘴。

　　眼前这个满脸胡茬，眼眶深陷，脸色灰败，衬衫全是褶皱的人真的是安锦？

　　“我……我……”小舟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不知道该用什么对自己的到来做开场白。

　　安锦倚在门框，面无表情的看着蒋小舟。

　　“你……好几天没去锦映了。锦映现在状况有点不太好，经理们都找不到你，我、我想着来你家看看，也许……”

　　“进来吧。”安锦伸手拉起小舟的胳膊，关上门。小舟被安锦牵着走到客厅中央，安锦松开手，“随便坐吧……你想喝什么？”

　　“我？哦。随便什么都可以。”小舟不安的在沙发上坐下，环顾四周。家里有点狼藉，完全不像上次她来时那样整洁，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满到装不下，屋子里到处都能看到高脚杯和喝光了的红酒瓶，书籍和CD散落在地，整个屋子一副颓败的样子。

　　安锦给小舟冲了杯咖啡，自己点燃了一根烟，在沙发上坐下，垂着头，手肘架在膝盖上撑着额角，状态很疲惫。

　　“发生什么事了？”小舟小心翼翼的轻声问，她不会看不出来，安锦现在应该是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压抑着释放不出来。

　　安锦不做声，默默的摇摇头。

　　小舟见得不到回应，便默默的起身拾起地上的杂志和CD，整理好之后一个一个放进电视墙旁边的整理柜。只是，当她目光移到整理柜上时，上边摆放的一个相框，让她手中的杂志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相框里嵌着一副黑白照片，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她认得，那是安锦的爸爸，安胜荣。

　　这种黑白照片，不必多问，便能明白。

　　小舟静静的转身，看着安锦的目光停驻在那副照片上，心里终于了然了他这几日为何消沉。

　　“嗯。我爸走了。就在几天前，还没有下葬。不过也只能是衣冠冢，我爸的尸体没找到……”安锦淡淡的开口，语气像说着别人的故事。

　　小舟有些红了眼眶，亲人的离开，她比谁都清楚那份痛苦。可安锦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和她说呢？

　　小舟把眼泪憋了回去，继续把CD一个个装进去，接着又收纳起了高脚杯，空酒瓶。她一步步打扫着客厅，希望能尽快恢复它本来的整洁面貌。

　　安锦不说话也不制止，只是静静的看着小舟忙里忙外。片刻，他突然起身，走到小舟身后，伸出手，把小舟圈进怀里。

　　小舟吓了一跳，停下正在忙碌的手，后背紧贴着安锦的胸膛，感受到安锦有些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后颈上。

　　“安……安锦？”小舟试探着掰开安锦的手，想转过身，安锦却使力把小舟抱得更紧。

　　“小舟……我们，交往吧。”安锦轻声说出口，把头枕在小舟的肩膀上，像是终于卸下了疲惫，在小舟给她提供的避风港里，歇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