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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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绅殷德受封完毕，立刻换了常服赶往撷芳殿，进得中院刚跨进殿门，才瞧见里头人的衣角就急急的问道，“十五哥，绵宁无事吧？”
永琰正靠在坐榻上看闲书，听他这么着急的一声反倒一愣，抬起头来眨眨眼，“绵宁有什么事儿？”
“这……”丰绅殷德愣住，“不是你差人说绵宁病的厉害，便不去御前看封么？”
“哦。”永琰反应过来，“你不说我都忘了，没事儿，我就是不想那么早起来，随便找了个理由一说。”
“吓死我了。”丰绅殷德稍缓下心，却立刻变得更紧张，“哎呀，这……你这么能这么做呢？这皇上要是亲自过问，这不就是欺君？”
永琰笑起来，“皇阿玛是最清楚我的，他知道我是不想去，不会深究的。”
丰绅殷德粉白的脸上急的都有些发红，他来回走了几遭，愤愤念叨，“你怎么能这样？若哪天皇上真的被激怒了，你……你就当不成太子了。”
“我又不想当太子。”他终于从坐榻上起来，手里书册卷成个卷儿，一下子敲在丰绅殷德脑袋上，“你啊，小小年纪诸多心思，学谁不好偏学你阿玛。再这样，下回就吩咐那些奴才，不让你进撷芳殿大门。”
两人相熟多年，丰绅殷德心里跟火烧似地，急的平时还顾忌一些的礼仪也都抛了，直抓了永琰拿着书的手逼他好好听自己说话，“三十八年你被密建为储，只要小心一些，这太子之位终究是你的，你怎么能……”
“妄言！”永琰脸色一变将手抽出，“我知道这些话定是你阿玛讲的，我也同你说过，你阿玛那些作为你不要学。那样妄自揣测上意，小心逢迎，机关算尽实在让人厌恶。”
丰绅殷德看他背过身去，像是真的火了，于是立刻露出自己这个年纪应有的天真姿态，转到他身前仰头看着他，“十五哥，是我错了，我再不听阿玛说朝廷上的事儿了。”
永琰看他讨饶，顺势道，“好啦，小孩子童言无忌，不跟你计较。”
丰绅殷德见他扬起下巴手叉腰，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不禁低头隐去笑意，真不知道谁才是小孩子。
“十五哥为什么讨厌我阿玛？”
“没为什么，讨厌就是讨厌。”
“怎么会没理由，肯定有的。”
“没啦，就是讨厌……”
这时门口又跨入一人，“呦，好热闹。”
永琰见到来人，一挑眉，“稀客啊，不是总到处乱跑，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早前在皇阿玛那儿听说绵宁病了，我来瞧瞧啊。”
“哈。”永琰手指指来人，朝丰绅殷德笑道，“看看，除了你，这儿还真又有一个当真的。”
丰绅殷德立刻行礼，“学生见过十七爷……”
永琰伸手在他胳膊下一托，带他起来，“都说了是一家人，你给他行什么礼？”
“呦，十格儿的小额驸。刚才御前受封也没看清楚，就匆匆一眼，现在看来果然伶俐可爱，怪不得皇阿玛如此喜欢。”永璘在怀里掏出七八枚金瓜子，“来，赏你玩去。”
“得了吧你，十七爷你也好意思，当是赏外头那些奴才呢？拿这玩意儿糊弄自家妹夫。”
“哥……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故意欺负他似地。我这不是身上就带了这么点儿东西么，不然这样，这回记着，下回我给丰绅殷德补上。”
永琰走到他跟前，把永璘腰里悬着的玉佩拿进手里，“别下回啊，这不是有好东西么？这是去年皇阿玛赏你玩的吧？缅甸进贡的鹤驾祥云。”
那玉佩盈绿透亮，日光下似是透明一般，色泽浓郁鲜丽，端方可爱。
“好好好，哥哥你开口讨，我还能说什么？”十七阿哥解下腰间的鹤驾祥云，送进丰绅殷德手里，“收好了。”
“谢十七爷。”
永璘笑容里有种天生的放浪之态，“甭谢我，谢你十五爷去。”说完看向永琰，“反正我来都来了，索性去看绵宁吧，在后殿吧？”
“嗯，在呢，自个儿去吧。”
永璘走后，丰绅殷德看看永琰，一脸的欲言又止。
永琰重新坐回坐榻，脱了鞋盘在上头靠着，看他一脸为难便说，“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一家人有什么好顾忌的？”
丰绅殷德点点头，“十五哥，我听外头有些人说……你对自己几个贝子格格，都不太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永琰拿书卷在掌心拍了两下，“这传言，不假。”
“为什么？”
“丰绅殷德啊……”永琰眼神有些暗，这在丰绅殷德看来是很少见的，十五阿哥从来都是乐观开朗的性子。所以丰绅殷德略皱起眉盯着他看，眼神一瞬不瞬的等他后话。
“我其实是……害怕。”
“怕什么？”
“你知道么？我六岁的时候，参加五哥的大葬，五哥平时很疼我的，对我很好……那时候我看见他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跟他说话他也不理我，我就很怕。”他本低着头在说，有些回忆的样子，说完看向丰绅殷德，“我额娘先后生了四个儿子，能长大成人的，却只有我和老十七。十四哥呢，我还没出生，他就已经去了。至于十六弟，他同我那个无缘的长子一样，连个名字都来得及起，就已经夭折。”
丰绅殷德看着他眼里的情绪，很沉很痛，很不像他，于是想要别开视线，却是做不到。
“所以我很怕，我与他们亲一些，可他们如果不能长大，或者走在我前面……我承受不了。在这一点上，我不如皇阿玛坚强，所以我想……如果稍微疏远一些，会不会难过就会少一些。”他朝丰绅殷德苦笑一下，“我是不是很傻？是不是很自私？孩子们总是想要大人多一点关心和爱护的，我不给他们，如果有一天他们要离开，便是连父亲多一点的爱护都不曾得到过……是我太自私了。”
“我不该问的。”丰绅殷德再如何稳重老成，心思细腻，他也只有十三岁。他的人生阅历里，还没有这样多的生离死别，这样多的无奈。
但在他看来，永琰并非自私，只是不懂要怎么做，而且，也没有人真正会懂得，该怎么做。大不敬的揣测一下，即便是当今圣上，此等英明睿智，实际上，在这件事上，也并非就能像表面上那样坚强冷静。
殿内安静的沉闷。
永琰叹了口气，又恢复惯常神情态度，他是赤子心态，心胸宽直，伤感也没个长性的。把手里书卷往小案上一扔，永琰打了个哈欠，“乏了，我睡个午觉，你拿些书看着玩吧。过会儿等我醒了，一道用晚膳。”
他说完也不等丰绅殷德应，径自就趴伏在案上闭上眼睛。
丰绅殷德倒是习惯了，便就轻手轻脚的去书架上寻了几册，在坐榻另一边坐好。
过了小半个时辰，丰绅殷德放下书，去到殿外在门口守候的小太监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小太监得令跑走，不多会儿就捧了酱色锻貂皮袍子回来，丰绅殷德接了袍子便挥退那小太监下去。
丰绅殷德回转殿内，将袍子小心翼翼的盖在永琰身上，随后低声轻唤了两声，“十五哥？”
永琰已然睡的沉了，毫无反应。
丰绅殷德想起他方才难得的低落样子，心中隐隐难过，他伸出手，手指轻轻的划过永琰眼角，划过脸颊。
“十五哥，我动了古怪心思，我是不是病了？”
他知道得不到回答，他也不是真的想要答案，所以他才此刻问。
“我该怎么办？”
“永琰，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