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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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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绳结突然断裂，玛瑙的珠子四散着滚下汉白玉阶，砸落一地琉璃碎。
他清喝一声，“拾起来！”
太监宫女立刻爬了一地，战战兢兢的捡着散在各处的玛瑙珠子。
他在晨光里看着折射出炫目光晕的珠子，他想这串琉球国进贡的玛瑙朝珠，自那年重回自己手里，就时常带在身边，细细摩挲。
唉，好久了……
那年……那年……那一年……
胸口如堵，他捂住心口看着那些莹莹彩彩的珠子，眼神变得怔怔的。
十年了。
那人走了十年了。
竟已经十年了。
他看着爬了满地的奴才们仔细小心的样子，觉得有些无趣。
死物，不过是死物。
留在身边再久，又有什么意思？
留个念想……哈，都是骗小孩的胡话。
他早不是孩子心性了，早就不是了，怎么能是呢？
真没意思。
“别捡了，放着。”
他转身离开，留下一地的奴才面面相觑惊惶万分。
几个时辰后，热河行宫气氛凝重，避暑山庄大门紧闭，只许进，不许出。
直至傍晚，烟波致爽殿响起喧天哭声，连绵不休。
嘉庆二十五年七月二十五，上仁宗薨。
1
乾隆四十七年七月，又到木兰秋狝。
永琰这辈子最有兴趣的两件事，一是听戏，二就是打猎。所以每到木兰秋狝的时候，他就最为精神抖擞。
才到避暑山庄不几日，他已然按捺不住，这天便想换了戎装，先去围场试试手。
随后永琰想到自己那最宠爱的小妹妹十格儿，这小丫头不过七岁，就已有皇阿玛的英勇之风，天生不爱红妆爱武装，平时又总吵吵着要跟自己一块儿打猎。若今日自己先去了却不带她，事后传到这小祖宗耳朵里，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永琰笑了笑，打定主意得带她一起去，便先去向纪恩堂。
这纪恩堂原名万壑松风，本是世祖康熙爷赐给今上的，由于乾隆格外宠爱幺女，此次木兰秋狝第一次带上她，便将这侧堂赏了十格格居住。
结果还没进殿，在殿外的道上就止住了脚步，一个没见过的孩子，七、八岁大模样，抱着只风筝，一脸为难的坐在小道边的大石头上。
永琰好奇心重，不懂小小年纪的孩子怎么露出这种表情，于是几大步蹦到他身边，蹲下身仰头看他，“喂，你是谁啊？”
那孩子似是被他吓了一跳，但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就要行礼，永琰虽不认识他，他却因为自家阿玛的督促，对宫中的阿哥和格格都是识得的。
孩子抱着几乎有他半人高的大风筝，弯身行礼，“丰绅殷德见过十五爷。”
“唉，不用……”永琰却一听他名字立刻扶住他站直起身，笑眯眯的说，“原来是十格儿的未来小额附，一家人哪来那么多礼数？”
丰绅殷德五岁得乾隆赐名，并指给十公主做额附，赏戴红绒结顶，双眼花翎，穿金线花褂，尊荣无比。
但不论如何尊荣，即便他只有七岁，在阿玛和珅的耳濡目染之下，他也深深记得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就是主子。奴才的尊荣和富贵都是主子给的，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伺候好主子，也得懂得分寸。虽是指了十公主的额附，但从头至尾，他都不觉得跟皇家是一家人。
这皇家，照他阿玛的话来讲，各宫之间都暗涌不休，有着血缘关系的阿哥们都不好说就是一家人，不要说他们外臣了。
所以此刻听见十五阿哥如此坦率的说着“一家人”，他心中隐隐惊诧。难道是试探或者拉拢？可他是阿哥，自己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并不需要如此。
丰绅殷德抬头打量了下永琰脸色，见他面上毫无做作之色，一派纯然。
他不计较，自己却不能，丰绅殷德这样想，于是低下头，“可是，礼数是不能……”
“最讨厌那套什么礼数的玩意儿了，十格儿是我的妹妹，你既然迟早要娶她的，就是我的未来妹夫啦，可以说就是弟弟。你见过，有弟弟给哥哥下跪行礼的么？反正，我就不会跟我的哥哥们行礼，除非他们谁日后当了皇上，那就没办法了。”
当皇上……丰绅殷德只觉得惶恐，这十五阿哥太过口无遮拦了，怪不得阿玛常说虽然圣上对十五爷颇有眷顾属意，但他就这性子怎么都弄不好，皇上都头疼，如今总算亲眼见得。
永琰却不知道他心里这些百转千回，他哪里想得到一个七岁大的孩子会有如此深沉心思，只当他拘泥礼数，于是伸手拍拍他脑袋顶，“呐说好了，你随十格儿，喊我十五哥。”
“这……”
“这什么这！我说了算！”
“可是……”
“没有可是！你大还是我大？我是阿哥你得听我的，不听话我要生气了！”
为了这个倒摆上阿哥的谱儿了，丰绅殷德顿觉哭笑不得，却又觉得他实在有趣。那么大个人，却跟自己一般小似的计较胡闹。丰绅殷德想他心性如此，强违不允怕倒是难以解决，不如顺应。
丰绅殷德心中定了主意，于是抬头露出一个微笑，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十五哥。
永琰听他这样喊，显得更开心，竟是伸手捏了捏丰绅殷德的脸颊，“真乖，好弟弟！”然后看着丰绅殷德揉着被捏疼的脸开怀的哈哈大笑，笑起来倒比丰绅殷德那张故作老沉的脸更显出几分孩童气来。
“对了，我看你方才一个人坐这儿不开心，为什么？”
丰绅殷德毕竟年幼，虽然和珅再三叮嘱说话留三分，但是对着永琰这样全然无保留的态度，他也就记不得要留三分了。
咬了咬下唇，摸摸怀里的风筝，“皇上赐了我这纸鸢，阿玛嘱咐我要与十公主亲近些，于是叫我来找十公主一块儿玩。”
“那好啊，干嘛不开心？”
“十公主说这是小孩子小姑娘玩意儿，她要打猎……不要放风筝。”
永琰点点头，“确实像十格儿那丫头说的话，不过这就是她没意思了，放风筝可好玩了，我小时候最喜欢放风筝了……不对，现在也喜欢，所以，怎么能说是小孩子小姑娘玩的？”
“阿玛叫我出来的……可十公主又不玩，我又不好回去……而且，说不定回去了阿玛知道我没办好事儿，要骂我的。”
永琰摸着下巴想了想，“这样吧，十格儿不玩，我陪你去玩。然后呢晚上我送你回去你阿玛那儿，我就说是我半道看见你，看你风筝好看，非逼着你跟我去玩的，他一定不会怪你。他要是非得骂你，我就骂他！”
丰绅殷德心里想，怕你是真想放风筝玩吧？不过倒也感激，于是立刻点点头应了，“谢谢十五哥。”
“好，去放风筝咯~~~”
永琰一手拿过丰绅殷德怀里的风筝，另一手牵起他的小手。
丰绅殷德偏过头仰起脑袋，看他笑的明亮欢快的侧脸，于是忍不住就把自己牵在他手里的小手往里送了送，拿小小的手掌勉强扣住他的无名指和尾指，紧了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