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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窥大小 ...

  •   霍卓珏蹙眉看着谷剑怀里的人,简单形容就是:醉鬼一个。

      身上的酒气隔着半米都能闻到,醉得人事不醒,任凭刚才树下喊杀如雷血流成河,恁的没有半点反应。不过,醉成这样竟然还能稳稳地睡在树上...他仰头望了望横亘的那根不算粗的枝桠,若有所思。
      除此之外,再仔细看看,模样倒算甜美。虽然脸有些污衣衫也不算整洁,但娇靥晕满诱人的桃红,粉色的唇嘟着,长长的睫毛柔和地覆在眼睑上,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颤抖,直颤进他的心窝。
      美女他见得多了,女醉鬼...也见过,不过醉得如此有范的美女倒是头一次遇到。霍卓珏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这丫头着实幸运,也就是遇到了他这种君子,否则一觉醒来清白尽失都有可能。
      带着对自己的肯定,霍卓珏翻身上马,一众乌甲卫迅捷有速地各归其位,护着主子一路返回营帐。

      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梦里吃了顿满汉全席,且成功地从馒头口里抢下了最肥的那只烤鸭,咂吧咂吧嘴,回味无穷。
      周身的异样让我野兽般敏感的神经迅速觉醒,身子下面很软,脑袋顶上不是看惯的星空而是紫藤帷帐,空气温暖,还有股子恬淡好闻的清香,我一骨碌翻身坐起,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帐篷中。
      捂着发胀的脑袋,我开始用力回忆,印象中最后一个场景是就近寻了处荒僻的山头,脚步漂浮地跃上枝头,睡死...
      看不出那白水似的玩意还真不一般,竟然一壶下肚就被放倒了。我揉着仍旧跳跳发胀的额头,暗忖以后行走江湖一定要提防,切不可再如此般轻易便着了道。
      门外有极轻的脚步声近,我神经绷紧,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腰间...
      “醒了?”随着帐帘撩起,清朗的声音伴着脚步声飘进。
      我看到来人,瞳孔瞬间放大,半晌,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喃喃自语:“还真是醉了...”
      一模一样的两张绝艳容颜,一致无二的似笑非笑神情,两双幽然精冽的琥珀色眸瞳带着一丝玩味上下打量着我。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抓向其中一人腰部以下大腿以里的中枢部位。
      电光火石间,伴随着抽气声,手腕已被擒住。他的手速很快,但我还是可以看清,且可以用三种以上美妙的姿势闪避,岂料宿醉后的眩晕未消,后劲不足,便生生被抓了个正着。
      我点点头:“这个是活的,那...”翻手指向旁边的一个,“你是幻影!”
      又是轻微的抽气声,“幻影”笑着看向旁边的“本体”:“哥,你从哪里带回这么个活宝?”
      “本体”也笑了,眸瞳微眯,精光灼灼,如刮骨刀般掠过我周身。
      我微垂头,暗暗嘘了一口气:总算蒙混过去了。

      对于男人“--”的好奇,实乃师父留给我的后遗症。
      那是我呆在娇耳山的第十一个年头。我长高了许多,身子虽然依旧瘦,但十一年日日习武内力浑厚,骨骼匀称,四肢发达,丛林中的一般兽类早已近不了身,就连师父与我拆招,百招内也伤不得我半分。

      馒头也已从瘦毛猫发育成健硕的林中之王,白天我练功拆招打坐,晚上便与馒头纵横山林,一人一兽踏着月光追风而逐,奔到兴之所至我会蹿上苍松顶最靠近月亮的枝桠,踏着随风而动的浮枝仰头长啸,馒头亦在地上昂首虎啸呼应,惊得丛林中鸟雀齐齐高飞,各路妖兽缩窝避难。
      我对于那时的生活状态很满意,却不想,在一个秋风瑟瑟的午后,命运之手在七弦琴上随意一拨,便将我的人生推向了另一个糅杂着紧迫感、戏剧性和浮游感的新乐章。

      冰冷铁链将我的四肢牢牢缚在床板上,扯成大字型,身上-----。我只当是又一次历练,不挣扎不反抗,安静地看着床前的师父。

      她站在那里,样貌一如十一年前般娇艳媚人,神情也还是那般冷漠。她看着我,目光缓缓地掠过我的每一寸肌肤。我有些别扭,六岁以后我-----------------。不过,她是师父,我的命是她给的,看看身子又有什么打紧?
      她走到床边,葱白的手指抚上我的肌肤,凉如冰,我打了个寒战,心里不禁怀念起馒头暖暖的身躯。
      “这皮肤,嫩如凝脂...”长长的豆蔻指甲刮过,留下一道红痕。
      我本想说:“全仗师父你的药好。”受过那么多伤,疤痕都没留下一个,师父的药和她的功夫皆堪称绝顶。不过看到她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的眼神缥缈迷离,似乎透过我看到了很远的地方,看到了始终难以忘怀的那些人、那些事,淡淡的凄凉中,更多的却是怨毒愤恨,让我不由想起了丛林里百步蛇昂首吐信的样子。
      “天资绝色又如何?早晚是要给男人祸害的...”冰凉的手指顺着锁骨沿路而下,“还不如就此破了,好过送给那帮臭男人!”
      我听不懂,只看到她手里----------------。当我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时,自卫的本能激发出强大的攻击力,生生震断了缚体的铁链,长啸而起,转瞬间接下了师父攻出的三十六招,同时还了十二招。
      当时的念头只有一个:-------------------。
      可我并没想过杀人。
      当五指插进师父的胸口,温热的血顺着手腕淌下,失控的神经蓦地清明,我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师父,她的目光微有涣散,穿透我,看向远方,嘴角缓缓噘起一丝笑:“果然...已经...还是迟了...”
      如此没有主语没有动词,仅靠连词支撑的话,着实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这就是神物与凡人的区别,一句话都能说得缥缈如浮云,无人理解,注定了一世孤独。
      关于师父,我唯一能够洞悉的是,这十一年,她在思念一个人。从偶尔夜半屋中传出的凄美而绝望的歌声中我听得出,从她偶尔有心教我写的诗词中我读得出,这朝也思梦也想的念经过这十数年的煎磨,已然成了铭骨的恨。

      夜幕降临时馒头来寻我,见我抱着已经冰凉的师父尸体呆呆坐在地上,不安地低吼了一声,拿大脑袋拱我,无果;拿尾巴抽我,无果;拿利齿啃我...
      “小样的,你找死!”我大吼一声,单手撑地跃起。馒头疾速后跃,脑袋上仍是挨了我一巴掌,却没有反击,只低低唤了几声,对于我恢复生气深表欣慰。
      我叹了一口气,靠着馒头坐下,望着天上一轮钩月,问身边的伙伴:“你说,我们要不要下山?”
      对于山下未知的世界,我在无限好奇中又带了一丝惶惑。而馒头则表示只要有肉吃它不介意出去走走,也许还能吃到新口味也说不定。
      既达成共识,我埋葬了师父,收拾了一些丹丸草药,又将师父的兵刃--玉蛟绡收为己用。所谓玉蛟绡,其实就是一根特长雪白绸带,其特征是坚韧无比,撕不烂扯不破,据说乃上古神器,如今易主跟了我这个俗人,且被我缠在腰间一举两用的当了腰带,传出去不知跌碎了多少痴武之人的玻璃心。

      我下山做的第一件事,便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其影响之深远,在今后数十年一度成为黑白两道的经典教学案例。□□的教学题目为:“1对118,暴力学之最完美诠释”,主要讲的是我如何以最精炼的招式杀了最大化数目的对手。白道的教学题目叫:“防人要从娃娃抓起”,内容主要是教育门下看人不能只看外表,纤弱少女一出手可变身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白猫张开血盆大口便可化身为虎,由此可见,看人须得透过表象看本质,方能防患于未然。

      当时的我,浑然不觉自己已处于江湖标杆的地位。我的确是杀了天狐教全教118人中的112个,另有四个是在偷袭我时被馒头干掉的,还有两个是混战中踩踏致死。但一切只因这是师父临终前交代我的两件事中的一件,她说:“天狐教便是杀你父母族人的凶手。”
      我明白即使灭了天狐教,父母族人也不会再活过来。但若不做,我亦会难安。伦理道德是非黑白这些我不懂,我只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于是乎,天狐教灭门一战后,我的名号在江湖中疾速崛起,成为新一代魔头的代名词。而因为没有人知道我叫什么,只听说我出手若白蝶纷飞,是以便送我绰号“蝶九”。九,在当今天下乃邪恶之征。
      “纤手玉带扬,阎王收人忙”,在民间一度成为大人恐吓小孩子晚上不睡觉的顺口溜。

      江湖上关于蝶九的传闻沸腾如海啸,一波又比一波高。但见过蝶九真面目的人在那一战中已经死绝,因此蝶九的面貌变成了江湖人众最为津津乐道的饭后话题,当前的主流意见为一个纤弱的丽质少女,乌发拖地,一身胜雪白衣,怀抱一只白猫,素手一扬,裙裾翩飞,鲜血飞溅中人头悄然落地...
      而在众人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关于蝶九样貌的话题时,我正穿着一身灰不拉几的土布褂子顶着鸡窝头坐在饭铺里啃包子,馒头在我脚下以一口三个的速度狂吞,被我狠狠踹了一脚:一屉总共十个,我一它三,我二它六,我三...没了.
      下山两个月以来,我和馒头的境遇可以用四个字概括:“惊涛骇浪”。第一天,我俩便遭遇了热情的民众层层围观。人们对于馒头的兴趣大大超过了我,指指点点之余,对馒头是猫是虎亦是争论不休。馒头的自尊心明显受伤,忍无可忍之际,仰头一声虎啸,四周顿时清净得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我想下次交通堵塞时便可以让馒头出面解决。
      山下的肉的确多,却不像山上一样靠武力便可挣得。第一次我从端盘子的小伙子手里拿了盘肉,然后便遭遇了一群人的围追堵截。后来我发现大家都用一种圆圆带孔的铜币换肉,于是便改去拿铜币,然后发现,如果明着拿,还是会被围追堵截,但暗着拿...就没人截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举不胜举,日日里充满了惊奇、意外和喜悦。我俩每日最爱做的事便是四处搜寻美味。馒头喜欢口味天然的肉类,比如烤鸭和白切鸡。我则对除了绿色菜叶之外的所有食物疯狂迷恋。就这样游来逛去的晃了数日,我发现我和馒头被人盯上了。
      一群爱好穿同款服装的人手拿刀棒,要带我们去一个叫“衙门”地方,理由是“扰乱治安”。笑话,你们没看到馒头一出现,街上交通拥堵情况立时好转,这也叫扰乱?于是我理直气壮地伸手管他们要我和馒头仗义充当交通“协管”应得的报酬,这也是我下山后学到的:天下没有白吃的肉,亦没有白干的活儿。
      对方表示绝不给钱,我和馒头则表示绝不走人,于是只有靠武力解决。一分钟后我身边躺了一地“依依呀呀”哀嚎的人。或许看到这有好学的童鞋会问“蝶九手下还留活口么?”呜呼,这真是民间对我最大的误解!灭天狐帮皆因该帮与我有灭族之仇,其他时候,我要人性命作何用?肉不好吃皮不能穿骨头也不能换钱花。馒头也对此深表赞同,认为人肉的味道远远比不上白切鸡,它着实没有兴趣。
      ......
      自那日与衙门的人闹翻后,我和馒头的日子再没有消停过。一波又一波有同款服装癖的人找上我俩,服装颜色从黑白、黑红到黑紫皆而有之,我打发他们所花费的时间也愈来愈长。虽然我自小是□□.练大的,也不在乎每日多练那几次,但若是连洗个澡的功夫都要随时抓起衣服边遮要害边揍人,这日子就有点无趣了。
      我也试图隐藏行踪,比如换个装什么的,奈何馒头无论扮男扮女扮人妖皆不可行,我便让它扮了巨型猫咪。然而馒头没有语言天分,一句“喵喵”我教了它三天仍是没学会。我只有叹气的份:馒头啊,你不知道出来行走江湖,除了易容,掌握几门外语也是必须的...
      后来演变到时常饭吃一半便要咬着半拉包子起来开打,严重影响了消化吸收,我决定暂时将馒头送回娇耳山。
      馒头一连数日处于吃不好睡不安的状态连黑眼圈都有了,所以在我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猛摇尾巴表示赞同,并扯着我的衣角示意我跟它一道回去。
      我不是不想回,只是,师父临去前交代我的两件事,眼下只完成了一件。另一件...我着实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加上被山下的人间烟火诱惑着,也就暂且放下了。
      师父养育我十一年,授我一身武功,我并非一个没心的人,她留下的遗愿我定会达成。因此我送了馒头一程后,便与它挥泪而别。

      少了馒头这个大号吉祥物,我便从容了许多。用几个铜板换了身男装,又让绸缎铺的老板娘帮忙挽了头发,一个潇洒少年重现街头。
      晃荡到一个食肆坐下,准备踏踏实实吃一顿安稳饭。或许我真是灾祸体质,红烧肉刚上来,我正两眼放光努力往嘴里扒饭的空当,那边已经打了起来。一个虬鬓大汉独自占了个大桌,几个后来的地痞小青年发现没座了,便要求大汉腾地。大汉不允,双方便开始嘴里不干不净,然后手上推推搡搡,再然后,大汉威武地大喝了一声,巨掌一拍,木桌应声而碎,得,这下谁都没得坐了。
      我看得热闹,肉也吃干净了,便抹抹嘴结账,临走前玩心大发,随手在桌子上拍了一掌。我的内功属阴柔型,与大汉的蛮力不同,这一掌下去,桌子纹丝不动,在我晃悠悠步出酒肆后方轰然而塌,全部碎成一尺见方的木块。
      我刚走出十步,就听得后面有人高喊:“公子留步!”
      我继续往前走,身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随即一股大力扣向我的右肩。我微沉肩膀,衣襟未动,身子已转了半个圈。
      虬鬓大汉愣愣地看了一眼自己落空的手,目光落回我脸上,蓦地大喝一声:“公子,叫你怎么不停呢?”
      我揉了下被震得发鸣的耳朵,这才反应过来我现在是男装打扮。
      “那个...”我指指耳朵,“没听到。”
      大汉若有所思地望了我的耳朵一眼,体贴地点点头,然后用比刚才更大的嗓门在我耳边吼道:“公子好俊的功夫。在下钦佩得紧,想请公子共饮几杯,不知公子可否赏光?”
      掏了掏荡漾着回音的耳朵,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只要有东西吃,刀山剑林也去得。
      虽然刚吃了一顿,但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我仍是猛往嘴里扒菜。虬鬓大汉自称乔炜,自幼好武,拜了数个师父,学了十几年功夫,自觉小有所成,遂出来闯荡江湖增加实战经验。不想出门第三日便遇到我,方觉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乔炜边喝酒边感慨英雄出少年,看不出我柴火棍似的身子竟然蕴藏如此深厚的内力,我边吃边留了一只耳朵听他唠叨。乔炜感慨完,发现我还在吃,不受重视的挫败感顿生,大掌一拍桌子:“可否请教公子大名?”
      桌上的杯盘碗齐齐跳了一下,我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饭,口齿不清地道:“若儿。”
      乔炜浓眉一挑:“公子堂堂汉子,怎用了个娘们名?”话一出口便已觉不妥,赶紧找补: “公子贵姓?”
      我迟疑了一下,终是摇了摇头。我姓闻,合起来就是“闻若”,闻若,文弱...听起来总有那么点别扭,因此我从不告知别人我的姓氏。
      乔炜不知如何想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便豪爽地又拍了下桌子:“也罢,英雄莫问出处。来,若兄,咱们喝一杯!”
      那白水似的东西我见过,卖得比肉还贵。今日有人花钱,我也不客气,仰头一饮而尽,嗯…有点辣,顺着嗓子一路下去火烧火燎的,真搞不懂哪里比肉好?
      乔炜的巨掌又一次落在了桌上:“好爽快!我第一眼看到若兄就觉得投缘!再来一杯,晚上咱哥俩找个地儿去乐呵乐呵。”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闪烁着狼一样的绿光。
      又喝了几杯,我只觉如身置云端,浑身轻飘飘的,正恍惚着,乔炜已结了帐拉起我直奔街头。
      一座热闹的两层小楼前,庭门大敞,红灯高悬,琴瑟声从庭院深处流泻而出,莺声燕语四起,酥.胸丰臀摇曳生姿,空气中流淌着浓浓的煽.情艳香,只看得我大张了嘴,方知人间此处风景独好。
      乔炜的黑脸带着难掩的悸动和春色,大掌拍着我的肩头,力道大得可碎石:“如何?这般人间仙境,若兄可喜欢?”
      我眼花缭乱哪里答得上话,乔炜嘿嘿贼笑,拉着我进了包房,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美妇带着几个只着薄纱的妖娆女子扭着腰肢走进来,乔炜眼冒绿光,巨掌一伸便扯了一个娇小的到自己怀中,女子笑着作势不依,被他----------,---------。
      乔炜喘着粗气回头问我:“若兄要哪个?”
      我仍在神魂出窍状,乔炜连问两声,我方才回过神,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几个女子。中年美妇见我眼神停在其中一个身上略久,便将她推给我。乔炜哈哈大笑:“我这兄弟可不是一般人,好生伺候着!”说罢,挟起身边的娇小女子,扬扬手:“这儿便留给若兄,我换个地方。”中年美妇赶忙开门领路,我蓦地醒转,赶忙呼唤:“乔兄…”回答我的却是“哐当”一声门响。
      其实我是想问一件最重要的事:“留下来,做嘛?”

      一股浓艳的香气扑面而来,身畔的女子凑近,微启朱唇,一声温婉绵长的娇唤:“爷儿…”
      我“噌”地从椅子上蹿起:“我...那个...出去方便一下。”说罢匆匆拉门而出。
      不知道做嘛,还不会学吗?
      飞身上了屋檐,我跟着一对连体婴似的男女往后院而去,两层小楼,一排排的小屋大门紧闭,我眼见小丫鬟引着二人进了其中一间,赶紧跟了过去,轻手轻脚地揭开屋顶片瓦,登时忘了呼吸。
      -------------------------------------------------------------------------------------------------------------------------------------------------------------------------------------------。
      至此,我方确认了师父那日要对我做的事情,这让我对师父的性.取向产生了不解:---------------------------?同时,另一个疑惑应由而生:今日所见的,可远不及当日师父手里拿的那个大。
      于是我一屋接一屋地看了又看,一个晚上下来,竟没有看到一个大过当年师父手里拿的。
      早上回到屋里,那个女子已不见踪影。我倒松了口气,反正那事我也做不得,总不能像师父似的,也整个玉的吧。
      爬到床上小寐了一会,床铺软乎乎的,可睡着睡着就习惯性裹着被子翻到了地上,没办法,睡了十多年一时改不过来。
      屋门被“咣咣”砸了两下,在第三下的时候不堪重负,嘎然而开。一脸神清气爽的乔炜大步而进,嘴里吆喝着:“若兄,昨夜可还…”看到我半裹着被子坐在地上,不禁一怔,随即笑得不怀好意:“看来昨晚的丫头不简单啊,若兄一身功夫竟然都扛不住!哈哈...”
      我摸摸脸,的确,一夜没睡估计都有黑眼圈了。
      在几位姑娘娇声相送中,我和乔炜走出小院。乔炜停住脚步,回头问我:“若兄今后有何打算?”
      我想了想,微感茫然地摇了摇头。原本我只要完成师父交代的另一件事,便可以回山上找馒头了。但现在,我忽然又有点不想那么早回去。尘世间有如此多未知的美好,我真的想多看看。
      一日相处下来,乔炜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一问三不知,大掌拍上我肩头:“江湖儿女志在四方,不如若兄便与我一道闯荡江湖,打些名号出来,可好?”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至于这江湖如何闯,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然我不知自有人知。乔炜带着我四处兜兜转转,寻找着扬名立万的机会。几天下来,也不过是管了几个流氓吃白食的琐碎事,都不用我出手,乔炜一掌拍碎张桌子就把人全震跑了。
      然则我这灾祸体制可谓名不虚传,不出两天,麻烦便如影随形地跟来了。
      这日与乔炜行到一处幽僻处,我随手用石子打了两只野兔,乔炜燃了火堆,我将兔子皮毛内脏处理干净,用树枝穿了架在火上烤。
      烤肉的香气缓缓溢出,乔炜在一旁搓手吸着口水,我鼻翼一耸,在丝丝肉香中闻到一缕不同的味道。
      那种味道随着娇耳山十一年茹毛饮血的生活已刻入骨血。我站起身,对乔炜说:“有血腥味。”
      乔炜一愣,手往地下一指:“是啊,你刚剥的兔子皮。”
      我摇摇头:“是人的。”
      他双眼登时放光,激动地边四下张望边将手指关节掰得“啪啪”作响:“哪里?哪里?奶奶的,总算有机会让咱露露手了!”
      转了一圈回身见我还站着不动,大掌一把扯住我:“愣着啥呢,都见血了肯定要出人命!咱江湖儿女岂能袖手旁观!走,咱等得人家可等不得!”说罢兴冲冲地扯着我往前便奔。
      我无声地用巧力扯着他的手臂转了半个圈,向另一个方向奔去。其实还有一点我没告诉他:那血腥气,是不止一人的血。

      稀疏的槐树间,躺了一地的人。血,在泥土上汇聚成线,缓缓流淌着,将生的气息带离温热的身体。
      唯一站立的两个人正在几辆大车间忙碌着。
      乔炜乍见此景,连脖颈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瞪圆了铜眼,大喝一声:“呔,无耻歹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谋财害命,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两个正弯腰忙碌的人直起身,缓缓转过身子,乔炜一见,极大声地抽了一口气,一把扯住我的衣袖,悄声道:“是赤链双鹰,这回发达了!”说是悄声,估计三米内的人都听得到。
      我配合他压低了声音,反问:“赤链双鹰是谁?”
      两道极轻的抽气声响过,却是对面发出的。
      乔炜显然没听到,耐心为我解释:“江湖追缉榜排名头号的兄弟大盗,专劫镖车。不光劫财,还索命。只要他二人出现的地方,绝无活口留下。”
      对面二人中年轻的那个脸现意色,显是对乔炜的解释还算满意。另一个较年长的则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那目光与看一个死人无异。
      乔炜脸色微红,显见得心情激荡,似乎已经看到自己拎着这二人的脑袋接受众人称誉膜拜的情景。
      他习惯性地将双手关节掰得作响,大喝一声:“尔等恶盈满贯,今日既让本大爷碰上,便让尔等知道,这‘正义’二字如何写得!洗干净脖子准备受死吧!”
      我怎么听都觉得耳熟,蓦地恍悟原是某日在茶楼出自说书人口中的台词。
      一个愣神间,乔炜已经冲了出去,与此同时,对面的两个人也动了起来。
      乔炜冲到一半,突觉后脖领被人抓住,奋力一挣,竟是半分也往前不得。惊怒间,只听头顶忽忽风声作响,几根断发从额前飘下,竟是被凌厉的气所斩。

      我扯住乔炜衣领,将那铁塔似的身子掉转方向,远远向后抛出,与此同时侧身避过迎头袭来的一爪。
      赤链双鹰身形一动,我便知十个乔炜也不是对手。
      二人顿住身形,一左一右呈包抄状,将所有空门封死,手中各持一链,两头系有鹰爪似的五指铁钩,锋利如刃。
      “小小年纪有这等胆色倒是不易。”年纪稍长的二鹰之一微眯眼打量我,“报个名吧,能死在我兄弟手下,也不枉你来这世间走一遭了。”
      我摇了摇头,道:“要打便打。”
      赤链双鹰勃然大怒,同时扬起手中链爪,劈空盖日疾击而下,我连退三步,晃身闪过,心知这二人与以往所遇的敌手不可同日而语,手摸腰间轻轻一抽,自下山后只在天狐教一战中露过面的玉蛟绡横空而出,瞬间在空中搅起一阵湍急的气漩。
      赤链双鹰年长的那个脚下微滞,年轻那个却已不耐地疾攻而上,链爪瞬间缠上玉蛟绡,他真气贯冲手臂,便要生生将玉蛟绡撕裂,孰料却分毫未损,面上不禁变色。
      我哪里容他迟疑,手臂较力,清喝一声:“脱!”年轻那鹰只觉手臂一阵巨震,眼见着链爪即将脱手,又一条链爪呼啸而至,逼得我不得不侧身闪避,手上力道自是减了。
      年长那鹰见逼退我,当即反手一挥,链爪搭上其弟的链索,同时发力,将玉蛟绡死死搅住。
      三人如拔河般,僵持在原地。这时忽听身后一声大喝:“若兄莫慌,我来助你!”我登时暗暗叫苦。
      随着声音,乔炜已疾步向赤链二鹰冲去,我心一横,脚下踢起一块小石头,直直打在他膝弯处,乔炜铁塔似的身子晃了一晃,“扑通”一声向前栽倒,砸起一大坨尘埃。
      就在我起脚之际,赤链二鹰已同时发力,将玉蛟绡向前拽去,我因乔炜分神,身子顿时被扯得不住往前,与此同时赤链双鹰挥起另一头的链爪,劈头盖脸地向我砸来。
      我脚下连翻踢出,几粒小石子同时被踢起,将链爪砸偏了准头,左手扬起玉蛟绡余下不多的另一截,真气贯入,绵软光滑的绸带登时化为一柄薄刃,从链爪的缝隙间疾扫而过,只听“噗噗”两声轻响,两道血痕出现在赤链双鹰的咽喉处。
      血从细长的伤口里倾泻而下,右手的力道登时减了,我反手一挥撤出玉蛟绡,只听“噗通”一声,兄弟俩齐齐仰面摔倒。
      乔炜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张着嘴看着眼前瞬息逆转的局势。
      我扬手一抖玉蛟绡,它亲热地缠上我的右臂,柔软的身躯白皙如雪,滑腻而闪亮。此时,破碎的声音从地上传来,带着一丝的不可置信:“蝶..九”
      我低头望去,年长那鹰正勉力撑着身子看着我和我手臂上的玉蛟绡,目光里满是讶然和不甘。
      我听不懂他的话,漠然地转身向乔炜走去,身后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支离破碎的笑,因为喉咙的伤愈显狰狞:“纤手玉带...妖女啊...妖...”再无声息。
      我走近乔炜,却发现他的神情有些诡异:依然大张着嘴,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像极了以往路人看到馒头时的神情,让我颇有些不舒服。
      “没伤着吧?”
      乔炜似回过神般,眼睛猛地一眨,却没有回答,反问:“你是蝶九?”
      我微微皱眉,“蝶九”?这个名字已经两次被提起了。
      虽然不解,我仍道:“我叫若儿。”
      乔炜盯着我的脸,目光慢慢下移到我的咽喉处,突然问:“你是男是女?”
      我登时说不出话来。
      乔炜看我沉默,手慢慢攥成了拳,随即又问:“天狐帮可是你灭的?”
      我这次是真的有些吃惊,脑子里乱乱的,不明白他怎么会知晓此事。
      乔炜死死盯着我,额上青筋直跳,蓦地大喝:“是不是?”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没想到我会如此快承认,竟往后退了几步,喃喃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年轻,又有如此身手...蝶九,蝶九...,江湖第一魔女,竟然就在...”
      我听不懂,但直觉有些事不一样了,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我不叫蝶...”
      乔炜又退了一步,死死盯着我:“传闻蝶九手下绝无活口。你留下我,有何目的?”
      我苦笑:“你对我如此好,我要你性命作甚?”
      乔炜仍是一身戒备地看着我,见我神情恳切,似乎也有些犹豫。我俩就这样僵持了半晌,他终是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相处,我早已把你当了兄弟。我不明白为何你做了那残暴血腥的勾当,却又会是如此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但乔某行走江湖,求的是一个“义”。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你我二人再无兄弟之情。你若不满,大可将乔某就地处置,我虽不是你对手,但绝不会叫一声饶。”
      我只觉心一点点坠到万丈谷底,自嘲地一笑:“我要人命来做什么?不能吃也不能穿...”
      乔炜看着我,眼里带上了一丝迷茫,随即跺了跺脚:“既是如此,乔某就此别过。奉劝你一句,江湖虽有黑白,但邪不胜正,你年纪尚轻,及早回头,好过日日过着被人唾骂追杀的日子。”
      说罢转身便走,同时支棱着耳朵警戒背后的动静。一直走出几十米,方才稍稍安了心,小风一吹,才发现衣襟贴在身上,尽是冷汗,长吐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蝶九...怎么会是这么个人?与传闻不一样啊...”
      就在此时,忽听到身后“啼嗒啼嗒”声响,回头一看,却是一匹马,背上摞了赤链双鹰的尸身,正向他的方向而来。
      他愣愣地看着马儿走来,心里五味杂陈。呆立片刻,猛地向来的方向跑去。等他气喘吁吁跑回原地,除了一地的尸体和几辆镖车,又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和乔炜分开后,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自那日听了赤链双鹰和乔炜的问话,我开始留意关于蝶九的消息。从酒楼茶肆中,我听到了一个魔女的成长记:白衣、玉带、身边如虎般凶残的白猫,素手一扬,血溅三尺,数百人头落地...
      我终于确定,我有了一个新名字:蝶九。而世人,则一边不耻、唾弃、辱骂着蝶九的“暴行”,一边兴味十足地讨论她的长相、年纪、出身...
      初时我总忍不住上前跟那些聊得津津有味的人上前理论:“除了天狐帮和后来的赤链双鹰,蝶九并没有杀其他的人。而且灭天狐帮,也是因为...
      然而从没有人有耐心听我解释,他们总是不屑地瞟我一眼:“一夜之间杀上百人,那不是魔是什么何况还是个年纪那么小的女娃,啧啧...听说脸蛋还不错...”另一个则会道:“脸蛋好看又如何?你敢碰吗?那可是个毒蝶,稍不小心,咔嚓,一命呜呼啊。”另一个则会摸着下巴道:“嘿嘿,要是落到我手里,就先下他几味猛药,毒蝶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求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旁边的人一掌拍下,随后就是一阵不怀好意地大笑。
      我默默地听着他们的话,下山这么长时间,很多东西虽仍是似懂非懂,但并非听不出好坏。
      那日我将那几个人----------,全部从酒楼二楼的窗口掷了出去,然后自己也飞身纵下,看着在地上惊恐万分的男人们,冷嗤一声,竖起小拇指:“------------------,也好意思拿出来现!”男人们嘴角抽搐,脸上青红交加,却无人敢再行挑衅。
      其实有一瞬我曾起了杀心,既然每个人都说蝶九手下无活口,那我何不就坐实了他们的话?只是最后一刻我还是放弃了,因为灭天狐帮那日我便已知道,杀人于我,并无太多乐趣可言。对于我来说,吃碗红烧肉比杀人要来的吸引得多。
      因此我掸掸手,扔下一地------男人,掉头找地吃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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