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江东》云陵

11、第十章 吕蒙

　　他们三人被带到了县衙的大牢，因为聂威身手不错，所以被分开了，孙茹和陆逊被关到了一起。

　　壮汉将他二人狠狠的扔进牢房后，“咔嚓咔嚓”几声，锁住牢门，走了。

　　孙茹忙喊道：“哎，这里这么黑，你们至少得点油灯吧？”

　　壮汉本走了又扭头看着孙茹，一脸嘲讽：“这是牢房，你真以为自己是来做客的？最好给我闭上嘴，不然我把你单独关一间。”

　　孙茹被吓得忙噤声，她平日里虽总一副无畏的样子，但从未进过牢房。

　　如今这里乌漆嘛黑的，还发出一大股馊臭味就罢了，墙脚处似乎还有几只老鼠在“叽叽吱吱”的嬉闹着，她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后，慢慢向陆逊爬去。

　　陆逊自从被扔进来后，一直安静的趴在地上闭目养神。
　　感受道孙茹的靠近，他睁开眼看着她问：“可是怕了？”

　　孙茹摇摇头，懊恼道：“都怨我，若是不进县衙，或许还有机会逃生。”

　　陆逊虚弱的笑笑：“你那霸王令可是真的？”

　　孙茹忙从怀里掏出令牌递给陆逊：“你瞅瞅，这质地，这字，哪里能是假的？”

　　陆逊瞥了一令牌，没接过去，只道：“就怕贾茂故意把令牌当成假的，那样就糟了。”

　　说话间，他一脸凝重，而孙茹早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顿了会，她才似给自己打气一般：“莫怕，碧荷或许去找姑姑了，到时候我们就没事了。”

　　陆逊轻笑：“我没说怕，是公女怕了吧？”

　　闻言，孙茹气鼓鼓的瞪大眼睛看着陆逊：“谁说我怕了？我孙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

　　陆逊咳嗽几声后，笑道：“方才我见有个人吓得爬过来，那哆嗦的模样连老鼠见了都偷笑呢。”

　　“谁，谁，谁哆嗦，你哪只眼睛看到的？”孙茹气道。

　　“公女真不惧？若不惧，我与牢头说一声，为了你的名节，我们还是分开的好”陆逊笑道。

　　“陆逊！”孙茹又羞又怒。

　　这时，听到不远处的聂威大声问：“可是公子出事了？”

　　孙茹看了眼趴在地上一脸憋笑的陆逊，大声回：“你家公子好得不能再好了。”

　　说完，又凑近陆逊耳旁咬牙道：“再笑，就把你拖过去喂老鼠。”

　　陆逊笑回：“公女的肉嫩，肯定比我的美味，你还是靠过来吧，莫让老鼠啃了你的脚趾。”

　　闻言，孙茹吓得忙缩回脚后，扭头：“哼！我才不上你的当。”

　　陆逊只是将头枕在手臂上，好笑的着看着孙茹，却未言语。

　　少顷，孙茹才似猛然反应，惊讶道：“你可真神了，如何知道我是女的？”

　　陆逊伸出手：“你将我扶起，让我趴得舒服些，我就告诉你。”

　　孙茹原想扭过身子不再理他，但见他背上的伤，便爬过去扶过他。
　　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趴好后，她问：“可好些？很痛吧？”

　　陆逊摇摇头：“这点伤没什么，比这严重都有过。”

　　孙茹见他额头已经冒冷汗了，却还逞强，便咽下要回嘴的话。
　　她掏出手帕替他边擦汗边道：“我去岁摔下山手脚全断了，眼睛也瞎了，如今也活得好好的，所以待他们救出我们，我定给你找最好的郎中。”

　　闻言，陆逊愣了一下，才回：“莫不是哄我开心，乱编的吧？那样也能活？”

　　孙茹白了一眼：“犯得着唬你吗？我摔下山，遇到神仙哥哥了，是他救了我。”

　　说起孔明，孙茹一时思绪纷纷，低着头发起呆来，也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了？
　　她觉得时间过得真慢，只想快些成长，却竟是如此难。

　　陆逊见她一脸的花痴样，打趣道：“莫不是你已经以身相许了吧？”

　　被说中心事，孙茹微红着脸，扭捏道：“以身相许又怎样？我还打算去把他娶进门呢。”

　　她答得直接，倒让陆逊愣了一下，才笑道：“你这样，不怕把人吓跑了？”

　　“哼，我看上的人谁要敢跑，我就去把他抢回来”孙茹愤愤道。

　　“得，玩笑话而已，公女莫动气”说完，陆逊又开始低着头偷笑。

　　感受到陆逊笑得一抖一抖的，孙茹怒道：“若不是看你有伤，敢取笑我，我早让人把你砍了！说吧，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陆逊仰头看着孙茹：“猜的。”
　　他两眼亮亮的，满眼温柔，目光含笑。

　　孙茹看见了他眼里的自己，突然就被那样的眼神蛊惑了，愣愣的看着他不知如何回话。

　　陆逊发现了唐突，忙扭头看着别处：“若是能出去，公女有何打算？”

　　孙茹这才回过神，看着牢房小小的窗口：“我们真能出去吗？”

　　“若令牌是真的，就能出去”陆逊回。

　　“想不到，我们竟会进这鬼地方”孙茹颓然的回。

　　“莫怕，不是还有一扇窗吗？”陆逊握紧了孙茹的手笑问。

　　孙茹苦涩的笑笑：“你真会安慰人。”

　　陆逊不语，须臾，他问：“公女可曾被人追杀过？”

　　孙茹轻轻点点头，那日的残阳，那声悲痛的“茹儿！”是她一生噩梦。

　　陆逊问：“比那时，现在可是强了很多？”

　　孙茹又点点头后，问：“那你呢？”

　　“我一直在逃亡”陆逊答。

　　闻言，孙茹同情的看着他：“你今岁多大了？”

　　“十七，你呢？”陆逊反问。

　　“七岁，你这次来丹徒是为何事？也是因为逃荒？”

　　陆逊眼神幽幽飘过牢门：“算是吧，我带着族人逃命，走到哪里算哪里，如今突然觉得，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逃，已无任何意义。”

　　孙茹抚掌笑道：“书生说的真好，父亲也曾言：与其逃避，不如面对。”

　　“书生？我？”陆续讶然。

　　“然也！你本就是书生，日后，书生唤我茹儿吧，我们也算患难之交，就别太见外了。”

　　陆逊无奈的摇头笑笑：“日后，一起出了这里，若公女还愿意让逊唤声茹儿，便依你。”

　　孙茹没听懂陆逊的话，只爽快的答应：“肯定不会变主意的。”

　　是夜，孙茹终于熬不住，睡着了。
　　然，虽在夏季，但牢房阴暗潮湿，所以睡到半夜，就被冷醒了。

　　醒来后，她打了个哆嗦，刚低头去看陆逊，便听到陆逊带着浓浓的鼻音的问：“可是冷了？若觉得冷就抱紧些。”

　　孙茹搂紧陆逊后，发现他全身发热，惊问：“你病了？怎如此严重！”

　　陆逊伸手拍了拍孙茹的肩膀：“无碍，过了今夜便好。”

　　孙茹虽有疑惑，但只是抱着他再次入睡，谁知到天快亮的时候，陆逊开始说胡话了。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烫得厉害，吓得忙大喊：“来人呀，快来看看他怎么了。”

　　狱卒腰间挂着钥匙，走路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他走至牢房门口，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后，问：“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孙茹忙讨好的看着狱卒：“这位大哥快救救他吧，他热得说胡话了。”

　　狱卒瞥了眼陆逊后，不耐烦道：“死不了的，你给他喂点水吧！”

　　说着，将一大罐水摆在门口就转身走了。

　　孙茹气急，但又无可奈何，她忙将水倒入碗里，然后一点一点的喂给陆逊。

　　或许是发热太严重，陆逊的嘴皮一沾到水，立马凑到碗前喝水了。

　　给他喂了些水后，她将手帕弄湿，覆在他头上，然后焦急的守着他醒来，心里愈急，眼泪就快忍不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逊悠悠转醒，虚弱的问：“我还没死吗？”

　　孙茹见他醒来，还未来得及喜悦，听他这么一问，不悦道：“这地方这么脏，要死也得出去死，再说我可不想和死人关在一起。”

　　陆逊摇摇头轻笑：“连安慰人都不会，真不知将来谁敢娶你。”

　　“犯不着你操心，娶我的人多了去了，再说，我早有心上人了，他喜欢就行”孙茹回道。

　　陆逊似松口气：“还好我不是他。”

　　“哼，懒得理你，你这是眼红”孙茹扭头。

　　陆逊见孙茹此时嘴撅得可以吊茶壶了，哄道：“行，我眼红，莫气了，如今我们应该想办法出去才是。”

　　“出去？我看算了，别费神了”孙茹泄气的看着窗口。

　　如今已到下午，窗外有光斜晒进来，光线泛着光圈，一转一转的。

　　孙茹把陆逊拖到有光的地方后，伸手接住光，边摊开手边接着道：“这样晒晒太阳，发发呆就好，等把你的伤养好些再想办法。”

　　“他们如今拿不准，所以也不会对我们怎样，若真知道你的身份，我们离死也就不远了”陆逊神色凝重道。

　　孙茹愕然：“知道身份就该放了我们才对啊！”

　　陆逊摇摇头：“放了你作甚？你不是喊着要让人灭了贾家吗？”

　　闻言，孙茹似突然被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靠在墙上幽幽开口：“终是我害了你。”

　　陆逊伸手拍拍她的手背：“没人绑着我进府衙不是吗？罢了，想不到办法就如你所言晒晒太阳吧。”

　　孙茹未回话，只是再次摊开手，对着光，慢慢翻转小小的手掌。
　　她无奈的看着光透过指缝，然后看着它们慢慢的一点点消失在眼前。

　　夜里，孙茹发现药效过了，于是惊喜道：“说不定聂威药效也过了。”

　　陆逊稍作沉思后，一脸笃定道：“不出意外，我们今夜就能出去了。”

　　见孙茹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他又道：“公女的侍女久久未出现，想必正在筹备救我们吧？”

　　孙茹这才猛然想起，挠挠头干笑：“瞧我急的，都忘了还有姑姑和碧荷。”

　　言毕，她又皱眉：“只是单她们二人，根本不是贾茂的对手。”

　　“所以他们才耽搁了一天，若他们昨夜就出现的话，我们就真出不去了。”

　　闻言，孙茹静静的注视着陆逊，他又变成了那个淡定自若的站在县衙门口书生，变成带着伤仍能铿锵有力的与县丞辩驳的陆逊。

　　这样的人若是能为叔父所用，或许父亲的遗愿就能早些完成吧？

　　陆逊见孙茹发愣，问：“可是我脸上有什么？”

　　孙茹笑笑回：“我在想出去后要去哪里。”

　　“可想好了？”陆逊问。

　　“恩，我想去吴郡，看看父亲的军营，你呢？”

　　“暂时没想好，或许我也会去吴郡。”

　　孙茹高兴道：“那好，届时我们可以结伴。”

　　陆逊扭头看着牢门，幽幽回：“届时你未必会愿意。”

　　“为何？”孙茹不解的看着陆逊。

　　陆逊刚要回话，突然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吵闹声，紧接着有人点着火把进来了。

　　突然出现的亮光太刺眼，他用手遮了遮眼睛，待适应了才看着此时一脸狰狞的看着他们的贾茂和县丞。

　　牢房门被打开了，陆逊笑问：“贾大人好兴致，大半夜的不睡觉来陪客人聊天？”

　　贾茂啐了口吐沫后，骂道：“遇上你们，我真是倒了大霉。”

　　见他一脸的愤怒，似恨不得活吞了他们，孙茹害怕的抱紧陆逊。

　　陆逊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后，淡笑：“那大人是想怎样处置我们呢？”

　　闻言，贾茂一脸得意：“还是这位识相，他吕蒙若破了我的城，我就把你们俩个拖出去保命。”

　　“吕蒙？”孙茹惊讶，想不到姑姑找来的救兵竟然是他。

　　“没错，他带人攻城，如今就要杀到这里了”县丞回。

　　孙茹忙高兴的看着陆逊：“是吕蒙来了，他来了我们就有救了！”

　　贾茂冷笑：“别高兴得太早，就看你有没有命见到他了。”

　　“何意？”孙茹紧张的看着贾茂。

　　未等贾茂回答，陆逊淡淡道：“大人这话得我们送给你才对。”

　　贾茂怒骂道：“你个忘恩负义的穷书生，陆家被灭门，你们到处东躲西藏的，如今我丹徒收留了你，你反而恩将仇报。”

　　想不到他这么惨！孙茹忙低头关切的看着陆逊，只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伤痛后，马上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若非他的手有微微的颤抖，孙茹真会以为那一瞬只是错觉。

　　陆逊平复情绪后，淡笑：“大人与其在这里费这些口舌，倒不如带上家眷逃命来的好。”

　　“哼，我贾家祖祖辈辈在这里，就是死，我也得死在这里”贾茂道。

　　陆逊点点头，笑道：“大人终于说句人话了。”

　　“你！”贾茂怒极，刚要骂，被县丞拉住：“大人息怒，还是先逃命吧？我们来日方长。”

　　贾茂甩开了县丞的手，愤愤道：“你若怕就自己走，我要拉上他们一起。”

　　陆逊摇摇头，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他：“大人若放了我们，吕蒙未必会杀了你，但你执意如此，贾家就真要灭在你手里了。”

　　贾茂原是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子，如今却不知是不是被吓到极致，反倒一副破罐子破摔架势，大喝：“来人，把孙茹挂到城门楼上，我倒要看吕蒙是不是真敢继续放箭！”

　　孙茹怯怯的抱着陆逊后退，突然，有名士兵气喘吁吁的来报：“大人，城破了！”

　　这下，县丞慌了，顾不得什么，脚底像抹了油似的，一溜烟先跑了。

　　贾茂见状，怒道：“谁敢跟着他跑，我就宰了谁！”

　　大汉们“噗通”一声跪下：“大人放了我们吧，我们的妻儿还在家里，若吕蒙屠城的话，我们就真一无所有了。”

　　贾茂气急，边用脚踢他们边骂：“你们这些废物，我平日里养你们何用，你们不动手我自己来！”

　　说话间，孙茹还在怔愣，只见贾茂突然从随从身上抽出刀子就砍了过来。

　　这时，陆逊惊呼一声：“茹儿！”后，抱紧孙茹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躲过那一刀。

　　孙茹回过神来，后怕的看着陆逊，见他背上的伤口流血了，刚要说句什么，见另一刀用要砍来了，她忙闭上眼用身子护住他。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听到刀落地的声音，孙茹才睁开眼，见吕蒙一身银色铠甲站在面前。

　　而贾茂早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血顺着额头慢慢流到地上，他蹬了两下腿就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