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水之巅》踏雪归来

2、 木犀

　　从睡梦中清醒，耳畔便是小白的搔弄声，很好，今天竟没有梦到那个人，钟离始颜顺手抱起小白抚着它的雪白的绒毛迷糊的说道“小白，我饿了！”
　　抱起小白向屋外走去，天气很好，林间是群鸟的歌唱。放下小白，钟离始颜在潭边洗了脸，进了搭的小厨房里。粗木碗里是山里野果做的鲜果汤，旁边还有些杂粱做的面食。始颜觉得很满足，本以为一大早，谷幽风一定去打猎去了，回到屋内看到桌上的纸条才恍然大悟。“有事出山，不日便回，始颜珍重！”和以往写的没什么不一样，始颜便也没有在意。
　　洗过碗，又把屋内外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坐在谷幽风的床上已是大汗淋漓。淡而清新的草木香隐约的从谷幽风用过的物品上传来，那是一种属于男人独特的味道。始颜无际的想着，脸上竟无端多了两片红云。拿起纸条又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的放进自己的锦囊里。
　　山中虽是清凉，可是运动之后还是很热，更何况钟离始颜的身体比一般人本就温高。坐在潭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潭水，一阵清凉直灌心底。“小白，就泡一下脚没关系的对吧？”她回头正经的对一边认真啃野菜的小白说。
　　到底，她还是忘记了他的嘱咐，纤足如水，一阵沁凉。她伸开双臂正欲高呼舒服，只觉身体一倾，整个人毫无重量的跌进潭里。一阵眩晕，她只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在水面，还没来的急呼救，便已经没了意识。
　　身体如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的海上翻滚，被一股刺鼻刺骨的血腥味熏的反而清醒了不少，艰难的睁开双眼，那一片血海已然将她吞噬。始颜拼命的呼救，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身体无力的挣扎，到头来只是筋疲力尽。
　　恍惚中，声声尖利入耳。“钟离御，你还我命来！”
　　“钟离御，你灭我九族，你要血帐血还。”
　　“钟离御,你为何要利用我,我对你一心一意,你为何要杀我。”满心不甘，转而恨意。
　　“我钟离家没有你这样大逆不道的女儿，从此你钟离御不再是我钟离家的人。”
　　“姐姐，不要再杀人了。” 一声恳求，让人心碎。
　　“钟离御,望垄坡相思台,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杀了我吧!我只是薄曦,谁也不是.”
　　“你逃不掉的,你满手血腥,到而今众叛亲离,我以死去的万千诅咒你,钟离御,不论生死,身体灵魂必受天谴.永生永世不得安息.”……
　　一声一声的诅咒谴责,一句一句的怒骂恨意,心口好似被万仞割剖,全身如蝼蚁撕咬。她用力的抱紧头，不让自己看到翻滚的血海，想死，倘若苍天仁义，便就此死去。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姑娘，姑娘，醒醒！”模糊中有人摇晃自己，睁开眼有些刺痛，钟离始颜反射的又闭上眼，用手遮着透过空隙看到坐在身边的人，此人面容有些苍白，长相清秀，十七八的光景，一双狭长的眸子闪着喜悦。“姑娘，你醒了!”
　　钟离始颜挣扎的坐起身，看着眼前的陌生少年和陌生的周围有些无措“这是哪？谷幽风呢？”
　　那少年显然不知谷幽风是谁，先是一愣，转而明朗的笑了笑。“这是我家，我和胡大哥打渔的时候发现你的。胡大哥还说运气好，打了个美人鱼上来，呵呵”钟离始颜听完，脸上飞出红晕。
　　少年观到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哦！我叫萧寒，姑娘怎么称呼？”
　　“钟离始颜”
　　“你姓钟离？”那少年质问的口气俨然与之前的青涩不同。“可是赢都钟离家？”
　　钟离始颜看着他额头暴突的青筋，莫名的一阵胆寒。怯懦的说“我没去过赢都，不知道钟离家。”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萧寒不好意思的笑笑“也对，钟离姓虽少，但也不止赢都钟离家一家。”
　　钟离始颜捂着肚子，在心里琢磨了半天最后小声的说道“你，你有吃的吗？我，我饿了。”萧寒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头,转身张罗吃的去了。
　　跌入深潭，莫名来到了这个叫木犀的小渔村里，身体修养了几日，钟离始颜终于能下床到处走走了，萧寒是个热心的人，怕她闷总会给她讲些附近的山水风情之类的。于是，始颜对这个陌生的地方也有些了解。
　　木犀村是一个呈三角的村落，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后面是一座高大的山脉，叫做木犀山，村民朴实无华，过着打猎捕鱼的生活，也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里跟禁水之巅的生活并没有特大的区别，不同的是这里没有谷幽风。
　　这日夕阳西下，萧寒与一群渔民满载而归，老远钟离始颜就听到萧寒爽朗的笑声。她把搭在屋前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收回屋去，再出门，萧寒已经走到门口，一见始颜他就提起手里的鱼蟹高兴的说“看，今天和胡大哥捕了许多，我特意留了些。”
　　始颜看着那张晒的有些黑的脸笑了笑递过自己的手帕“喏，擦擦吧！”萧寒接过帕子，正要往脸上擦却被帕上的绣吸引了，他仔细的端看，洁白的帕上只有简单勾画的几片竹叶，旁边绣着：风。布局简单，仿佛多一片叶多一个字都是多余。
　　钟离始颜看他看的入神，突然问道“你认识字？”仿佛被发现什么大秘密似的，萧寒突然觉得不自在，“一点，一点点而已”。而钟离始颜却不这么觉得，“你还懂画？”萧寒并不作答，只是仔细的看着绣画和字。“识字懂画，你不是渔村的人？”
　　萧寒觉的那绣给他奇怪的感觉，似曾相似，被钟离始颜这么一问便不再纠结于那画。看着始颜仿若把她看穿“始颜姑娘，你可不简单，只一看就知道我识字懂画？”
　　始颜前行两步，款款而言“你看绣得表情就告诉我了，自古英雄惜英雄，你对这绣很是专注，眼神中有赞赏。帕子在你手中，你却只看不用，说明你舍不得，只是，你为何会有迷惑？”
　　萧寒被她说中心事，并不觉的懊恼，反而有遇到知己的感觉。他不得不承认，她，有时，很聪明，。萧寒一个转身又变的爽朗不羁“嘿嘿，果然聪明。的确懂的一些，不过也没什么嘛！”说完提着鱼去清洗去了。
　　钟离始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好奇心更胜。她的过去一片空白，她对有故事的人有着特殊的亲近。像谷幽风，像萧寒。
　　世事或许并不多艰难，在木犀村与村民相处甚欢，学会了结网，学会了烹鱼。更开心的是亲眼见证了胡大哥的女儿出生了，胡大哥知道始颜识字专门让她给起了名字，她道人生道路阻且长，希望日后只凭天地良心做事，便唤她吟心。
　　吃过吟心的满月酒，钟离始颜也要回到禁水之巅了。村落不大，一家的喜事全村一同庆贺，穷人家办喜事亦有些简陋，可是一点也不影响大家的兴致。许是太过高兴，萧寒早已酩酊大醉。胡家嫂子与始颜说让把萧寒送回去，家里的他们自己收拾。
　　铿锵一路，终于安稳的把萧寒扶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正欲出去打水，手上一紧，睡梦中的萧寒紧紧的抓住钟离始颜的手。“我是萧寒。”
　　“我知道”钟离始颜拍拍他的手。
　　“我是萧寒，我恨钟离家，我恨钟离御。”这是第一次不是在梦中听到钟离御这三个字。钟离始颜觉的自己的手心正在冒冷汗。
　　“她害死哥哥，哥哥，我唯一的亲人。”她看着他眼角的泪滑落,倏然心痛。
　　“哥哥对她一往情深，可她却杀了哥哥,呵呵，哥哥是个笨蛋，哥哥真是个笨蛋。”他苦笑。
　　这是他的伤心事，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问了“那钟离御呢？她，怎么样了？”
　　“哈哈，哈哈哈死了，都死了！都死了好，她被自己心爱的人亲手杀死，这是报应，报应！”他语气中的恨意快感让钟离始颜生畏，仿佛遭到报应的人正是她自己。
　　“望垄坡上相思台，儿时携手话尘埃。天化三年一滴泪，了了卿命天启开。天下都知道，始颜”他叫她始颜，这是第一次。
　　“始颜，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哦！我自小与兄长居于深山，对世事自然不知。”
　　“始颜，要是不姓钟离该多好啊！”
　　钟离始颜看着他的睡颜，不觉苦笑。看来这人对钟离之恨已经深入骨髓了。她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看来真的睡熟了。
　　第二天，钟离始颜趁萧寒还没醒来就准备好包袱，走到桌前竟不知该写些什么给他了，斟酌再三，只写下四字“有缘再见”。是的有缘再见。
　　粗布麻衣，丝毫不掩芳华。晨间薄曦笼着她犹如九天仙女，回头看了看山间的云雾，薄曦二字悄然上了心头。再转身，决定前往赢都。传言中的钟离家到底和自己有着怎样的渊源。而薄曦，这个梦中唯一的名字又会是谁。前行，身后门前站着的颀长身形像是万年之前就已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