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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故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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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你会忘了一个人的样子,却不会忘了那人曾做过的事情。三年五载。。。十年。。。或者更久,就在某个抬眸的瞬间,你会忆起某年某月某天,那个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在你脑海成为永恒的一幕,永不褪色,又在下一个瞬间,让你爆笑或痛哭。
表哥田运长了一双精明的贼眼珠,却傻不愣登问白蛇青蛇的法术都是真的吗。景长安故意骗他,学着小青的样子摆弄手势使定身术,景长平则全力配合双胞胎妹妹,说不动真就纹丝不动。
田幸非要戳破她姊妹俩的诡计,长平的痒痒肉就在左侧肋下,田幸突袭一挠,长平哎哟一声,笑着歪在了长安身上。长安闹脾气,说田幸是‘局外人’,不该插手掺和。田幸笑笑,说怕她弟弟真信了长安的谎话,以后闹出笑话。
孩子们无忧嬉闹着,景家复忽然拎着锅铲进了客厅,啪,不管不顾的关了电视,点名让景长安去胡同外迎一迎小儿子景先扬,说好到家吃午饭,但总不能真赶着饭点儿敲家门吧,提前到个半小时十几分钟,也让他和省城来的准儿媳聊一聊嘛。
来回百来米的路,长安嫌热不想去,其实是人就嫌热,但景家复对长反骨的孩子偏要施压,长安闹的越厉害,他就非要管一管长安,把她管的服服帖帖。魔星,你退她就进,所以绝不能纵容。
“安安去!我就让你去!脚膀不要懒!看见小叔小婶赶紧跑回家说一声!” 爷爷怒视长安,举着锅铲作势要打。
面对催促,长安故意慢悠悠的啃了一口瓜,站起来还唉声叹气:“遵命,知县大老爷。”
景长安推开纱窗门就往院里走,景家复在背后指点:“让你去就快去嘛,磨磨蹭蹭,阴阳怪气,从来不让人省心!这要是换了长青,不用爷爷说完立马就去了。”
“爷爷,你真舍得让哥哥在毒太阳下跑这一趟呀?” 长安回头扮个鬼脸。
景家复一听,当真把锅铲甩了出去,他内心无论何时都最喜欢大孙子景长青,如果只能喜欢一个,那景长青就是唯一的,但他这甩锅铲的举动却代表了‘否认’。
自从长安学会说‘偏心’这个词,他就一直想让儿孙相信他作为爷爷没偏没向,他也自认为他养了先超的四个闺女他没亏没欠,先承田茹就一个长青,占大便宜的是先超和爱英啊。
好险没砸着长安的后脚跟,他转头和颜悦色的对长平说:“平平,去找春春回家,等到见了小婶婶,记得说你期末考了双百,咱景家小孩子都聪明呢。”
长平乖巧的点头应下,又很腼腆的问爷爷:“小叔还没结婚呢,又是第一次来家,我叫人家小婶,人家能愿意吗?”
“哦。。。”,景家复抹了抹一脑门子的热汗:“没结婚的姑娘都害臊。。。你就喊阿姨吧,要亲亲热热的,不然人家嫌咱家怠慢。”
“诶,我记住了。” 长平沿着妹妹的脚印也走出了四合院。
景家复又安排外孙女田幸清理瓜皮擦茶几,安排外孙田运去厨房提热水准备茶叶。六个凉菜已经拌好,还有两道费火候的硬菜在灶上炖着,只等贵客一进门,就能开始炒菜了。从早七点买菜回家就忙到了现在,景家复又渴又累,见洗脸盆的水还算干净,急急忙忙的洗了一把脸。
这搁置脸盆的木头架子有年头了,旁边挂着的那面一尺方镜的水银涂层也有些剥脱了,照脸时并不真切。景家复的脸几乎贴着了那镜子,他反复端详自己那一脸深深浅浅的皱纹,呵,岁月果真无情啊,但谁又不会变老呢?重要的是,碌碌一生,你手里剩下的是什么。
六十大寿,美呀,仨儿子俩闺女都在身边,挺好,就是孙子忒少了,但也不用着急,先扬谈了新对象,如果这一两年能结婚,还愁没孙子吗?继续攒钱,必须给先扬买房,哪怕是在省城买,哪怕砸锅卖铁。。。不,他景家复是开餐馆的,说这个词犯忌讳。
总之,他一定会给小儿子买房结婚,至于老二先超。。。景家复直嘬牙花子,回头再说吧,四个闺女还小呢,而且以后都得嫁人,其实也用不着买房,一起住这院里就挺好。
田茹骑车带着景长青回到胡同口,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大太阳底下的景长安,脸蛋子黑红黑红的。长安神情倔强,一时咬牙忍泪一时又抹泪哽咽。长安就是觉得委屈,爷爷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吗?凭什么只有景长青天天得到爷爷的慈祥笑脸。
但很奇怪,为了穿上新衣服,长安想过让大姐长春消失不见,可她烦恼的根源——景长青,她却从未有过同样或类似的可怕想法。反倒是景长青,若干年后他直白的告诉长安,他觉得他的人生没有长安会过的更好,而长安不屑一笑,他就败的一塌糊涂。
“谁欺负安安啦?!” 景长青跳下后座跑到长安面前,举双手为她遮阳。
“没人!”,长安别过脸,恨道:“我在等小叔小婶!”
田茹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把自己的手帕给了长青:“你陪安安等客人,妈妈回家帮爷爷奶奶端菜。”
“好。”
田茹说完就骑车进了胡同,景长青念着‘一瓜之仇’,本想闹一闹长安,却撞见她的泪一颗颗的滚落,亮晶晶的,惹人心疼。
长青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欺负长安,他不顾酷暑抱住了长安,主动给她擦泪:“到底是谁欺负安安啦?”
田茹的素色手帕干净馨香,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香,长安以前随口提过一句,田茹就送了同味道的肥皂给长安。长安不舍得用,放在枕边,让那香气伴自己入眠。
“就不告诉你!”
96年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景长安早已不记得了,但她记得某天自己给了景长青一拳,随手一打,打在了不该冒犯的位置,气的景长青捂裆直嚎。
“你为什么打我鸡鸡!” 景长青一张内秀的小脸通红,不是被晒红的。
邻居有路过的,知道这是老景家的孙子孙女,知道景家复有多宝贝他这个大孙子,故意围观嚼舌,哄着长青赶紧脱了裤子看一眼,万一砸坏了,景家复可要气晕过去了。
八岁的孩子,隐约有了点羞耻心,田茹也很在意,儿子换衣或洗澡时田茹都会避开,景长青又哪里肯当着外人脱裤子。
避着人,长青低声呵斥长安:“安安,如果你砸坏了我的鸡鸡,我就不能娶老婆了!你要赔我!”
长安正得意,她从懂事起就恨死了这件东西:“真坏了才好呢!不赔不赔就不赔!”
想到大人们尤其是爷爷伤心落泪,长安心里真是一万分的痛快啊,她还想再给一拳,但被长青躲开了。
长春和长平拉着手唱着歌走了回来,长青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但他还是向长春告状:“春春姐,安安故意打我鸡鸡。”
注意,‘故意’,告状一贯如此,非常的主观,容易偏离事实。景长安确实想打景长青,但她没存心瞄准具体的某个位置下手,真的是无心之过。景长青未必不知道,但他不去深想,告状,必须使用对自己有利的说辞。
长春长平姐俩扑哧一乐,她们在学校里知道男女有别,从不许男孩子靠近,进了家门面对唯一的男丁却又觉得他压根不是异性,他就是个黏着她们姊妹、专治长安的小调皮,如小猫小狗一类的玩意儿。
长春脚下不停:“安安打的呀?那就让安安给你揉!不满意你就原路打回去!哦,安安没有。”
长春长平的笑声逐渐远去,长青当然不会要求长安去揉,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揉呢,而且他清楚记得,六岁那年,长安蹲着拉臭臭,他在一旁小解,他抖啊抖啊试图甩干净,长安就恶狠狠的瞪着它,眼睛都不带眨的。
长青被她的凶光吓住了,问她原因,她说她想把他卖了,他值六万块钱。乖乖,学校门口的鸡蛋糕五毛钱十粒,六万块。。。景长青想把自己卖了,然后拿钱请长安姐妹吃零食,吃到她再也不想吃为止。
所以在内心深处,景长青始终记得自己是哥哥,哥哥就得照顾妹妹,得让着妹妹。唉,打就打了吧,反正早就不疼了。原样打回去确实不可能,如景长春所说,安安没有。
以前在一个大盆里洗澡,长青很奇怪长安是光秃秃的,他好奇的去摸去搜他认为她也该有的东西,长安没反应,不疼不痒,但长安拽住他的时,他皮肉立时发紧,继而就发疼,一脚踹开了长安的小手。
田茹在旁捂着肚子笑,那之后就再也没一块洗澡了。长青问过田茹,长安为什么没有鸡鸡,田茹的回答是‘安安是女孩,女孩就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