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一剑舞琴音》暮色渐蓝

24、第二十四章

　　百里屠苏走回方才的正殿时，方兰生等人已经来了。
　　方兰生正被叶沉香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一看到百里屠苏立马跳起来就扑过来，一把拽住那宽广的长袖一叠声的嚷道：“好你个木头脸，跑到哪里去了，到处找不到你的人，害的本少爷等了那么久，早知道就不让你一个人来了。”
　　百里屠苏无言的看着他。
　　那方兰生却不管屠苏脸色不好，只是自顾自念叨，“真是的，哎，少恭呢，怎么不见少恭，那边青玉坛的弟子说你和少恭单独说事儿去了，怎么不见他？”一边说着，方兰生眼神一转，眼角瞟见屠苏长袖尾端一点血渍，只见他眼睛蓦地睁大，跳起来念叨，“怎么会有血，出什么事情了，我看你没事儿人似的，肯定不是你，是不是少恭出什么事情了！我说木头脸，少恭在哪里，你怎么一个人跑了，把少恭扔下啦，快点我们快点去救少恭。”
　　“……死不了。”百里屠苏低低说了一句，可惜方兰生没听见。
　　“呵呵~”兰生正要往外面跑，却见迎面走来一人，看身形确是少恭无疑，却不见那贯穿的杏色长衫，而换了一件黑色的，红色丝线绣出精美的花纹，衬着略微苍白的肌肤，温润的笑容，黑与白的极端间，透露出一种隐约诱惑的味道。“让小兰这般担心，少恭真是过意不去。”
　　“咦？啊，哪里，少恭没事就好。不过少恭，你怎么突然换衣服了？”方兰生挠挠头，“我刚才看到木头脸身上有血渍，少恭你又正好换了衣服，莫非真是受伤了？”
　　方兰生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就去拉少恭的衣服，“快给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欧阳少恭一挑眉，伸手按住方兰生的手，“小兰~别闹了，就是不小心划伤了，没什么，我自己就是大夫，哪里会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庭广众之下便来脱我衣物，小兰，你真是……”话语意犹未尽，让方才明白过来的方兰生红了一张脸。
　　“我才不是呢，我是关心少恭！”
　　这边叶沉香也不甘寂寞的凑了过来，“晋郎，难道你，你喜欢的是这样的七尺男儿，沉香哪里不好了……”
　　“我……”方兰生被这句话刺得一激灵，下意识看了一眼襄铃，那小姑娘正恶狠狠地盯着这边，便又慌了手脚。
　　“呵呵……”少恭笑着摇头，伸手覆上叶沉香的额头，那女子便缓缓闭上眼睛，飘了起来。
　　“小兰，你可知我为何要让你们来始皇陵么？”欧阳少恭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放在已然横着飘在身前的叶沉香胸口。
　　“啊？”
　　“因为这始皇陵的一件至宝，明月珠。”欧阳少恭淡淡地看着这颗莹白圆润的珠子在叶沉香的胸口开始散发光泽，“因为这颗珠子可以定魂凝心，修复世间万物，甚至是，人的魂魄。”最后四个字出口时，欧阳少恭的目光扫过站在一边的百里屠苏。
　　屠苏心中一惊，手握成拳，心中已然天翻地覆。
　　他果然还想要回复完整的灵魂，这么想着，屠苏眼神一暗。
　　“哇，这东西可是宝贝呢。”方兰生吃了一惊，“不过送她投胎，用不了这么好的宝贝吧。”
　　“呵呵，那是自然，我来此地是因为皇陵阴气与皇气并存，又有明月珠，可以帮助她定神，而不至于狂乱。同时，我也需这明月珠一用。”欧阳少恭微笑点头。
　　“少恭要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好了小兰，我已经将她的记忆放了回去，明月珠也定了魂，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欧阳少恭将方兰生与叶沉香的魂魄带至大厅的高台上。“小兰，超度一事，还需要你多费心了。”
　　“啊……”方兰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边叶沉香眼睫微动，眼看就要醒来了。
　　“小兰，加油吧。”欧阳少恭翘起嘴角笑得有几分狐狸的味道。
　　而方兰生已经来不及说什么，因为叶沉香已经醒了，站直身子正阴森森看着这边。
　　“晋磊……果然是你……果然是你！你还不死！！”那边叶沉香虽然已经脱去青面獠牙的样子，也不再疯狂，却依旧恨意满满。
　　方兰生挠挠头有些无奈，“姑娘你……也许，那真是前世的我……害死了你，还有其他许多人……你恨我也是应该的……”方兰生眼神有些茫然，而后变为坚定，“但这一世，我是方兰生，不是晋磊，我有家人、有朋友，还不想死……我想不到要怎么弥补那些过程……姑娘，就让我试着超渡你，送你前去轮回往生……”
　　叶沉香却不为所动，依旧瞪着他，“不用你多管闲事！！”
　　方兰生摇头，“姑娘，何苦为这样的仇怨害了自己呢，还是转世去吧。”而后不再理会叶沉香的抗拒，开始超度，“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婆婆诃。”
　　叶沉香看这人毫无动静，忍不住低声吼道：“晋磊！我不用你来施恩！你听到没有？！”
　　这次方兰生吸取教训，不去理她，只是自顾自念经：“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利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婆婆诃。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婆婆诃。”
　　经文告一段落，叶沉香周身开始散发出淡黄的光晕，她看着低眉肃穆的方兰生，恍惚间觉得这个人与曾经的晋磊重叠，“……晋磊……哼哼……这真是天大的讽刺！一个上辈子满手血腥之人，这辈子居然……居然修佛法……但是……休想我会领你的情！”
　　方兰生无奈至极，但是这样总好过让叶沉香继续怨恨，便道：“姑娘误会了，我无意施恩化怨，只不过想让你好受一些，不要再被怨气缠绕。”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姑娘！无论我前生是不是晋磊……这一刻我真的不是……你为了他，永远不得轮回，值得吗？！”
　　叶沉香沉默了，过了半晌她低声问道：“……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许骗我！……晋磊……你……真的把我忘记了？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们当年的过往……”
　　“啊？！”方兰生见面前的女子面带黯然，想要说两句什么安慰下，却最终呐呐无言，“……我……那个……我不是……”
　　“别说了！”叶沉香猛地一闭眼，“……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了……你只是一个陌生人……晋磊……让我深深眷恋、爱逾性命的晋磊……令我痛苦发狂、恨之入骨的晋磊……你都不是、你都不是……
　　方兰生沉默以对，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这是他的错，也不是他的错。
　　叶沉香仿佛看不见其他人一般，喃喃道：“……爱是什么……恨又是什么……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啊，在时光之间……凡人……什么都不是……我执着的、想要抓住的……是什么……呵呵……是什么…………可你……你为什么偏偏要来自闲山庄呢……还戴着晋磊的青玉司南佩……”
　　方兰生一愣，伸手拿过腰间的玉佩：“这个玉佩……是他的？……二姐说，我小时候在店铺里看到，又吵又闹，再也不肯走了，娘只好买下来给我……”
　　叶沉香神色更加暗淡：“……果然……在你心里，还是……念着她……”
　　“谁？”
　　“……你知道吗？在青玉司南佩里，藏着一个人的一魂一魄，它和这个叫玉横的东西一样，也可以拘束灵魂……可是又不太一样……那个人是心甘情愿的，一直守着晋磊、守着你，我也是不久以前在自闲山庄才明白了这个秘密……”叶沉香低低说着，周身的光晕更甚。
　　方兰生茫然不解：“你说的……究竟是谁？”
　　叶沉香默然：“大概……是那个叫贺文君的女人吧……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但我知道是她……以前，我变成了鬼，好几次想要杀死晋磊，却看见他坐在这个女人的墓前流泪，简直像是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放过了他……”
　　方兰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也不记得这样一个女人，可是现在说出来也没有任何用。
　　“青玉司南佩……一魂一魄永相随……哼哼，是怎样的一个傻女人？……我不恨贺文君，真的不恨……我们……都只是晋磊命里痛苦的两个女人，兴许她比我更苦……这么多年了，她早已经去转世了吧……假如你找到她的今世，记得好好待她……我走了……过了来生也许还有来生……你欠我的，总有一世我要你还来……晋郎……”最后一声呼唤，带着深情和无奈，消散于空气中，属于佛法的光辉渐渐也淡去，方兰生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投胎去了。
　　众人还沉静在方才的伤悲中，却听见襄铃一声惊叫，“晴雪！！！”
　　百里屠苏一惊，飞快地窜到晴雪身边。
　　他与欧阳少恭离去之时，晴雪服下一颗归元丹，神色已然好转许多，可是现在看来，面前的少女气息微弱，面色惨白发青，显然就是一副快要不行的样子。
　　“晴雪姑娘这是怎么了？”陵越一直沉默不语的站在一旁，方才屠苏进来之时，便觉得他神色不对，又不好询问，只得默不作声，直到现在才开口。
　　“晴雪妹妹情况不好，我能察觉到她魂魄之力不甚稳定。”红玉面色也有些严肃。
　　“……欧阳少恭，你……”屠苏下意识便看向欧阳少恭，却见他面色也不好。
　　“不是的，苏苏，是……我时间到了……要回去了，已经离另一个我越来越近……我不能再留下来了。”晴雪面带微笑，眼神空茫地落在地上，“我不能再陪着苏苏走下去了，苏苏要保重，我……”
　　“晴雪……”
　　“其实我还有好多话想说，还想多陪陪苏苏，可是真的没有时间了……我……”一阵剧烈的喘息打断了她的话，“我……苏苏……我……”
　　少女身影开始消散，有莹亮的光点从身体中飞出。她最后的话也消散在空气中，只能看到逐渐透明的嘴唇轻微开合。
　　屠苏伸手想要去抓住她的手，却最终还是抓了个空，他低着头，别人看不清表情。
　　这边欧阳少恭站在不远处，神色阴晴不定，屠苏没有看见，但是他看见了，少女离去的时说的那几个字。
　　我，喜欢，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