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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情深深几许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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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南越的路上,雨蝶的小嘴未曾消停过片刻,忽而追问我的身世来历,忽而询问仙乐重下凡界的原因,忽而又同无道诉起自己二十年不能张嘴说话之苦。
无道的神色始终淡淡的,隐隐透出眷顾与怜惜。
若是换了旁人,他必定早就不耐了吧?这个也许便是雨蝶与旁人的不同了。
我始终微笑着看着他们二人,没有人得以窥见我内心的苦涩与痴愁。我不后悔助雨蝶恢复了人形,就好像我不后悔陪仙乐进入了这凡界一样。
彩蝶化人的那一瞬,我被她纯澈的样貌所打动,那样神奇的一个女孩,即便是化身成妖,也不见丝毫妖娆,在她身上源源不断流淌而出的,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质朴。
我承认自己在内心深处对这个女孩衍生了好感,尽管她连人类都已不是。
这样一路走走停停,不过几日工夫,倒也到得了南越王宫。
见到南越女王慕莲的那一刻,我承认自己被震慑住了,原来凡界也有这等拥有绝对威仪的女子,她的美与雨蝶的不同,瞬间词穷的我只能用“风华绝代”这个四字成语来形容了。
是的,她是秉绝世姿容的南越女王。
慕莲坐在高高在上的王座之上,她的目光在我四人身上逐一掠过。
“无道、雨蝶、仙乐……还有……”她看向我的时候,柳眉微微一皱,头脑中想是已经思忖万千。
“我是仙乐的朋友,也可以说是她的姐姐,我叫惜颜。”我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笑容从来都是表达友好的方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慕莲侧头看向她身旁的一个女子。那个女子穿着南越国大祭司的服饰,眉眼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仙气。
“这……”南越国现任大祭司迟疑了一下。
只在这片刻工夫,雨蝶便抢道:“其实整件事情并不复杂啊,我和无道云游四海的时候遇到了她们二人,仙乐再次降临人间自是来寻找问天的,而这位惜颜姑娘则好像是上天故意安排来助我的一样,因饮了她的百花神酿,我才得以拥有五百年修为,才能以人形示人,才能变回原来的雨蝶来见慕莲姐你啊。”她亲热地唤着“慕莲姐”,趋前一步伸出手去,似乎想与王座上的女子近诉离情。
“原来如此。”慕莲的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再一次飘到我的面上,“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有百花神酿?”
我的笑颜不改,只漫不经心地道:“有些事情,不想说得那么明晰。”
“若是不便言明,我便不问。”慕莲终于起身,拖着长长的裙裾,一步一步走下王座前的玉阶,再行得数步,便至雨蝶身前。
“你能恢复人身,实在太好了!”何等高贵的女王,当着众人之面,居然潸然泪下。
雨蝶怔了半晌,忽地紧紧握住了慕莲的手,“慕莲姐,我一直都很想念你啊。”语声微小,却尽带哽咽之意。
“我又何尝不是?”慕莲执衣袖拭了拭自己的眼角,强自克制住失控的情绪,和声道:“谢谢你们来这里看我。”言毕,斜睨一侧的无道一眼,眸中满满的竟是化不开的情愫。
居然是这样。
我心下一紧,不由多看了女王一眼,此时她的神色早已回复常态。
适才那一瞬,难道是我的错觉?
冷定下来的慕莲转首向南越国现任大祭司看过去,吩咐道:“听琴,你速去为他们安排住处吧。”
“是!”听琴领命,躬身行了个礼,在经过我身旁的时候,冷不防执过我的腕,轻声道:“你随我同往吧。”
我与仙乐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多年的默契告诉我,她并不反对我在此时离开她。
“好的。”我同样轻声地回了听琴的话。
一出大殿,听琴便急急地问道:“为什么只有仙乐重下凡界了?我师父呢?”
“你师父?”我茫然地看着她,“你师父是谁?”
“魔音啊。”听琴握住我腕的手紧了紧。
“腾蛇啊?”我脑中浮现出腾蛇木木的表情,不由摇头叹道,“听说她已断情根,想是之前在人界之时饱受情苦,所以,她应该不会再来这个伤心地了吧。”
“那仙乐再来又是何意?”听琴警觉地道,“莫非人间又将有一场浩劫?”
我一时哑然,蓦然间想起适才雨蝶对慕莲说过的话,方才回道:“没有什么浩劫,她来凡界只是为了那个……问天,对,就是问天。”
“她不是已经忘却凡界之事了么?”听琴奇道。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强笑道:“如果真心地喜欢一个人,你认为是能彻底忘掉的么?我想,无论是神也好是人也罢,谁都做不到。”
“大概吧。”听琴幽叹一声,不再言语。
我任她引着穿过重重围廊,偌大的南越王宫,似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若是寻常人类,恐怕早就晕头转向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还习惯吧?”听琴关切地问了一句。
我但笑不语,神态自若。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还在纠结于这件事情。
和风拂过,围廊旁的藤蔓舞动起来,“沙沙”之声不绝于耳。
听琴的鬓发轻扬,眉目间的仙气更甚。
“等你灵力再强些,自然可以勘破我的身份。”我漫不经心地答道,举目向廊外堆叠着的怪石望去。
在那石前,竟笔直立着一个男人。因背对,我并不能看见他的脸面,只从那飘然出尘的身形和他右手中紧握的禅杖窥探出——
立于石前的,是一名法师。
青衣如夜的男人,有着蛊惑人心的神秘意味。
“他是谁?”我指着青衣男子,问身旁的听琴。
“也是一个情根深种的可怜人。”听琴喟叹般地道,“十八年前就来到这里了,一晃眼,这样长久的岁月就过去了,他却还是不肯离去。”
“将十八年的时光蹉跎在这里,令他执迷的,究竟是什么呢?”我哀声道,目光始终落在那个男人的背影上。
听琴半晌无语。
我好奇地看向她。
她的眉心凝起隐隐的忧愁,“我不敢说。”
“那就不要说。”我慧黠地一笑。其实,本不需要她言明,单从那怪石之间生长着的群花,我便知晓了青衣法师的心事。
那是一朵朵开得分外鲜妍的莲花。
能在石间绽放,定是他的灵力所致。
令他痴迷不悔的,也定是那个名字中带“莲”的女子。
“尘世的事,实在是纠结啊,不过,也很令人感动呢。”我对听琴说出这样一句话,再不流连,带头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