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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法国病人 ...

  •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由波德门罗和靖川三个人这两天的忙碌状态来看,卡洛斯李确实不知道三合一窃听器的存在。
      窃听结论:
      1)文物走私是养活黑市人口的一大生活来源。10件展品在展览之初都接受过博物馆严格的鉴定和检验,然而后来出现的5件假货,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在狸猫换太子。而最终故宫收到的假货,则可以推卸给送货公司,或者、干脆,在海运路上用阿隆索家族的暗线进行监守自盗的围截,一举两得一石二鸟地骗取巨额保险金。
      2)文物展览的工作本来是交给贝托的堂弟马伦阿隆索Marlon.Alonso的,一个英俊修长的金发男子,然而由于月前在意大利的一场意外枪战和接踵而来的车祸,现躺在巴黎圣路易医院的加护病房奄奄一息。
      3)结果取代马伦的幕后操盘手是阿隆索家族的长子。贝托.阿隆索。
      4)未完待续,持续监听中….

      贝托.阿隆索的行踪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也是鲁班的案子里,波德查到唯一的线。其实靖川从克什米尔离开,巴洛的死并不是主因。其实是波德来电,查到了贝托这条大鱼。

      所以通过卡洛斯、通过文物、再通过窃听器,终于有靠岸的曙光。
      可是现在,别说接近卡洛斯,连这条“神龙”的尾巴都摸不着。

      工作室里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连习惯性的背景音乐——波德的键盘敲击声都停止了很久。
      波德的手松松地握紧,搁在键盘后侧的空白处,低垂着头,闭紧了眼睛。

      “没办法了呢。”门罗说。
      卡洛斯只是个跳板,跳板的那头,却是一片汪洋。

      窃听器里传来如下的对话——
      “头儿,你说马伦的事,会不会是大少爷做的?”
      “谁知道呢,看起来他们的关系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糟糕。”
      “也许只是表象……嘿嘿,幸亏我们及时反戈,总算是跟对人了。诺曼那个忠心耿耿的蠢蛋,搞不好还要给那个垂死的家伙陪葬呢!”
      “……”
      “头儿,怎么了?”
      “得早点让贝托知道,文物的事做成了。否则东南亚那票子买卖,就来不及插手了。”
      “你是说,大少爷会让我们分金三角的那桶肥水?”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可是,大少爷的行踪向来是……”
      “……马伦现在在哪里?”
      “巴黎圣路易医院特护病房。怎么?”
      “好,我们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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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窃听器的这头,张靖川同学想到了平生最阴损的一个念头——
      “马伦的葬礼,贝托会出现吧……”
      门罗猛一拍自己的圆寸头,“对啊!为了证实阿隆索家族内部团结,兄弟和睦,贝托一定会出现!……只是,给马伦续命的那两台破机器,少说可以帮他喘个半年以上……”
      “半年……”靖川小声喃喃,更为阴损的话终于被冷冷地说出口。
      为此,儒生气甚重的波德出现了人生第一次爆发。

      “干脆早点结束他……”
      “不行!”波德猛然转过凳子,抓起靖川的衣领,仰面望他,“即使是三天的生命,你也没有权利!”
      “……”靖川呆呆的凝视着面前人一反常态地严肃,露出无辜小P孩犯错的表情。

      门罗坐在另一旁的桌子上,深意地转头望了望波德,吐了口烟圈。
      呵,时至今日,你依然无法释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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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圣路易医院。特护病房。

      床的后架被支起,金发雪肤的男子,坚挺的鼻梁,瘦削的颧骨,陷落在松软的白色枕头里。涣散的蓝色眼神,带着天然的忧郁感,无力地痴视着被吊起的半条残腿。
      床的左侧笔挺地站着一位黑色西服的男人,青灰色的短须,坚毅的眼神,紧抿着嘴唇望向床上的人。

      “诺曼,”床上的金发男子虚弱地喃喃,“你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
      床上的男子深深地叹息,“他们就快到了。”
      “少爷,我说过。如果这是宿命,我会陪你走到最后。”
      “那就回去休息一天。接替你的人就来了。我答应你,不会在明天死掉。”
      “……”

      三个黑西服黑墨镜的男人敲了敲敞开的房门,在金发男子微点了头以后大步流星地跨了进来。

      “我们是来接替诺曼总管的人。”为首的男人如是说。

      “走吧。”床上的男子向诺曼挥了挥唯一能动的右手,沉默着闭上了眼睛。
      阳光从右侧的窗台泻了进来,隔着百叶窗在金发男子的脸上映出了斑斑驳驳的条文痕迹,苍白的脸被镀上了一层赤红——时间已近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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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川望着眼前全失锐气的这个人,凄凉感在手心里油然而生。
      门罗在转角干翻了一个黑服墨镜的男子,扒下了他的衣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现在他正载着那个昏迷的男人徐徐地驶向巴黎的工作室,说不定还唱着小曲享受着塞纳河畔夕阳的艳丽。
      自己此刻却像从黑客帝国里走出来的人物,穿着最没格调的漆黑,活像只报丧的乌鸦。这种近乎送终的试探,也不过是希望贝托可以焕发他最后的人性,在弟弟死掉以前出现在这个白的刺眼的病房里。
      毕竟从5年前的事情发生以来,靖川一直怀有浓重的白色病房恐惧症。(1)

      “你们,咳咳……”马伦挣扎着动了动身体,“把墨镜拿掉。还有那身黑衣服。”
      靖川深表认同地取下了墨镜,挂进了前襟的口袋。然后解开自己的西装纽扣 ,下意识地把衣服递给了身旁的男人。那个男人差异的瞪了他一眼,却在眼神接触的刹那,像是被雷劈中般鬼使神差地接过他手里的衣服,递给了下一个人。
      最后那个警卫有点无奈地望了望两人,无奈地把三人的衣服挂在了衣架上。三个白衬衣黑西裤的男子,白黑黄的肤色相间地站在窗前。

      “这样好多了……”马伦说。“没有人规定,□□一定要像没头苍蝇一样没品。”
      保镖1朝保镖2笑笑,保镖2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保镖3。

      三人背光站在诺曼刚才的位置上,马伦又挥了挥右手,“到那边去,你们挡着阳光了。”

      靖川侧过了身体,而那一刹那,脸却被马伦看的分明。

      “你……”床上人的手指僵在半空。

      在背光下,欧式的双眼皮的阴影投在原本密长的凤睫上,夕阳在纯白的病房沾染了多少血色。挺直的鼻梁和微薄的嘴唇分明是亚洲人才有的细腻。泛着金黄的皮肤,侧身在百叶窗的光影前,竟活脱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你很像一个人。”马伦说,“十年前,我在云南见过的一个人。”
      “……”呵,世界竟如此之小。怪不得眼前这双蓝色的眼睛多少有些印象。是锁在童年的回忆?那段快乐到不敢不忍不愿再旋首的回忆。
      “他是一个让人尊敬的军人。‘人走到哪里都可以生存,只是生存的好不好罢了。然而即便是攀着生活的底线生存,也不能丢弃毕生的理想’——这是他教给我的。所以,哥哥就成了我的理想,我爱他,因为我想成为他。直到我连动都动不了,挺尸般躺在这张摇床上,我才发现,也没有办法成为他了。因为别人的理想不会动,人却在不停地奔跑。可是现在我不能动了,我的理想却一直在奔跑……”马伦苦笑着扬了扬嘴角,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我说多了呢。”

      “……”靖川痴痴地站在窗前,低垂着视线。曾几何时,自己也像他这般追着理想在奔跑,快乐地奔跑,然后发现前方的身影猛然回头,再不是自己熟悉的眼眉熟悉的面容,狰狞可怖,青面獠牙,自己幻灭在自己的光华里。于是当理想湮灭,自己也失去了信仰,只听见安拉,佛,或是上帝,毫无安全感地出现在那些信徒的祷词里。
      右拳渐渐地握紧,刘海斜扬在眼前,遮住了瞳孔的颜色。

      门口有一些凌乱的脚步声。
      消音器的刮擦伴随着保镖1和保镖2的应声倒地!靖川站在房门扫不到的死角,枪声像干扰源一般打断了陷落的沉思,开始暗暗数秒。

      马伦并没有听到,他的眼睛扫到了此刻嘴角苦笑着上扬的保镖3,差异的睁大了碧瞳,“或许,你认识他?”

      来不及解释!左手卷住百叶窗的开关绳下拉!麻利地用枪靶击碎了玻璃,侧身翻出了窗外!然后向另一侧拉着绳索,把百叶窗调回闭合的状态,掩饰住窗上的空洞。
      一时间,消音器的刮擦声夹带着枪林和弹雨,已如白雨跳珠,扑面而来!

      圣路易医院五楼特护病房的窗外,白衣黑裤,修长的身体摇晃在渐渐沉没的夕阳下。
      直到弹夹落地的声音渐止,门口传来冷冷的号令,“走吧。”

      ——那是卡洛斯的声音。

      房门轻掩着合上的瞬间,悬挂在窗外栏杆上的黑影翻身跳入。
      靖川望着陷落在床上的马伦,樱花般的血迹绽放在他的胸前和腰腹,无神的碧瞳彻底涣散在枕间,轻轻为他合上了眼帘。
      “他是我哥哥。”窗前的身影如是说。
      作为对床上人最后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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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沉。
      从马伦.阿隆索的病房出来,列车行驶在巴黎盆地的旷野上,夏季的麦浪叠叠的如北海的波涛,靖川望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幽灵般穿过外面的原野和山峦。

      为什么萎靡凋落的生命还可以烧的这般嘹亮。

      年轻有时是一种痛苦,它让人无所适从。马伦始终抬着眼望着他的兄长,一如我想成为那个人一样。如果说马伦连持股观望的机会都失去了,我,连股本都丢干净呢。

      生存,是攀着最低的底线生活。
      那个人曾经告诉我,到哪里都可以生存,只是生存的好不好罢了。
      那个人也告诉我,人活一世,一半是为了生存,一半是为了证明。
      然而理想最终是泡影,理想,也最终毁了它自己。

      转念想到会在星空下伤感的自己,靖川严肃地面容凭空升起了一丝笑容。
      我还真是个杂食动物呢,有一些走不进去的世界,有一个走不出来的人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法国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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