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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五章 难消帝王恩 ...

  •   我这个被皇帝亲点为长使的闽越公主刚到未央宫,名声便已传遍了整个后宫,同时引来了无数的好奇心。从此,只要皇帝不在寝宫,这整个温室殿便有无数前来打探的身影,各宫各殿的主子所派来的人层出不穷,也令我觉得啼笑皆非。

      而面对来人,我一概以大礼待之,同时用夹杂着汉话的闽越话来应付着所有访客。这个时候,连颖秋也被连累当汉话译官,却又在译话之时颠三倒四,让人听不出任何意思。就这样,七日之后,整个寝宫重新回复平静。

      当然,这样的七日也令我对后宫有了初步的了解。如今皇帝后宫中,除了住在椒房殿的皇后陈阿娇、最受宠的漪兰殿夫人卫子夫外,最常受刘彻庞幸的人便是鸳鸾殿美人骆玉洁、住在常宁殿的美人琴晗雅、住在兰林殿的美人卫绮罗以及住在兰台殿的充衣叶岚裳这四人。其中有三人都是各番国来使,二姐骆玉洁不提;琴晗雅,她是越繇王长孙;而卫绮罗则是北方卫氏朝鲜的公主,来这里已经三年有余。至于叶岚裳,据说原是刘彻后宫一名唤王雁婷的充衣手下婢子,生得极为可人,因此被刘彻相中,招去侍寝。怎料此女如此争气,竟然一举怀下龙种,如今为刘彻生下了德邑公主刘婥,这才于年前被策封为充衣。而王充衣一气之下做出失常举动,而被皇帝直接打入永巷,永不相见。

      至于刘彻,登基七年,却膝下无子,只得三女,分别是已故容华田遥迦、夫人卫子夫以及充衣叶岚裳所出的鄂邑长公主刘苓、当利公主刘璎以及德邑公主刘婥。

      如今皇帝所住的并非平常所在的未央宫宣室殿,而是未央以北的温室殿。整个殿中以椒涂壁,再饰一层文绣,以香柱为柱,设火齐屏风、鸿羽帐,地上铺以毛织地毯,是整个未央宫中最暖和的地方,这倒是令一向怕冷的我唯一觉得高兴的事。去年安平殿中过冬,可把我冻得半死。如今身为长使,随侍皇帝,自然也是长时间留在这温室殿中过冬了。

      “陛下回宫——”随着太监的一声长啸,刘彻的身影已经穿过前方那道屏风直接奔这里而来。

      “奴婢恭迎陛下。”我放下手中的竹简,迎上前去。

      随他入殿的只有韩嫣一人。看上去,刘彻的心情不太好,脸绷得老长。

      行礼之后,随即上前替他换下朝服,然后将准好的便服给他换上。在更衣过程中,刘彻都不发一言,令人有些胆颤。

      扭头看韩嫣,只见他打着眼色,大概是让我现在别说话。会意的回他一记,然后转身将刚泡好的茶替这尊贵的帝王斟上,便退到一旁不语了。

      “九哥!”自从那日后,许是皇帝觉得我对汉话不熟,对宫廷礼制也不熟,所以他们俩在我面前倒是没君没臣的说话,无所顾忌。

      看韩嫣那一脸无辜,杏目中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光芒,我不禁也有几分好笑。这个韩嫣,有时真会让我忘记他其实是堂堂男儿之躯呀。

      “行了,你也别劝了。润丞呐,朕的心思你一向深知,以后此事休再提及。”刘彻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已经由盛怒转为无奈,眼中还带着几分宠溺。他这样子,实在不难看出这韩嫣韩润丞在他心中有着无比重要的地位。

      看来他们是发生什么事了,所以才让刘彻有这样无奈的表情。既然是轮不到我问之事,我自然无需有太多好奇心。转眼见刘彻皱了记眉头,心知他是因为天气而感到寒冷,无奈的一笑,走到后面榻上拿了两条披风转到前面:“颖秋,再添些火。”

      将手中披风一条给刘彻披上,另一条递给了韩嫣,换来这九五之尊一记赞赏的微笑。向刘彻行一礼后,我拉着颖秋退出了宣室正殿。

      “陛下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是发生什么事了?”说话的是被我专程要到这里的曾经安平殿小婢,紫彤。

      “小丫头,别没事胡打听,小心惹祸。”伸手轻敲她的额头以示惩戒,谁想她天真的朝我吐着舌头,反而让我哭笑不得。不如打发她们去做事,免得整天东打听西打听的。

      “行了,颖秋,你带着紫彤去传膳,咱们皇帝陛下应该快饿了。”

      打发两人去后,我转头看向四周。去年因为不习惯,整个冬天都冻得在房内哆嗦,根本没看到窗外的雪景。此时看去,温室殿已经被披上了一层厚重的银妆,而天空中仍在飘着鹅毛大雪,这样的景致是我在闽越从不曾见过的。而这是今年隆冬的第一场雪,雪后的天地如同初生般纯洁而宁静,只留下在雪地中走过人们那‘沙沙’的脚步声。此等美景,若是瑾在,该有多好。想来,他也会为这样的世界而沉醉吧。而如果他在的话,我就根本不会觉得冷。想着想着,似乎有些痴了……

      一条披风突然搭上肩同时也打断了脑中的念想。呀,是皇帝和韩嫣。此时原本韩嫣身上的披风已经落在我的肩头。

      “奴婢该死,陛下恕罪。”我竟然出神得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实在是该打。

      “起来吧,此处也没外人,就不必这么多礼数了。”刘彻的心情似乎好转,整个眉眼都是笑意。看来这个韩润丞哄得天子很高兴呀。

      “谢陛下。”他虽然说不必讲礼术,可我敢么。小心翼翼起身,见韩嫣朝我打着眼色,虽然不明何意,却也知这是让我放心的意思。

      “玉汐何故在此神游?”像是想起了刚才的事,刘彻饶有兴趣的问。

      “此处天寒地冻,陛下小心受寒,还是回殿上去吧。奴婢已经着人准备膳食,少时便会送到。”笑着从容答道,以此避开这天子的问话。我还想问问,这两人没事突然跑出来做什么,只是没这么大胆子而已。

      “也是。”刘彻看看这一地的雪,拉了韩嫣便往回走:“润丞也别走了,今晚留在此处陪朕喝酒,一会儿咱们下棋。上次那局,还胜负未分呢。”

      “是,微臣遵旨。”韩嫣经过我身边时,诡秘一笑,看得我心头发毛。接着,刘彻的声音再次传来:“玉汐也别在外站着,回殿下侍候。”

      “喏!”

      温室殿内火炉正旺,映衬得整个大殿暖意融融。在进入这里的一瞬间似乎便已忘记窗外那凛冽的寒风了。

      “玉汐!”像是想起什么,刘彻又抬头唤道。

      “奴婢在。”见他表情很随意,我也放松了心情站在中间。

      “刚才在外想什么,看你的样子似乎很……沉醉。”略一沉吟,刘彻用了沉醉这个词。

      “这……”怎么回答,难道要告诉他我在想一个朝廷叛党么。

      “想来汐长使因为没见过这白雪皑皑的景致,所以觉得新鲜吧。”韩嫣笑着饮尽杯中茶水,随意抛出一句。却解了我此时之围。

      “韩大人说得是,玉汐家乡从未见过如此雪景,所以刚才才会在殿外分神。想这如此美景,也只能在这长安城中才能一见了。”

      “原来如此!”刘彻说话间,颖秋已经从门外进来,跟在身后的是膳房的人,人人手中拎着食盒,是天子的晚饭送来了。按刘彻的指示,将所有食物摆到他面前的几上,韩嫣则自觉地坐到了他左边。

      “颖秋。”见膳食摆好后,刘彻突然唤道:“替你家主子搬张垫子过来,今日咱们三人同几而食。”

      耶?这……“陛下,这怎生使得。”要是传出去,怕这麻烦会接踵而至。

      “怎么使不得,朕令你今日与朕和润丞同几而食,不得推辞。”看来刘彻之前的火气已经一扫空了吧,怎么还有这个闲功夫。

      “喏!”颖秋立即照办,而我也不得不唯君命从之坐到了他右边。

      “玉汐。”

      “奴婢在。”天子今日是哪儿不对,刚才一脸怒火的,现在突然整个转了个急弯。

      “来未央宫这些日子,朕也未及问过,也未知你是否习惯这里的生活?”他说话间,韩嫣已经先将几上膳食尝了个遍,随即捡了几样似乎是刘彻爱吃的放到他面前。

      果然是个细心的人,难怪刘彻会对韩嫣如此荣宠,让他年纪轻轻就做了上大夫,他几乎将刘彻的脾性喜好了解得无微不至吧。

      “谢陛下关心,玉汐在此过得很好。”只要不出这寝宫,应该不没什么麻烦找上门来。而且我在第二日便已经到二姐宫中去作了解释,想来她也不会找人麻烦的。

      “嗯,那就好。”说着刘彻又将话题转到了韩嫣身上。

      “润丞,你似乎和玉汐很和得来?”

      呃?他发现了什么?听刘彻这话,我手微微一颤,却又故作平静的抬头看向韩嫣。他此时正在往我面前添菜,在听到刘彻这话后并未有什么其它的情绪出现,而是再从几上捡了两样菜放到我面前才停下箸来。

      “是呀。不瞒九哥,我上次奉你命去闽越时曾与汐长使有过一面之缘。那时还蒙汐长使相助,赐予润丞一饭之恩呢。”韩嫣说完像是要强调般还朝我扬扬下巴:“是吧,汐长使。”

      “哦,是的。”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承认,不过这时我也不便再否认,只得顺着他的话点头:“没错,那时曾在闽越城与韩大人巧遇。”

      “这就难怪了。”刘彻一边点头一边笑道:“难怪总觉得玉汐与你似乎比与宫中其它人要亲近许多。这丫头年纪轻轻,却整天闷闷的在宫中,也不爱说话,朕有时还真怕把她闷坏了,到时怎么向东越王交差。”

      “陛下说笑了,奴婢哪有?”不得不佩服这帝王的观察力如此敏锐,看来我以后做事做人都要更加小心才是,别被轻易看出什么来。

      “这不好好的,小丫头有时撒撒娇也比老成好。”刘彻说完又道:“记得当日看东越王国书时,提过这小丫头才十四岁,尚未及笄……”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我的发间。

      糟,我头上那支玉笄!没想到此时这帝王居然会想起这件事。

      “回陛下!”定定神,随口笑道:“是呀,玉汐尚未及笄,只是临出门前,兄长怕看不到我及笄才提前将玉笄给我戴上,因是家兄送的,玉汐思念兄长,才终日将笄戴在头上。”

      “原来如此!”刘彻露出满意的表情:“难为你年纪不大,却也有此心。也罢!玉汐是哪日生辰,想来今年应该及笄才是,到时朕亲自为你主持及笄礼如何?”

      “这……区区小事,何劳陛下。陛下日理万机,为国家大事,玉汐可不敢让陛下为此事操心。届时,自有洁美人替玉汐操持,奴婢先扣谢陛下恩典了。”这个刘彻,还真不好对付。随意谈笑间,竟然也让我倍觉辛苦。

      以前泷哥常说,如果说了一个谎就会说无数的谎话来遮掩,久而久之总有一天会被揭穿。现在看来,泷哥说得对,这样的弥天大谎要如何才能不被揭穿呀。

      “九哥,如果您真要为汐长使好,就千万别再说了。”此时,韩嫣突然冲刘彻撒起娇来,难为了这堂堂男子汉,居然撒起娇来也让人觉得很是可爱。

      “为何?”看来刘彻是非常乐见韩嫣的撒娇,所以才连笑起来都如此温柔。

      “您忘了,你稍微对微臣亲热些,就唤来这九嫂的一顿,润丞是外臣,九嫂自然拿我没辙。”

      说到这里,他冲刘彻吐吐舌头,换来刘彻一记白眼。“你这小子!”

      “可汐长使是宫中人,您要再这样,怕是她又会和刚来此一般日子难过咯。”话锋一转,韩嫣又将话头转回我身上。这家伙,实在是够多事的。虽然我明白他为何会在此说这些,却也为他这话感到不悦。

      “刚来的日子?”刘彻显然听明白了他所要表达的东西:“怎么回事?玉汐!”

      “陛下,韩大人和您说笑呢。”想避重就轻的将此事一笔带过,却怎奈这九五之尊根本不领情。

      “到底怎么回事,润丞,你说!”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看了眼前这位帝王的脾气,相信您应该会明白此话的含义。

      “九哥您自己想,当初九嫂为何会把那冰燕给安排到您身边。而您却在那天当她面把冰燕给撵回椒房殿。恰好那日您又亲自下令将玉汐调至未央做长使,而且还是在您身边儿。这样天大的消息传至后宫,后宫上下能不闹腾?听说,太后娘娘似乎也派来人来瞧瞧这汐长使是何方神圣,才会劳陛下亲自下调令呢。”

      原来如此,韩嫣不仅仅是要说我的事,还想将那日事件的利害关系摆上台,可那日冰燕和皇后为什么会来安平殿?

      “那日九哥不过是想与臣从明光宫偷溜出去……”说到这里,韩嫣抬头看了看刘彻的表情,见其没有不悦,又能续道:“而九嫂却飞快的追过来,她的样子与当初见卫夫人是否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刘彻一瞬间恍悟。而同时,我似乎也明白了当日皇后为何如此生气。

      那时住明光宫安平殿的人只有我这个番邦公主,而皇帝突然心血来潮到这安平殿来原意是想和韩嫣溜出宫去。不过皇后不明白,得到冰燕的报告后,怀疑皇帝到安平殿的居心,所以才会中途杀过来。结果正好我又不偏不倚的撞了个正着,还被皇帝亲自下令调到了未央宫。虽然没有封妃封嫔,却成为这九五之尊的贴身女官,最接近他的人。难怪那几日来找麻烦的人不少,要不是我装聋作哑的混过去,还不知道后来会有什么事发生。看来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我的九哥呀,这丫头还小,又没心没肺的,您这一言一行可要当心呐。她不单是个长使,还是两国使者哟!”韩嫣说到这里,停住了。

      “也是,这丫头有时连话都说不清楚,想来她平日不爱说话也是这事给闹的。”说到这里,刘彻居然伸手拍拍我的头,那动作居然有几分父亲的样子。看来韩嫣几句话,把他心中那对长公主的慈父情给闹出来了。这算是什么事儿呀。无语的看向韩嫣,却见他露出了难得的狡黠样,不觉又好气又好笑。

      “对了,玉汐。之前你就是因为身子不适,才会在安平殿休养。如今身子应该没大碍了吧?”

      不明白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我只得顺势点头。刘彻一边替我添了些菜,一边又道:“朕如今也知道了,你以后有事尽管告诉朕,万事自有朕替你作主。”说着又冲韩嫣道:“润丞,你看朕这宫中再添两个侍卫如何?”

      “此事九哥自己作主,问我作甚。”韩嫣白白眼,拂了刘彻的面子,直接顶了回去。

      “嗯,此事就这么办。一会儿下去安排一下,叫卫青看看禁军中是否有合适的人。最好是与朝中背景无关的人,这样才更放心。另外,着青希也常来走走,顺便给这丫头看看。你也是,得空就多教教她说咱们大汉官话,让她尽快熟悉这里的一切才是。”说到这里,刘彻又往我面前添了些菜然后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看前面前这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菜,我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这怎么吃得完?而且如果今天这事闹将出去,我身边又热闹了。也不知韩嫣这番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此时我也深深地觉得世间最难消受的还是这帝王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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