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剪影》碎夕

24、第二十四章 那个离别

　　高考结束这天，整个学校的高三毕业生彻底沸腾了。

　　无论高考这几天的煎熬、心急、担忧等等各种负面情绪如何增长如何影响各自的心情，在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时，一切都划上终点符。

　　回到各自教室的同学们似乎都已疯狂，将手里能看到的能抓到的书本考卷发疯似的撕掉，然后跑到走廊上用力一挥，漫天飞舞的纸片便如纷扬的柳絮在空中飞扬，飘飘荡荡。

　　嘶吼声，欢庆声，尖叫声，哭泣声，交杂其中，不断交替上演。

　　这时候的老师家长远远站在教学楼下看着孩子们疯狂，看着纷纷扬扬的纸片从半空中悠悠飘落，将洒满金色阳光的校园染上一层风霜。

　　这时候的他们没有责怪斥责孩子的不文明行为，而是纷纷默契的选择沉默，让他们尽情释放高三最后期间带给他们的极度沉重的心理压力。

　　等到孩子们发泄得差不多了，学校广播才开始要求同学们各自回各自的班级坐好，听班主任宣布填志愿的时间及最后的告别。

　　李老师踩着缓慢的步伐慢慢进入教室，看着讲台下高三一班的全体同学，他今年已经四十岁了，从他大学毕业开始教书至今，已有近二十年了，虽然带过很多届学生，虽然习惯了每三年就要送一次学生离开校园，但他仍然不能自抑的感到伤感。

　　这些都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孩子，高中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些孩子的每一分努力，每一分刻苦他都看在眼里，虽然中间也曾跟他们斗智斗勇过，也曾狠狠批评过其中一些同学，但在这即将分离的时间，他想，他最担心的还是孩子们以后的成长。

　　“我希望你们走出这所学校以后，不管去了哪里上大学，不管将来做什么工作，都能记住我们学校的校训，求实创新，立德树人，团结拼搏，自强不息。最后，请让我以老师的名义说声：三年来，同学们，辛苦了！”

　　李老师最后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他的语速极慢，每一句像是要说到心坎里去，讲台底下的同学们听到他的最后那句话，原本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就这样毫无预警的掉了下来。

　　“老师辛苦了！”

　　同学们齐齐高声喊道。

　　三年。

　　纵使这期间对各科老师不要钱的布置作业补习占用下课时间感到幽怨愤怒，但在这一刻，所有的情绪全都化为最后的感动与不舍。

　　最后，老师发完讲话朝同学们深深鞠躬，然后大步离开教室。

　　随着他的身影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刚刚还小声压抑自己的女生早已哭出声来，为自己熬过的高三，为刚刚结束的高考，为逝去的高中时光，为教他们的老师，为相处三年的同学。

　　沉浸在伤感气氛里的同学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平常调皮捣蛋的钟明，此刻也无比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呆呆望着黑板上不知谁写的“再见了！高三！”，在这几个字的周围画满了各种颜色的符号、画以及文字，他觉得有些字写得很漂亮，有些字写得真难看，但他却没有了以往的调侃嘲笑的心情。

　　隔壁班级不久就传来阵阵起哄声，然后很多同学如得到自由的小鸟，男生甩着衬衣背着书包不断从走廊以搞怪的姿势跑过，嘴里发出奇怪的尖叫声。

　　女生则跟在后面哈哈大笑。

　　所有人的离别伤感在这一刻被迅速驱赶。

　　“同志们，恭喜我们，解放了了了了了~~~~”张乐峰第一个打破教室里的压抑气氛，麻利的起身站在椅子上大吼。

　　随后其他同学跟着响应，压抑的教室瞬间变成吵闹的菜市场。

　　等到吼叫声差不多了，不知是谁率先说了句，“哥们儿，以后兄弟再也借不成作业抄了，保重啊！~~o(>_<)o ~~”

　　然后便有接连不断的声音响起。

　　“老同桌，以后要记得自己带笔啊，别老找同桌借，而且还有借无还，我都忍了很久了，你快点把借我笔的钱还我！=口=”

　　“以后也没人给我上课望风了。T-T。”

　　“啊，不知道大学能不能上课吃东西，我这一年上课吃东西可辛苦死我了。0_0”

　　“以后下课也没人陪我去厕所小卖部了。”

　　“大学应该有很多美女吧？我终于可以摆脱这侏罗纪时代了。\(^o^)/~”

　　“我们班的女生让你很委屈吗？(#‵′)”

　　“晚上大家一起出去好好庆祝一下吧，谁要回家的别说是我们高三一班的人！”

　　“好~~同意~~”

　　“赞同~~”

　　“举手报名~~”

　　随着钟明的一声响应，大部分同学都跟着回应赞同，最后等到大家走出校门，清点人数之后发现除了个别几个同学实在是情况特殊不能一起去，基本全部到齐，可以说是除了必须参加的班级活动外，集合得最齐的一次。

　　人数到齐之后，大家开始商量晚上的活动，最后敲定吃饭，然后唱歌，打电动，吃宵夜，压马路最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敲定活动后，大家开始掏钱，好在家长们似乎也预料到孩子们考完会与同学聚会，因此白天的时候大部分家长都预先给了他们钱，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上交给财政大臣张乐峰之后，大家齐齐朝商定的餐厅走去。

　　这天晚上大家闹得很疯很嗨，吃饭期间抢菜划拳喝酒，闹哄哄的，期间有人起哄给李蓉蓉灌酒，但一直默默吃饭的顾岚却站起身来要替李蓉蓉挡酒。

　　班里的男生都是以钟明、张乐峰为头，他们不起谁的哄，其他男生便不会主动找谁，因此顾岚一直不是被大家灌酒的对象，但李蓉蓉不同，张乐峰平常在班里最喜欢逗李蓉蓉，因此这会儿逮到机会就要灌酒。

　　此时见到顾岚主动替李蓉蓉挡酒，张乐峰虽然意外，但是更乐意人家自动凑到枪口上来，于是与其他几个男生一起起哄，与顾岚拼酒。

　　虽然知道顾岚的酒量应该不错，但一个女生也经不起几个男生这样灌酒，李蓉蓉一下子就担心起来，顾岚却不给她阻止的机会，二话没说，干脆利落的将杯子里的啤酒一干为尽，瞧得几个男生眼睛都直了，随后张乐峰大呼一声好，也一口干了。

　　见顾岚喝酒这么爽快，男生更来劲了，平常没什么机会跟她说话，如今有机会接触还不抓紧机会，于是本来几个男生凑一堆的拼酒就变成大家一起灌顾岚。

　　女生虽然喝酒的不多，但大家都看不过去了，纷纷斥责几个灌酒的男生黑心，于是女生这边又加入了几个英雌豪杰，与顾岚一同加入战斗。

　　眼见顾岚已经面不改色的干了五杯啤酒，陈子煜实在是坐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替她挡酒，大家打趣陈子煜这么维护顾岚，却被他微笑的表情给弄得不知如何打趣下去了，便闷着开始转移对象，灌陈子煜。

　　一餐饭下来，桌子上的菜没怎么动，啤酒倒是喝了几打，最后灌酒的先趴了。

　　结账后，没喝醉的男生拖着喝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却还在叫嚣干杯的男生往事先预定好的KTV走去，女生跟在后面照顾也喝多了的几个女生。

　　再瞧顾岚的脸色，仿佛没事人似的，反而是替她挡酒的陈子煜走路飘乎乎的，架在沈佳斌肩头的脑袋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

　　李蓉蓉确定顾岚没什么问题之后也跑去照顾其他女生了，王墨妍见状，表情有些复杂的来到顾岚身边，半晌才犹豫开口，“你……还好吧？”

　　顾岚原本以为是李蓉蓉去而复返，听到旁边的人开口才有些惊讶的转过头看着王墨妍。

　　她与王墨妍虽然也一起出去玩过，但很少说话，她不爱说话，而王墨妍则不跟她说话，因此两人的关系很生疏，此时见王墨妍主动跟自己说话，她惊讶是正常的。

　　“还好，谢谢。”顾岚摘下头上的耳机，回道。

　　“你跟陈子煜……我从来没见过陈子煜这个样子。”王墨妍看着前方深一脚浅一脚走路的陈子煜，昏黄的街灯将他淡泊的身影衬得有些飘渺梦幻，好像一道随时都可能消散的光芒，她抓不住，也无法抓住。

　　顾岚顺着王墨妍的视线望向前方，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我也是第一次见。”

　　苦笑了一下，王墨妍的表情充满苦涩，“以前是因为读书，无法开口，如今……似乎想开口也开不了了。”明明想问她喜不喜欢陈子煜，明明想知道陈子煜对她是什么感觉，可问不出口，没有立场，没有资格。

　　顾岚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的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王墨妍看着顾岚的侧脸，想起高中的点点滴滴，想着陈子煜和顾岚之间的特有的默契，想着陈子煜对她的不同，想着她这个本身就是个特殊的存在，自己忽然有些不甘心，自己与陈子煜也同桌过，为什么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还是因为自己什么都没说？

　　如此想着，王墨妍表情认真严肃地对顾岚说，“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除非你们两个告诉我你们彼此喜欢，否则我不会放弃，也许他愿意与我在一起也说不定。”说完，她便转身朝其他女生走去。

　　顾岚转头望着王墨妍坚定的背影眉头紧蹙，从王墨妍开口跟她说话时起，她的心里就感到一阵烦躁。

　　因为什么，她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