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者•西厢化蝶》蛊惑少年

4、第 4 章

　　（四）

　　还好这种折磨就快要结束了，张语尘大哥白马将军奉旨回京探亲受赏，家人遣人来接张语尘速速回京，张语尘虽然和大哥年龄相差甚大，可他自幼就最崇拜大哥，张语尘出生时定国公和夫人年纪都已不算轻，对这个得来颇有几分凶险的幼子也不再如对其他孩子那样严厉，只有一味的宠爱，反倒是长子更多的担负了教育张语尘的责任，直到长子奉皇命驻守西陲，张语尘算是彻底放了羊，好在天资不错，课业倒不会太丢人。

　　张语尘听说大哥回来了，兴奋的要跳起来，拉着梁溪孟唠唠叨叨的说：“我大哥回京了，我现在要立刻回去见他！你知道吗？我大哥是这世上最帅最有学识的男人！我们书院所有的夫子加起来也比不上我大哥的手指头，是他我朝最厉害的将军，突厥人全都怕他，有他在玉门，那些夷人谁也不敢动一下手指头……”。

　　梁溪孟心里突然一空，接着钝钝的痛，只是按住琴弦什么也不说，这一次张语尘回去大概就不会回来了，岁末将至，他没有理由再回书院呆到明春，他们可能就这样结束了，对他来说也许反而是件好事……

　　张语尘完全没有注意到梁溪孟的沉默，依旧自言自语说个不停，梁溪孟一直以为没有任何人能被他放在心上的，但现在看来他错了，至少他的大哥是在他的心上的。

　　张语尘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在梁溪孟脚边坐了下来期盼的看着梁溪孟：“跟我去京城吧！”梁溪孟心里又是一跳，他也舍不得他吗？张语尘接着说：“京城最好的琴师都没有你琴弹的好，我想回去也能听到，嗯！我还想让大哥也听听，他一定会喜欢的……”

　　梁溪孟苦涩按琴：“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

　　张语尘苦恼看梁溪孟：“你不想跟我走？我说了我会跟父亲帮你讨要荐书，你不用担心会试啊？而且就算考不上又怎样？我求我二哥在礼部给你安排个官职肯定没问题的……”

　　梁溪孟痛苦按琴，他从来不懂他心里的骄傲……

　　最终张语尘还是独自回了京城，他因梁溪孟不肯跟他走感觉到的不快迅速消失在见到数年未见大哥的喜悦里。

　　张语尘走后，梁溪孟表面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生活，每日上课练琴，但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煎熬，他本来以为张语尘走后他就能斩断一切，重新回到原来的梁溪孟，但是他错了，他根本不能控制自己不断想起张语尘的一切，他的任性骄纵、他的单纯明快、他对自己偶尔表露的那一份乖，至于张语尘给他带来的伤害和煎熬，他都不愿再想起，张语尘走后他再没有收到张语尘的任何消息，他也没法跟人打听张语尘的消息，他怕不小心听到张语尘和公主的婚讯。

　　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要熬不下去了，没想到煎熬中他还是过了新年，书院推荐进京参加会试的名单赫然有他，他居然有些怕，不知道是去好还是不去好，慧能法师听了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他，许久才说：“去吧！痴儿……”

　　不顾春寒未消，梁溪孟就抱着琴匆匆去了京城，定国公府高墙红门，富丽堂皇，梁溪孟在门外徘徊许久，不知道该不该上门去找张语尘，可又不愿意离开，只要想着这是张语尘长大的地方，他现在可能就在里面读书舞剑，脚就像被使了法了一样，只能围着这里打转，想着去年初见还想着元宵请他吃汤圆，可如今竟是见一面对他来说也这么艰难，直到夕阳渐斜他才发现，他既没有找到张语尘也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夫子介绍的会馆他还不知道在城东还是城西，他叹气自嘲到：“果真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时突然有人笑到：“还真是梁公子！”抬头一看原来是芙蓉，脸一下子红到耳后，忙还礼问好，芙蓉又笑：“青研说好像看见是梁公子一直站在门口我还不信，梁公子你是来找我家三公子的吗？”

　　梁溪孟一下子期期艾艾倒说不出口，芙蓉当他默认，又看他行李瑶琴都背在身上，猜他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于是连忙叫了家人过来帮忙拿过梁溪孟的行李，又说：“梁公子，我家三公子此刻被大公子看着不能出府，芙蓉先送梁公子去城郊别院先住下可好？”

　　梁溪孟本想拒绝，芙蓉却已经让家人把他的行李送了过去，并说：“我家公子说他明日会去找梁公子的……”听到这里梁溪孟心下一暖，心想他心中还是有我的。

　　定国公府在京郊的别院修的别致精雅，家人对梁溪孟也特别的细致周到，绝不让他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梁溪孟反而更惴惴不安，想着等见到张语尘就立刻搬去夫子介绍的会馆，可第二日，直等到吃过午饭他也没有来，梁溪孟心中失落在别院园中慢走，心中叹气，难道还期望着他像他一样急切的见到他吗？如果他有这么急切，昨晚就不会派芙蓉出来……

　　梁溪孟就这样等着，直到日头西斜家人才来通知他公子来了，他欣喜的跑回内堂，张语尘果然站在里面静静的等着他，亦是有些欣喜的看着他，叫着他的名字：“梁溪孟，你怎么才来？”

　　“语尘……”梁溪孟的声音有些抖，搂住张语尘，闻着熟悉的熏香问：“你想我？”

　　“唉~~”张语尘伏在他肩上浅笑：“是啊！想你……”

　　由于初春已至，撤去炭火的室内本来略显冰冷，但梁溪孟的心里只有一片暖意，也许真的早该来的……

　　但张语尘只在这里逗留了一晚就匆匆要走，他说最近大哥在家盯他盯的特别紧，昨天是寻了理由才告假出来的，梁溪孟只是笑，他没想到张语尘也有怕的人，张语尘委屈抱怨：“我大哥比我爹凶多了，下次带你见见他你就知道了……”

　　“或者，我也该凶一些才好？”梁溪孟笑笑挑眉斜看张语尘。

　　“你想要我怕你？”张语尘不解看梁溪孟，又笑：“梁兄你有违圣人教导哦！在此等我，我会再来找你的……”说完翻身上马离去。

　　梁溪孟远远看着张语尘渐远的背影无奈笑：“我若听从圣人教导，就不该来找你……”梁溪孟拿着夫子的信，不知道还要不要搬去会馆，一夕温存，张语尘衣带间的熏香尚在鼻端，渐渐侵蚀掉他搬离这里的力气……

　　之后几日张语尘果常来此地与梁溪孟相会，张家家人待他依旧细致周到，可他还是感觉到他们的态度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张语尘不在时，梁溪孟整日里躲在屋内读诗做赋，不敢揣测张家家人看他的眼光，没有勇气去想是否应该离开。

　　这段时间里，张语尘总是温顺乖巧的，总是像初见时一样用单纯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笑，明朗的好像雨后新晴的天气，清新醉人，仿佛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人，梁溪孟忍不住问：“语尘，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他回答的理所当然。

　　“如果我说想带你走，你肯不肯跟我走？”说到这里梁溪孟的声音开始发颤，他不敢看张语尘。

　　张语尘伏在他脚边仰着脸看着他嘴角微微笑着：“当然肯啊？你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带我去呢？”梁溪孟听了心里一颤，张语尘又接着说：“我和公主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大考之后，我大哥说以后有时间就必须陪着公主了，不能到处玩了……”

　　梁溪孟的手开始发抖，也无法再弹琴，他按住琴弦，琴声嘎然而止，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张语尘走后，梁溪孟留下瑶琴，什么也没带，走出张家别院，仰天长笑，笑自己的可笑，慧能法师说的没错，他的心结只有在京城能解。

　　张语尘再回别院，只余案上一尾瑶琴，已经不见梁溪孟身影。

　　梁溪孟此番离开心中郁结反而更甚，加上一路上餐风露宿，春寒料峭，回到家中就病倒了，此番病来的缠绵又凶猛，公主大婚大赦天下，众人欢腾，却索走了他的性命，慧能只有长叹拿起他最后写给张语尘的信，相交一场，这点心愿还是要帮他完成。

　　大婚前，张语尘收到了慧能转交的信，信上血迹斑斑，字迹歪斜几不能辨识，他颤抖着收下信，他从没想过梁溪孟用情如此之深。

　　是夜，张语尘从睡梦中惊醒，与梁溪孟相识以来件件往事掠过心头，心居然痛得厉害，眼泪扑扑簌簌不能控制的流了出来，外间牡丹听到动静连忙进来看，他哭着对牡丹说：“牡丹，我好像病了，我好像得了一种会流眼泪的病……”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