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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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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天边微亮,断弦轻轻推开房门,在院中练起剑来,自小养成的早起的习惯怕是改不掉了。若在往日,此时正在给娘煎药吧,可如今……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她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来,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一招一式上,脑海中却浮现出教自己练那一招一式时娘温暖的目光……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手中的离愁掉落在地上,断弦抱着双臂缓缓蹲下泣不成声……
慕容轩抬起手轻轻按压着太阳穴,他未曾想到那个舞剑的身影竟会让他一夜无眠。忽的发现已不由自主地走至偏院门前,他知道那个眼中的光彩可以让周围的一切都黯淡下来的女子就在里面。向院中望去,心却硬生生地疼了起来。虽然看不到断弦脸上的表情,从那颤动的肩膀他亦知道,她在哭……那个昨日要用一柄离愁取他性命的人,此刻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犹豫了一下便走上前去,未等近身,断弦忽地起身,拾起离愁转身便是一剑。或许是蹲了太久,断弦脚腕一酸向身侧倒下。他心中一慌连忙伸手去扶,却忘记断弦手中有剑,那本能躲过的一剑刺伤了他的肩。待断弦回过神来,慕容轩的白衣已染上一朵血色的花。
“有事么?!”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那颤抖的声音听在耳中,心底涌起一片温暖。慕容轩看着断弦满脸泪痕,轻声地问:“怎么哭了……”一想到娘,断弦忽地醒悟过来,眼前的人是亲近不得的。正要将他推开,目光落到那抹鲜红却又狠不下心来了,只是呆呆地站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容轩看在眼里,怎会不明白断弦心中所想。他们之间的那种情感,应该只有仇恨吧……她可是要取爹的性命呢。然而此刻,望着眼前的人儿,他明白,纵使自己学识再多,武艺再强,仍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他是多么渴望他们只是初次相识的陌生人,多么渴望他们之间没有仇恨……
“公子的伤口……还是尽快医治一下吧……”
“恐怕此事要劳烦姑娘了……家母疑心甚重,见我受伤怕是会怪罪到姑娘头上……”
断弦一声轻笑:“那又如何?”
“家父吩咐过这几日不要再添乱,姑娘就当是帮在下吧……”
望着那深邃的眼眸,断弦本可以拒绝的那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进屋后,慕容轩环顾四周,原本冷清的厢房里涌动着温暖的气息。爱屋及乌么?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断弦拿着伤药走了过来,又忽地愣住了。慕容轩不由得笑了笑,伤了肩,还真是很麻烦呢……褪去上衣,轻轻坐下。
断弦努力把心神集中在慕容轩的伤口上,脸上的温度却是骗不了人的。慕容轩的嘴角上扬,再冷漠再深沉的外表下隐藏的仍是一颗纯洁晶莹的心啊。
“这药会很疼,但药效也很好,公子忍一下……”慕容轩轻轻地点头,仍是面不改色。断弦的手却颤抖起来,眉头紧锁。
“疼在我身上,亦疼在你心上么……”断弦一愣,心跳骤然加快,不敢直视那灼热的目光。轻声说:“公子莫要说笑……”她知道自己正一点一点地陷进去,她告诉自己:“不可以,不可以……”飞快地包扎好,对慕容轩说:“好了,公子快把衣服穿上吧,小心着凉……”此刻她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让她渐渐失去理智的地方。
慕容轩忽地心中一动,抬起手拉住了她。断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慌忙地别过头去。脸上悲伤的神情刺痛了慕容轩的心,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不可以的,不可以……
十二
“断弦姑娘,该用晚膳了。”
“嗯,知道了……”虽然答应下来,断弦的动作却很缓慢。她不愿过去,她在害怕。这几日将军府上上下下都对她礼让有加,慕容将军和夫人都待她不薄,还有慕容轩……她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下不了手,不能了了娘的心愿。踌躇片刻,走出了房门。
大厅内传来了打斗的声音,断弦心头一紧,冲了进去。三个黑衣人手持长剑逼得慕容将军节节倒退,慕容夫人已晕了过去,慕容轩勉强撑着,却也无法动弹。他们都面色苍白,嘴唇发青,显然是中毒了。
无暇细想,断弦一跃,挡在慕容将军身前。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取慕容将军性命?!”
“休要多事,否则我们将你一并解决!”黑衣人答道,身形微顿。
离愁出鞘:“这事我管定了!”
“那就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断弦以一敌三仍未落在下风,一柄离愁舞的如行云流水,虽未伤及要害,三个黑衣人也已多处挂彩。
流岚在刀剑相接的打斗声中悠悠转醒,看着面前那个舞动的身影,突然脑中一片空白,喃喃地说:“苏如弦?!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三个黑衣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慕容云飞身中剧毒,活不过明日午时,又何必苦斗,也许还会白白搭上性命,三十六计走为上!
见黑衣人逃走,断弦却没有追出去,她明白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人救治慕容一家,他们所中之毒绝非俗物。
慕容将军遇刺负伤的消息很快便传入宫中,皇上立马派御医柳承风去将军府医治,并一再叮嘱:“柳爱卿务必救活慕容将军,无论用什么名贵的药材都在所不惜!”。
“慕容将军为我朝立下赫赫战功,老臣自当倾尽毕生所学挽救将军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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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承风替慕容云飞把过脉后不住地摇头,断弦连忙上前询问:“敢问柳御医,查不出将军所中的是什么毒么?”柳承风又摇了摇头:“老夫尚未入朝前曾游历各国,在南疆见过此毒。本是有解的,但现如今却又无解了……”
虚弱的流岚轻声说道:“望柳御医明示。”
柳承风叹了一口气:“此毒名为‘血浓于水’,需用至亲之人的血作药引,配以天山雪莲、千年人参,服下即解。可恰恰你们三人皆中此毒,天山雪莲、千年人参老夫都可以找到,唯独缺这药引,所以便无解了……”
流岚沉默了……她的内心在不断地挣扎,她知道这个断弦姑娘正是苏如弦和云飞的女儿,亦是那所需的至亲之人。但是若让云飞知道是她亲手断送了他们一家的幸福,她的处境,生不如死……抬起头,忽地看到慕容轩苍白的脸色,紧锁的眉头,她的心里有了答案。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是轩儿还年轻啊,前程似锦……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活下来!
“可否借断弦姑娘之血一用?”话音一落,满座皆惊。
“流岚……何出此言?!”慕容云飞的声音微微颤抖,他从流岚的眼神中似乎读出了什么。
“断弦姑娘极有可能是你和苏如弦的女儿……”流岚笑得苦涩,心里却下定了决心,瞒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要亲口告诉他……
“如弦……若是怀了我的孩子,为什么不来找我……”
“因为她恨你。”
“是……我明白……你说她以为我是贪图权势,参加比武招亲,抛弃了她,所以她恨我。可我当初明明留下一封信,留下一封信啊!这些年我派了多少人去寻她,可她却杳无音讯……”
“那是因为你派出的那些人都被我拦下了……”
“你?!”
“当年我一心要把你留在身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最毒妇人心啊。一切都是我的计策,我给你下了迷药,让她误以为你背叛了她;是我亲手在茶里下了毒,却又对她说是你留给她的茶……”年华流逝、青春不再,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里仍只有苏如弦一个人,而自己,永远都无法触及他心底最深处。多么可悲,多么可笑……流岚笑着,泪流满面……
一直沉默的断弦突然说:“你说他是我爹……我凭什么相信你?!”
“断弦姑娘一试便知。”
“娘让我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我为什么要救他……”
“他是你爹……”
“我没有爹!我只有娘,只有娘关心我、照顾我,只有娘一个人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是你害死了我娘,我凭什么听你的!”断弦哭着跑了出去。
流岚长叹: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