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府小妹》南朝

7、第七章

　　阴森昏暗的阴都鬼府第九殿。郁之君赶出殿内的判官关起门来，夹着施小妹的力道轻了一些，施小妹感觉到变化，忙抓着他的手连连道：“别扔别扔，地上硬，摔得疼。”

　　郁之君冷哼一声，将她扔在案后的软榻之上。她嘟着嘴郁闷的揉着肚子，埋怨被夹得好疼。郁之君不知道应该是气还是笑，杀气腾腾的瞪着她。施小妹扁扁嘴，乖乖的坐好不吭气。

　　“谁给你的令牌。”郁之君沉声道。

　　施小妹本想要不要发挥一下江湖义气，偷偷扫过郁之君的脸色之后，决定还是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放过谁，于是乖顺道：“茶和尚，为了那块令牌，他还敲诈我帮他掐了一园子的茶尖呢。”

　　“身上的衣服脱了。”郁之君又道。施小妹错愕的“啊？”一声。郁之君翻手不知从哪弄出一套蓝色的衣服扔在榻上，冷声重复一遍。施小妹护着身上的衣服嚷着不肯，坚定不移的缩在角落里抗争。

　　“别劳烦我亲自动手。”郁之君说着，上前两步。施小妹瞅他一眼，呜咽一声，“哇”的捂着脸大哭起来。郁之君愣了一愣，沉默片刻，软了口气：“换掉……给你一天的时间。”

　　施小妹从手指缝里偷偷瞧他的样子，哭嚎的更大声。

　　外头的判官不知里头出了什么事，满心好奇的想偷看又生怕触了正不爽的郁之君的霉头，纠结的心里像是有只猫在抓痒痒，难受的想撞墙。两个判官都开始打算互相挠两把解解馋，正逢第十殿阎王龙茗与第八殿阎王南门翠来串门，连忙扳正颜面施礼。

　　龙茗停在门前听了片刻，笑道：“施小姑娘回来了？”

　　两个判官连连点头。

　　手执水烟的南门翠一齐侧耳听了里头的响动，不由道：“呵呵，我打赌不用一炷香，郁之君就要落得惨败。”

　　“每一次他争不过施小姑娘之后，脾气都很差。”龙茗笑道。

　　“所以我们应该趁着现在他还有没落得惨败，赶紧进去中断为好。”南门翠抽了一口水烟，一脚踹开九殿的殿门。

　　里头施小妹撒娇耍赖的捂着脸大声的哭，郁之君无奈又苦闷的坐在一边苦劝，衣服什么早已忘在角落，瞧见两人，分外尴尬。

　　“呵呵，好一幅父慈女孝。”南门翠吐了口烟笑道。

　　郁之君站起身来，阴郁的脸上明显写着：此刻不接客，误闯杀无赦。

　　“好友，清茶败火，正好我茶园的新茶落地，一同品茶吧。”龙茗对南门翠使个眼色，两人一人一边架起郁之君，不容他辩驳直接带走。

　　龙茗和南门翠强行将郁之君拖进茶园，按住坐下。茶园的侍女不娘将刚刚泡好的茶端上来为三位倒上。郁之君怒气腾腾的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呵呵，我们好心帮助人，别人丝毫不领情，真是叫我这等老人家好生伤心。”南门翠苦恼道，“已经是心碎满地了。”

　　“不娘，快去拿扫把来将好友的心扫起来拼好。”龙茗笑道。

　　郁之君怒瞪南门翠一眼，对龙茗道：“你为何帮助小妹偷出阴都？”

　　“阎首近日嫌弃阴都鬼多，气流不畅，打算精简鬼差，施小姑娘要是再散养着，恐怕第一拨就会出现她的名字，打发她去投胎。”龙茗慢条斯理的饮茶道，“我这暗度陈仓的送她出去当差，可是十二分的好心帮你保她。”

　　“呵呵，好茶。”南门翠饮罢夸赞，“茶香里暗含一股少女的香气。”

　　“施小姑娘掐的。”龙茗笑道。

　　“养着一个小女娃是不错。”南门翠续杯道，“应该让阎首再多收几个。”

　　郁之君无从插嘴，只得憋闷的喝茶。龙茗与南门翠上天入地的闲聊，也不待他，好像他就是一盆盆景。郁之君无聊，中途告辞。龙茗叫住他，淡淡一笑：“施小姑娘对红色那么情有独钟，未必不是源自于你的独断禁令，她害怕阳间的鬼，却一得空闲便要偷跑，想必是对你的约束感到腻烦，何不对她宽松一些，顺了她的心意，她觉不出特别，要不了多久自然便会厌倦。”

　　“说的就是，每次争吵都是你服软，明明知道她是装哭装可怜，你还不是……咳。”南门翠戳了郁之君的痛脚，被他怒目相视，连忙转口，“好茶，好茶，阴都里生的茶，果然独具一格，呵呵，好友，分我几株让我种在我的歇流风翠里吧。”

　　郁之君拂袖离去。

　　南门翠看着龙茗优雅的拿起茶杯正要饮茶，故意道：“小妹已经跑了吧？”

　　龙茗为了答他的话，只得放下茶杯道：“想必子车世已经告知她这几天最好躲起来，算算时辰应该已躲进后湘潭了。”

　　子车世听见九殿内不对劲，特意来茶园搬龙茗这个救兵，恰好龙茗约了南门翠来喝茶，便一起去搅和这场局。

　　南门翠笑吟吟的只看着他不说话。龙茗举起茶杯来刚要饮，他又开口道：“呵呵，郁之君回去发现小妹跑了，会不会杀回来把我们的脑袋揪下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真要杀来，我们只好认命。”龙茗仍旧没能喝到茶。他看南门翠一眼，南门翠只笑眯眯应对，龙茗等了半晌，见他不再说话，才再次饮茶。茶杯刚到嘴边，南门翠又道：“说的也是，我们跑了，他一气之下拆了我们的屋子，还不如来拆我们的人，尤其是好友你这些金贵的茶树，不知道是喂了多少心血才养出来的，都没了你怕是要伤心欲绝啊。”

　　龙茗苦笑：“好友，你还要不要我饮这杯茶。”

　　南门翠含笑摆手，示意他随便喝，自己则拿起水烟，一边抽着，一边欣赏着园中的茶树。那头龙茗一口茶还没咽下，南门翠又喊道：“好友，方才你说送我两株种在我的歇流风翠里，你说这两株好不好？”

　　龙茗叹息苦笑，咽下口中茶水，寻出两株枯黄的来：“这两株眼看要死了，正适合好友的居所，快挖走吧。”

　　南门翠愁眉苦脸起来。

　　子车世趁着郁之君被龙茗和南门翠纠缠住的时刻，将紫玉盒子里的魂魄交给殿外候着的两名判官，他俩为了核实，都聚精会神在判官册上，不留意被子车世击昏。他进入殿内，叫过施小妹：“龙茗叫我转告你郁之君的帐肯定还会再算，这几日躲在后湘潭不要出门，等他气顺了会有人通知你。”

　　施小妹很开心，跳下软榻来：“是你搬的救兵来救我？我就知道茶和尚怎么会这么巧这个时候来找郁之君喝茶。”她像一只脱离牢笼的小鸟，又生怕郁之君马上会回来，飞快的奔走不见，甚至没跟子车世道个别。

　　子车世看了眼殿内北墙高耸的书架之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书册，无声的拈起一道法咒，书架之上并无反应，子车世沉思片刻，转身离开。

　　他离开九殿径直来到奈何桥前，桥前仍旧是孟婆和那个如同石像一般的魂魄各守一边。孟婆莫名的看子车世一眼。子车世上前，自袖中拿出一张画来，淡淡道：“你可曾见过这个人？”

　　孟婆扫过一眼画像：“这里投胎的魂魄何其多，我怎会个个都记得。”

　　子车世将画像递给孟婆：“劳烦婆婆细看看，或许想得起来。”

　　孟婆只得接过画像来细看，苦思之余，子车世趁其分神，飞快的收纳起一小瓶的孟婆汤。子车世并不知道孟婆摊子对面的魂魄是因为什么才石头似的守在那里，不过因为知道他只会石头似的坐着，一动不动不说话，所以并没将他当成活物来看。

　　然而他到底只是形若石头，并不真正是一块石头。子车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尽数被他收入眼中。

　　孟婆仍旧是想不起来，将画像还给子车世，告知自己爱莫能助。子车世早已收起承装孟婆汤的瓶子，收起画像默然离开。

　　待到孟婆看不见的地方，他再次拿出那幅画像，反手毁掉。回到他的太蓬浩口，他将偷来的孟婆汤倒在黑白无常所化的珠子上——他在将紫玉盒子里的魂魄交给判官之前，早已将黑白无常取了出来。孟婆汤滴在魂珠之上立刻被吸纳消失，等到将瓶中所有的孟婆汤都被这两颗魂珠吸纳，他静心等到第二日，再次来到奈何桥，似是等待，似是寻人。

　　不时有鬼差送魂魄来此投胎，等到魂魄在喝孟婆汤的时候，这时背对着奈何桥的魂魄既能挡住孟婆的视线，押送的鬼差又要防备魂魄浑水摸鱼不去喝汤而全神贯注，正是子车世绝好的时机将黑白无常送去投胎。

　　奈何桥头另一边的石头鬼魂黯淡的一双眼，将一切看在眼中。

　　还是没人来通知施小妹可以出门，她无所事事的东家串串西家串串，每一个都很忙的要去收魂，第七殿阎王姚伏倒是很闲，不过这两天都在搓麻，输了不少，每天抱着必须杀得其他三家片甲不留的心态，比鬼差出门还早。

　　这一天是姚伏输到一半没东西可输，回来找东西来了，瞧见闲的快要死掉的施小妹，也没工夫搭理。施小妹好不容易见个活的，不管是谁就凑上去：“姚姐姐，你去问问茶和尚到底我还要多久才能出去？我这辈子到底还能不能等到郁之君消气啊。”

　　“前两天他还杀气腾腾的闯后湘潭的法阵来的，你还是忍着吧。”姚伏烦躁道，“小妹，借我点东西。”

　　“别玩了，你都快把后湘潭搬空了。”施小妹不愿意借。姚伏充耳不闻，径直冲进她家搬走一张桌子一对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