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府小妹》南朝

6、第六章

　　黑无常话没落地，不知怎的肩上一空，转眼间施小妹已经被子车世抢了过去，而黑无常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下的手。黑无常一愣，子车世已经抽剑劈断施小妹身上的锁链，反手收剑入鞘。白无常也呆了一呆。

　　那锁链是专门来锁厉鬼恶鬼的，这样的鬼难免是有道行不好抓，所以锁链都是特别加了术法防止脱逃，从来没有不知道法咒的鬼能够破开，而且他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小小的马面，但是……这个马面哪里却显得很奇怪。

　　白无常有些胆怯，拉紧了手里的锁链，劝黑无常道：“不然……算了吧。”

　　黑无常因为这话反倒气焰翻腾，舞动起另外一根锁链咆哮：“今天抓不回施小妹，本大爷就去投胎做人！”

　　黑无常话罢便冲着子车世冲过去，把锁链当鞭子狠狠的甩过去抽他。子车世闪身不见踪影，黑无常一甩抽空，连忙收势，也不去寻子车世的踪影，直接再次挥舞锁链去捆施小妹。施小妹连忙闪身躲到最近的树后。

　　一根树枝飞来，击中锁链尾端，锁链顺势将树枝缠绕拧碎，同时使得去势一顿。与此同时，黑无常颈上一痛，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子车世并不理会毫无威胁的黑无常，转头的看向白无常。白无常吓得手一抖，身后的恶鬼趁此猛力一挣，虽然身上的锁链还在，不过倒不妨碍他逃跑。白无常“哎呀”一声，无所适从的不知道应该先去把恶鬼追回来，还是先从子车世手下逃走。

　　白无常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一个马面到底哪里显得很奇怪——鬼差们除了收魂的工具，没有身怀其他武器的，牛头马面拿的是紫玉盒子，黑白无常用的是锁链，就算是判官也是拿笔去戳。

　　白无常瑟瑟发抖的后退两步，显然此刻已经彻底将脱逃的恶鬼抛在脑后了。

　　子车世却是缓步走近，指尖在白无常额头轻轻一点，白无常便化为一颗绿色的珠子，被他握在手中，他在黑无常额头同样一点，黑无常化为一颗深棕的珠子，他将两颗珠子扔进他的紫玉匣子，和新收的鬼魂放在一起。

　　施小妹见安全了，方才从树后出来，指着恶鬼跑去的方向对他道：“跑了一个。”

　　“锁链捆着，很容易就会被抓住。”子车世这样说，摆明自己没有想去追回来的意图。

　　施小妹只好看着他的匣子：“你怎么把黑白无常关起来了？”

　　“若是他们回到鬼府通风报信，很快会有更多的鬼差来抓你。”子车世道。施小妹初听觉得还挺有道理，看着他的紫玉匣子，想起收魂单，不由道：“可是……他们只要按照单子上的名单来堵我们，不也抓到我了？”

　　“或许你很久没有按照单子做事了吧？”子车世笑道。施小妹脸一红。她在被禁足在阴都之前，确实好久没做过正经事。

　　她瞅着子车世手里的盒子，又道：“黑白无常怎么成珠子了？”

　　“当鬼被凝气封存，便会化为珠子。”子车世见她又要问问题，抢先道，“你若是想问为何化为珠子的鬼会有不同的颜色，答案就是魂魄之间本身的差异。”

　　本身什么差异？施小妹不明白，老是问来问去又怕子车世会把自己当成傻瓜，便不问这个，转而道：“那我是什么颜色的？”

　　“红色。”

　　施小妹听了很高兴。

　　子车世低头看着盒子，突然道：“若是珠子被捏碎，魂魄便会灰飞烟灭，消失于天地之间。”他说罢，定定的看着施小妹，不知是角度的原因，还是天色昏暗的缘故，他的脸上透着明显的戾气与杀气。

　　施小妹应了一声表示她听见了，拍拍那只盒子道：“那你要收好它啊，不要磕了撞了坐碎了，把他们两个弄死了。”

　　子车世似是一笑，抬头望着天空，在月色的照映下，他的面容仍旧是如常温和。他留意过时辰，拿出单子看罢，招呼施小妹该去下一个地方。施小妹问他这个地方的那个魂呢，不要了吗？他道时辰已过，他们没能来得及，恐怕新鬼早已离开，没有必要再去寻找。

　　好歹确认一下是不是没留在原地等我们去收呀。施小妹尽管这么想，在这么黑灯瞎火的时候也不想再见到什么鬼，便没分辨的跟他走了。

　　怀揣一对黑白无常，子车世倒是处之泰然，反是施小妹总是忐忑不安，一会儿要盒子出来说是想看看他俩是不是被闷死了，一会儿又要盒子，说是怕他俩被新鬼欺负。子车世总是很有耐心的每一次都拿出盒子来给她，瞧着她只会摸不敢打得样子好笑。

　　“笑你个头，我、我就是怕鬼嘛，怎么样！”施小妹愤然分辩。

　　“很正常。”子车世笑道。

　　“正常你个头！”施小妹话毕，自己憋红了脸，气恼的转过头去不理他。

　　他们两人正在一个村子前等候，施小妹没看过单子，不知道他们要等什么，等的无聊想要问子车世，想起刚才他欺负自己的怨念，硬憋着等着看，心里宽慰自己：很快就会有人死了，等人死了，自然就知道等的是什么了。

　　没在过多久，一个破衣烂衫的消瘦男人几乎是爬进了村子。一个中年妇人瞧见，好心的把他扶起来，瞧见他肮脏的脸的时候愣了一下，紧盯着认了许久，惊讶的高声吆喝：“高家媳妇，快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男人！”

　　不多时，一个年轻媳妇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别的几家也有人围过来瞧。高家媳妇看见男人的脸，登时哭出去，捶打他哭诉着他总算回来了，她还以为他死在外头要守寡了等等。村里人帮忙把人抬回屋里，高家媳妇去拿了点水来给他喝，又把儿子带过来一家团聚，男人瞧见儿子，老泪纵横，挣扎着起来，踉踉跄跄的走进厨房，高家媳妇只当他饿了去找吃的，也没留意，只是抱着四岁的儿子高兴的流泪。

　　当男人再出现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半锈的菜刀，他的女人正背对着他摸着儿子的头，含笑叫他去找爹，儿子不懂危险的扑进手执菜刀的男人怀里，被男人一刀砍死。

　　高家媳妇凄惨的尖叫声引来了村里的人。儿子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菜刀掉在血里，男人身上染血，静静的站在儿子的尸体前。子车世打开盒子收起儿子的魂魄。

　　众人对着这样的场面一时都是愕然，高家媳妇抱起儿子来痛哭失声，村长闻讯而来，用几乎没有牙齿的嘴对男人质问为何杀害亲儿。

　　男人突然跪倒在地流下泪来，抱着头道他也不想，只是这一次他九死一生，早已对天发誓若是能够活着回来，一定将儿子当做祭品送给上苍，现在他果真活着回来了，他不敢得罪老天，唯有狠心杀了亲儿。

　　众人沉默。

　　“村长，村长，你是知道的，当年阿福对天说谎结果被牛踩死了。”男人抱住村长的腿哭道，“天上是真的有神明的，我不敢食言，我不想死啊。”

　　村长只是摇头，没有人说话。

　　“你不想死，儿子就该死吗！”高家媳妇突然厉声道。她满面泪痕，身上满是儿子的血，目如尖刀的样子很是骇人。

　　男人见此不禁打了个寒战，随即抖起威风来，冲她吼道：“儿子是我的，难道还不能替他老子一条命吗？你一个娘们，男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女人垂下头来，盯着地上的菜刀。男人只当她软弱，也不理会，只抱着村长向村民们痛哭他也是多么不舍得自己的儿子，毕竟儿子也是他亲生的，还养了这么多年。

　　众人窃窃私语，等待村长是什么决定。没有人留意到高家媳妇将菜刀握在手里，冲着男人的背心刺下去。男人哀嚎一声，抽动两下，倒在地上死了。

　　子车世再次打开盒子收纳男人的魂魄。

　　“高家媳妇！”众人皆在错愕的时候，村长厉声喝道，“你居然亲手杀害自己的男人！”

　　高家媳妇看也不看村长一眼，抱着儿子哼着小曲，似是哄他入睡。村长跺着拐棍，叫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把高家媳妇拉起来送官。高家媳妇冷冷的看他们一眼，反手用菜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子车世面不改色的收下她的魂魄。

　　三个魂魄已齐，子车世叫施小妹一声，示意她该去下一个地方。施小妹只是愣着，被他叫了三次才回过神来，瞪他一眼道：“我才不要去了。”

　　“你保证过听我的。”子车世笑道。

　　“我反悔了，我又没对着老天爷发誓。”施小妹愤然道。

　　子车世大概明白她是怎么回事，将盒子送到她眼前道：“我们只管收魂，有怨气，魂魄都在我手里，想冲哪一个发脾气，我拿出来给你。”

　　施小妹瞅着那个盒子，撇嘴不要。

　　“那走吧。”子车世笑笑，收起盒子，刚转身认定方向，觉得身后突入而来一道劲风，回首便不见了施小妹。

　　施小妹不知道是谁把自己夹在臂弯里，奋力挣扎，没几下折腾的自己头晕，便老老实实的不动弹，因为她这么快放弃挣扎，脑顶上传来一声愤怒又不屑的哼声。

　　施小妹听着这动静十分的耳熟，惊心之余好好的打量了一下劫持自己的衣着，尽管看不到腰以上，但还是认出这个无比熟悉的人来，不由呜咽一声。

　　“很好，还没忘记我是谁。”郁之君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