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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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Vincent，你在焦躁什么？”
截住这段即将走向尴尬的对话的是漠然凌咧的声线，雨桐希冀地回头，发现那个银发男子正倚着门框斜斜地站着，旬也跟在身后杵在门口。有借口结束先前的对话固然是好事，可那种事情被人从头看到底也实在是有些窘迫，一时间雨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便缄默不语地退到一旁，用手势示意两人进门。
寻到坐的地方坐定，漠然似是没有什么绕圈子的意思，开口第一句便是：“这个周末行动。”
决战的日子比想象中要来得早，森未能做好心理准备。他张大双眼看着一脸淡定的漠然，略有困惑地偏开眼去：“可是，William那边的情况现在还没……！”
“那边没问题。”金发少年适时地从房内走出，一手顶在门框上方微笑，“刚刚通信结束，他说没有问题。”
闻言稍事舒缓了些神色，漠然挑眉：“看不出你意外地有用嘛。”
“……你们这边的人都喜欢这样说话吗？”无端回想起刚才通信的时候William的言行，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又蹭蹭蹭地往上涨。看气氛有些诡异，雨桐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终于勉强算是牵制了一下情势。
“我们说话的方式姑且先放到一边，雨桐……”没料到话题忽然转向了自己，少女露出困惑的神情。漠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手，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这次一定要用到你的记忆水晶，还没做好准备接受它吗？”
“呃，不是没有做好准备……”而是不知道收回记忆水晶之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忘了现在发生的这一切。
“哥，那个记忆水晶真的那么重要吗？”发觉雨桐的犹疑，旬凑到漠然耳边低声问道。其实自从漠然帮旬挡下攻击之后这哥俩儿的关系就逐步回温了些，虽然两人的性格摆在那里要搞出完全和气的氛围是不可能，但两人中流过的空气明显比之前要柔和了多。也就是因为这样，这次两人才可能和平地同住在这里，并且对于事件的发展还有商有量。
“当然，取回了记忆水晶的天使才算是真正的天使啊。”垂着眼睫长叹一口，漠然整了整自己滑下的碎发，“何况如果我猜的没错，雨桐的真实身份是救赎者，所有天使中治愈能力最为强大的一种。”
“救赎者？”半信半疑地重复着这个词语，背后的意味却无法参透，旬投射出疑惑的目光，漠然见自己弟弟如此迷茫也不好自说自话便简单说了一下有关天使的事情。
天使一般分成三种等级。最低一等是人界守护者，这一等级的天使不一定有命定的骑士保护，因为即便觉醒了能力也不至于被教会盯上，甚至有些人一生都不会发觉自己是天使这件事；第二等级是治愈者，这个等级的天使一般具有治愈能力或是防御能力，当然像良辰这样的术士就是这个范围的典型例子。此等级的天使每人身边都必然会有骑士守护，因为天使的能力对于教会来说始终是个威胁，他们早就巴不得除之以后快；最后也就是最高的等级便是雨桐这样的救赎者，千万人之中才能出现一个救赎者。这类天使身上的能力除却极高的治愈力之外还有增幅能力，换言之就是与其订立契约的骑士，他的身体能力和魔力都会有大幅度的提高，因此很多天使骑士或是圣骑士都希望能够与这类天使订立终生契约。
静默地听完这一番解释，雨桐自然是明白了自己肩上背负的重担。
教会力量的强大她早就知道，如果要战胜那个博士，大家的力量必须得到提升，而能够提升能量的捷径就是她接受自己的记忆水晶，让水晶的能量能够为其所用。脑中理性的部分完全能够理解这种说法，可内心却无法率直地接受。这明明不是可以任性的时候，雨桐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纠结到最后，少女怯怯地抬起眼，对面前的银发男子深深地鞠了一躬后轻声说：“漠然先生，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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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狭长的楼梯间转角，漠然转过身来。他揣测般地凝视着雨桐，视线扫过她紧握着的双手不自觉地跳了一下，终究全数归于平静：“走到这里应该没有问题了，你想问我什么？”
是啊，把人就这样叫出来已经是过于大胆的行为了，屋内的大家不可能不担心。不管是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想要知道的事情都不会变，不如下定决心全部问个清楚也好过每天惴惴不安了。
下定决心猛地扬起头，正对上漠然清冷的视线。他淡漠的神情从最初就没有变化过，只是不经意地牵动嘴角开始纺织言辞：“你是想问我取回记忆水晶之后，浅草怎么办……对不对？”
一语中的，雨桐不得不感叹自己果真是个好明白的人，什么事情都藏不住。原以为能够瞒过所有人，可仔细一想漠然曾经那么深沉地爱着浅草，和她有关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对于自身的行为有些无语，雨桐沮丧地点了点头。
“这么跟你说吧……”该来的总是会来，漠然也无心继续隐瞒，他依靠在墙面上侧过脸来，“浅草的记忆的确尘封在那块水晶中，如果你将水晶重新融入身体的话肯定或多或少会记起和我之间的事情。这是浅草用她所有的魔法构成的术式，是不可避免的，你必须要从正面面对它。”
“可是、可是再怎么说那也是浅草小姐的记忆，不是……我的啊。”没错，一直以来纠结的点就在这里。浅草雨桐，来生雨桐，虽然看起来都是同一个人，可不管是内心所想还是所有的记忆都只属于她们自己，因为她们是独立生存的人类，永远不可能彼此代替。躯体只有一副，记忆却有很多，取回水晶的时候我到底会是谁？
“虽然很不公，但这就是救赎者的命运，你必须接受浅草那部分记忆，这是不可争议的事实。”轻叹一口气，漠然伸手扳住雨桐的肩膀，“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一定要变成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句话止住了雨桐纷繁的思绪，她错愕地看着银发男子，半晌都不能说出成句的句子。世界上最喜欢浅草回来的便是这个男人，他曾不惜花费重大的劳力将她从万千人中寻找出来留在身边，就是为了等待浅草转世的瞬间。而现在，这样的他竟然轻描淡写地对她说——你不一定要变成她？
“漠然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挫败地耸了耸肩，漠然松懈了手中的力道，“每一段记忆都是属于你的东西，你选择哪段作为自己的生存证明都是可以的。这些不是外人或外力可以干扰的，我尊重你的选择。”
“……即便可能因为这样而永远见不到浅草小姐也是吗？”明知道这样的问句太过残酷，雨桐还是问了出来。她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需要一个能够被人承认的身份。
知晓少女的隐忧，银发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眼中满是流落四处的忧伤。轻轻地点着头，他从口中吟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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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房间的时候都没有率先开口说些什么，众人发觉气氛凝重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就在焦灼快要到达顶点的时候，雨桐极宁静的一声“我要收回水晶”让周遭安详的气氛转起了漩涡。
“你为什么……？”忍率先冲上前来，“如果是为了提升能力这种事情你完全不用在意，我们肯定会有办法的！”
顺势去拉身旁的森，黑发男子感到自己衣袖上的拉力偏过眼角：“没错，如果只是为了那个的话你没有必要这样仓促决定。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也不必介意，我只是一时情急，太焦躁了。”
闻言良辰也从后方走了过来，拉过雨桐在她背上拍了两下：“你不用太在意这点，这里没有人怪你，真的。”
早就料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反应，雨桐扯了扯嘴角依旧笑不出来。如果他们不是这样温柔的人，她或许还能将责任全数推给不公的命运和逼她重拾记忆的人，但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再一意孤行地拒绝履行自己的职责就太过任性了。
一直都觉得神明让人存在在世界上必然有他的理由，既然每个人都是为了执行自己的使命而存在，那么一直无视甚至逃避职责所在的人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是一个极为简单的逻辑关系，却因为她一时间的犹疑而将选择延后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她早一日接受水晶，她周身的人便不会受那么多的伤；说不定教会的事情可以早一步得到解决；说不定……
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的逃避太混蛋了，雨桐低垂着脑袋，只有音调一如既往地坚定：“我要收回记忆水晶，那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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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收水晶的仪式必须经由契约过的骑士之手，也就是说这个仪式只能由森来执行。从漠然那边听完仪式的具体步骤后，两人便寻了一间僻静的空屋准备进行仪式。
黑发少年自始至终没有言语。他将记忆水晶交给雨桐，自己沉默地用指尖渗出的血液勾勒着极为复杂的魔法阵。雨桐无法从森反复的动作中读出太多的信息，只是因为之前那句文化她现在依旧无法坚定回答，心头感到一阵拘谨。
其实自信想来，对于森的事情她了解的并不多。他不像旬那样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不像忍那样会主动说一些自己的事情，更不想漠然先生那样在必要的时刻就会告知相关的信息。从初见时候开始，这个少年便只是笃定地向她灌输着类似于主从、唯一之类的概念，其余的便不再剩下什么。事到如今雨桐不禁会想，如果没有了契约这层束缚，森对她会是什么感觉？还会和现在一样时常担忧她的安危，亦或是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都陪在她的身边吗？说实话，连这点她都确信不了。
暗自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森已经完成了魔法阵的绘制。将划破的手指含在口中吮吸几下后，他侧身朝雨桐招了招手：“这边准备完毕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盲目地走过去，雨桐一直无法静下心来。就带着这样的心情接受记忆水晶真的好吗？如果到时候接触到了浅草的记忆，还能不能保持现在的心绪？万千种思绪充斥在脑海找不到排泄的出口，雨桐恍惚地瞄到森指尖未能全数消去的血痕。不知是怎么回事，视线一旦定在伤口上她便感到自己的思想变作一片空白，全身的行动像是被什么人操纵了一样，熟练地伸手拉起对方，默念一段咒语，空着的一手便在掌心聚集起了淡蓝色的能量球。球状光芒缓慢散开，变作一层光膜附在手掌之上，雨桐屏住呼吸将带着光膜的手抚过森指尖的伤痕，只是一瞬的功夫，微微肿胀的伤口便不见了，连带着周边发炎的部分也全数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受伤过一样。
治愈魔法完成的时刻，雨桐漠然地张大双眼依旧不能确信刚才的自己做了什么事情。黑发少年定定地看着复原的手指，不期然皱起了眉：“……你真的不用勉强自己的。”
“什么？”
“明明对于记忆水晶的事情还感到恐惧，为什么要这样逞强呢？”湖蓝眸子闪过几丝惨痛的色泽，少年抿了抿嘴，“如果是因为我那时候的话，我可以道歉。其实我们之间的记忆……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在说什么？那不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吗？就是因为有了那段回忆他才会如此执着地寻找着她，就是因为有了那段回忆他才会固执地认定她才是啊。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又忽然改口？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开始摇摇欲坠，雨桐握紧双手让指甲抠得掌心泛起白色，终于找回了点理智。
森会这样说全是因为她看起来非常不坚定，如果她能够果决地接受仪式，他就不用这样为难，外面的大家也不用露出那样的表情。
脱去鞋袜扔在地上，雨桐一声不吭地走入法阵之中。站定在最中间的圆圈内，她把手伸向森的方向，用尽今天所有的力气做出笑容：“我们……开始吧。”
“你……决定了？”诧异地看着雨桐，森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少女如释重负般地放松了全身的力气，只有眼还是片刻不离地盯着面前的少年：“不是我决定了，是我们……一起决定了，不是吗？”
之后会发生什么并不知道，可那双曾经救助她这么多次的手，她不会放开。
绝对。
（TBC）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 4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