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生为绕佳音(重逢）》淇水汤汤

3、第一章（三）

　　晚风吹起来很沁人心脾，和青朗分别后，眼睛有些酸痛的佳音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她视力很坏，坏到在英国那些年常常会无故看见年生的影子在她前面走来走去。她去追，却怎么也追不到，而此时，她居然又一次看见了年生。

　　这是一个人烟稀少的车站。

　　年生站在广告牌旁边低头看着什么，路灯淡淡的光辉落下来，投射出一线萧条。

　　不过是三两步的距离，却觉得分外漫长。佳音忽然想起青朗的话来，“这些年他一直是单身……出国？和果果去英国是我才对啊。”

　　原来当年他们并没有一起走，那她即便是遵循母亲的意愿离开也要选择英国是为了什么？

　　隐隐觉得一道冰凉的目光射过来，佳音抬眼看去，彼端的他和梦里一样面无表情。
　　“罗小姐，别来无恙。”

　　佳音想笑，似乎每一个旧友开篇就是这一句。年生竟也不例外。

　　“托梁先生的福，一切安好。”佳音低头掩饰，却无意瞥见车站牌上那些细小而模糊地字体。

　　看着她自然地样子似乎真的什么也不在乎，年生心地划过一丝刺痛。

　　气氛变得有些沉默而疏离，眼见一辆辆公交从眼前划过，佳音说：“你在等人么？”不然为什么不上车。

　　年生抬手看表，语气淡淡，“恩。”

　　没多久，一辆银色法拉利停在了他们面前。一个男子从车上下来，慌慌忙忙地对年生说：“梁董真是抱歉，今天送来的车太多了，没想到换个轮胎换到现在，承蒙您不介意还在这里等。”那人把钥匙交给年生后，居然还顺便把侧驾驶座车门打开，请佳音上车。

　　“我……我不是和他……”
　　‘一起’两字还未出口，就被年生用冷漠的口气说：“上车！”而堵住。

　　车平静地在大道上飞驰，佳音紧张地扣住安全带，下唇都要咬出牙印了。
　　年生看一眼后视镜，不动生色地松缓了油门。“你现在住哪里？”

　　佳音犹豫了一会，“其实你随便停在一个公交站就好了，我可以自己……”
　　“那我开回自己家。”年生猛踩一下油门，车窗外的景物瞬间又模糊了许多。突如其来地冲力让佳音身子猛地后倾，她急忙说：“长河街32号！我住西区长河街32号！”

　　法拉利的灯光远远照射到百米之外，“你回来后还住原来的房子？”
　　佳音有些尴尬，“怎么住得起，不过是现在的房东人好，准我下个月再交而已。”

　　“租金应该很贵。”
　　佳音想也没想就脱口：“谁让我恋旧，别的地方恐怕不适应。”

　　恋旧？年生嘲讽地扬起一丝弧度，如果她真的恋旧的话，当年又怎么会一走了之；如果她真的恋旧的话，回来后又怎么不联系他。在她心里，他恐怕还不如一幢房子。

　　车子在一幢洋房前停下，佳音解下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

　　已经进门的佳音，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又开了门，却发现年生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两人将好四目相对。

　　年生声音幽幽：“我在等一个人。”

　　他抬头看向夜空，繁星烁烁，“到她刚才上车之前，我已经足足等了她十年。她说过，会等着我去找她，可是如果我找遍世界都寻不到她的话，就只能在原地等着她自己回头。”
　　瞬间年生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深沉地比海水还要缠绵。

　　佳音浑身一僵，“你……”

　　年生忽然冷冷一笑，“《青花》的主题竟然是重逢，这么一段真情意切地告白在你笔下真是婉转动听。”手上的手机还停留在邮件接收的界面，他看着各大编辑发过来的完稿，“男主角竟然等了女主角十年，到底是你这作者太过自信，还是……女主角太过心狠？”

　　“我……”佳音刚想回答，房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罗小姐？是你回来了吗？”

　　佳音应了一声，再望回头时就能只能看见法拉利亮的尾灯，如同星辰般明亮。

　　其实送她回去一点都不顺路，年生开车回家的路上又经过了那个车站。正好遇上红灯，他的视线停留在广告牌边上的坐凳上。在这里，年生度过了最繁忙的高中时期，后来进入A大，又因为打工又时常在这里等公交。

　　第一次遇见佳音也是在这里。

　　那天他急着去快餐店，可公交车却一辆也不来。正在这时，一个学生摸样地女孩子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说：“学长你好，我是一中校报的记者，正在画一篇校园爱情漫画。但男主角一直找不到摹本，请问你可不可以让我画个简图？”

　　年生生性冷淡，和善的语气仅限于家人。所以他说：“对不起，我没时间。”

　　女孩子再接再厉：“反正你要等车，就让我画一画吧，不会耽误你很久的。”

　　年生没有再说话，女孩子自然当他已经默认，便拿出铅笔和纸认真画起来。

　　没过多久车便来了，年生上车时，听到女孩子在身后大喊：“学长你叫什么名字啊？我的男主角可不能是路人甲啊！”理由太过牵强，惹得周围一干年轻人轻笑。年生有些尴尬，便别开眼再不看她。

　　女孩子追了几步远，大声道：“学长，我叫罗佳音。我画完了到时候把完稿送到A大去啊！”

　　周围站了几个高中生，见此很配合的说：“师傅别追了，学长记住了。”周围哄笑不止，因为罗佳音这个名字，亦因为公交移动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大话西游》。

　　不知怎地，年生却没有笑。

　　他的视线停留在佳音白皙的额头因追车而冒出的晶莹上，配上那纯真地笑容，他呢喃了几遍她的名字。罗佳音罗佳音，没曾想这个名字一记就记了这么多年，更没想到，后来再念这个名字的时候，却再也看不到她那纯真的笑。

　　后面有鸣笛声，年生这才发现早就换了绿灯。

　　他调换方向，将车停在了车站前。下车坐在坐凳上，却被旁边一些细细麻麻地小字吸引了过去。似乎是有些时间了，有好多已经看不清，还有的由于那些杂乱无章的广告而遮挡。
　　年生一行一行念下来。

　　2000年3月21日，第一次遇见他，很高很帅，但是很冷漠。

　　2000年4月1日，这么严肃的人应该没人和他开玩笑吧？每天都是一个人，似乎没有女朋友。
　　……
　　2001年1月10日，今天很勇敢和他说话了，还画了一幅简图，可以将他的容貌写进书里了，耶！
　　……
　　2001年10月1日，今天等了他那么久结果还不能一起过节，哼，不理他了。
　　……

　　2002年12月25日，年生——我的男主角，我找不到你我走了。

　　佳音的记性从小就不好，所以她有个随身记录的习惯，有时候是小本子，有时候是手机，更有可能是像这样随身带笔随处记录。

　　手触到‘年生’两字上，字体扭扭曲曲，似乎写的人当时心境也是颤抖的。他一路看下来，像看了一场小电影，一场关于他们从开始到现在的电影。
　　年生默了一会，抬手看表。

　　在她问是不是在等人的时候，他看表时顺便将表芯拉出，时间已经定格了许久。

　　拿出一支笔来，年生在广告牌上一笔一笔的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