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觉，花落无声》露初晞

3、平林新月人归后

　　紧关的大门突然猛地被什么东西一砸，可是还是纹丝不动。
　　屋里站着两个人，丫鬟碧月眼看就要哭了，“小姐，您就吃一口吧，您都两天没吃了。”
　　程海曼将头扭到一边，苍白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碧月无奈，只好含泪蹲下来收拾地上泼散一大片的饭菜。
　　房门忽然打开，一只厚底官靴稳稳落地，程振海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可是在看到女儿倔强而又悲伤的样子，心里的火就去了一大半。“退下吧。”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碧月默默退下，房里又静了下来。
　　“海曼，你别和爹生气了，爹也是为了你好。”程振海叹了一口气。
　　程海曼却像是突然爆发了一样，“为我好？那你问过我没有？还有敏汐，你问过他没有？”
　　程振海头疼，“她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看法。而且是为了你，我相信她会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程海曼冷哼一声，“谁会愿意进那深宫，也只有爹爹你忍心将亲生女儿往里推了。”
　　程振海气极，“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欲发火，又想到这事急不得，没有海曼配合，一切心思都白费了，于是又放缓语气，“叶敏汐只是代你参选秀女，真正当娘娘的是你。”
　　程海曼的脸气得更白了，“你难道以为我是为了这个？”
　　程振海知道又惹怒了女儿，忙转移话题，“爹知道你现在气急了，让叶敏汐和你说吧。”说完，叶敏汐慢慢的出现在门口，又慢慢地走了进来。
　　“敏汐！”程海曼眼睛一亮，欲往叶敏汐那边奔去，可是两天没进食的她确实十分虚弱，脚步都是虚的。
　　叶敏汐赶忙上去扶着她，程振海此时也松了一口气，说道“那敏汐你就和小姐好好谈谈。”说完还深深的看了叶敏汐一眼。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程振海把门关上了，房里静静的。
　　程海曼觉得空气都稀薄了，她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哪说起，急的苍白的脸都染上微粉。
　　叶敏汐却陡然一笑，握住程海曼的手，拉她坐到屋中央的圆桌旁，笑笑说“我知道小姐有很多话要说，但是能不能先让奴婢说说自己心里的话”
　　“你说你说。”程海曼此时真的是不知所措到了极点。
　　叶敏汐还在笑，那么的风轻云淡，彷佛接下来的话都不关己似得。“小姐对我那么好，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小姐。现如今老爷既然开口，我怎么想都没有拒绝的理由。我不怕，真的。”看着程海曼泛红的双眼，那句“我不怕”是鼓励她，也是鼓励自己。
　　“可是我怕。”程海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流满面。“我不敢想象你一个人进宫会是什么样，你会不会被人欺负。”
　　叶敏汐也忍不住落泪，却是开心的泪，有程海曼这句话就够了，又不是让她上山捉虎，下海擒蛟，她真的不怕了。“小姐，你就让我去吧，也许选上了，你就是娘娘了。”
　　程海曼这是哪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顾不得擦掉脸上的泪水，紧握叶敏汐的双手，认真的说“你真的不能去，若是被人识破了，你会死的。”好像看到了敏汐满身是血的样子，程海曼脸上的泪更多了。
　　叶敏汐震动了，程海曼在想事情被人识破后，首先担心的是他！
　　“小姐别怕，老爷早就想到了，今年的选秀，秀女们一律用薄纱覆面。小姐你一向待在深闺，没有外人见过你。而且老爷布置得又极为周全，知道的人只有我们几个，不会有事发生的。”叶敏汐安慰着说，抽出手来擦去程海曼脸上的泪水。
　　“原来爹早有预谋！”程海曼不敢置信，“他怎么能这样呢？”
　　“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说老爷呢,老爷他也是爱女心切啊。”叶敏汐摇摇头。
　　“可是••••••”程海曼还要说，可是被叶敏汐打断了，“没有可是，”叶敏汐瞪大双眼，直视程海曼眼底，“老爷费尽心思，我们只有配合，小姐如果真的为了敏汐好，就应该听老爷的话。”
　　“我••••••”程海曼的心里很纠结，难道非如此不可吗？
　　“好啦，小姐，奴婢去给你热点饭菜，看来你真的是饿坏了呢。”起身，她又是那个无时不刻陪在小姐身旁的叶敏汐了。
　　出了房门，叶敏汐就像是演完戏的木偶，再也支撑不住自己，捂着嘴用尽全力搬动双脚，跑到哪？随便，只要别让小姐看到她这副样子。

　　好像又回到昨晚那个黑暗狭小的杂房，老爷的声音比夜还冷，“叶敏汐，我要你代小姐去参选修女，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你的脸，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程尚书之女，而且，你此去一定要被选上，这事不容有败。”
　　叶敏汐惊呆，这不是真的。老爷的声音像是被风吹来的，轻轻的。
　　“你一旦被选上，接着会有册封仪式，在这个仪式的准备阶段，我会设法把你弄出宫，把海曼送进去，以后的事就不用你管了，不过你放心，你出来后，我会让给你一笔丰厚的酬金让你和你的父母逃到邻国，你们会在哪里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
　　是梦吗？叶敏汐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父母？一别十一年的父母，真的可以在不久的将来和他们团聚吗？只要听老爷的话就可以了吗？小姐会当上娘娘，她会和父母团聚
　　叶敏汐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有惊恐，有期待，有不安•••可她还是感觉到自己好象点了点头，看见老爷带着满意的笑离开了••••••

　　听从老爷的话，叶敏汐现在被当成小姐养着，日日读书、练琴，做着一切小姐该做的事。老爷每天都会来看他，会带着笑离开。只是，她再也看不到小姐了。自从那日长谈后，老爷就再也没让她见过小姐。也是，目的已经达成，再让她见小姐，只会扰乱自己和小姐。
　　苦苦一笑，叶敏汐摇摇头，挥去那些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专心致志地弹起琴来，这首《烟波弄》是她听老爷说会有才艺表演后，特意挑选的。
　　琴音缓缓从双手下流出，叶敏汐忘我地弹着，只有在弹琴的时候，才能将一切烦恼的事丢开，进宫、选秀女，是一个漫长而又真实的梦•••
　　“啪!”清晰的拍掌声传来，震碎了寂静。
　　叶敏汐惊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失望，不是梦，这一切都不是梦。就算是梦，也只是她是她试图逃脱一切而做的黄粱美梦。梦醒了，现实还是会无情的压迫你。
　　“老爷。”叶敏汐忙起身行礼。
　　“起来吧。”程振海听了琴曲之后，更加觉得就算皇上看不到叶敏汐的脸，见她弹琴时的入神样，还有这琴音•••叶敏汐若是不被选上，那才是有鬼。“敏汐啊，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明天就要进宫了。”
　　“这么快？”叶敏汐一脸惊讶。
　　“你日日练习，自然不觉日子过得快。”程振海眉开眼笑的。
　　“老爷，在我走之前，能不能让我见见小姐？”叶敏汐怀着一丝希望问道。
　　“见小姐”程振海脸上的笑凝固了，“我看没这个必要吧。”
　　最后一丝希望之火被果断扑灭，叶敏汐垂首，一句话也没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赶早进宫。”程振海挥袖走了，留叶敏汐像具石像似得呆在原地。

　　一夜无眠，叶敏汐脑海里不断穿插着小姐和年幼时父母的样子，睁眼挨到了天亮。等到丫鬟叫她起床时，窗外已大亮了。
　　木然的坐在妆奁前，任人打扮。这是她长这么大来第一次被别人服侍，不过此时也无暇再想这些。发式弄好，丫鬟又给她穿上宫服。
　　“小姐真美。”丫鬟打理好一切后，上下看看。
　　叶敏汐这才注意到这个丫环是个陌生脸孔，老爷真是•••
　　“弄好没有？”程振海突然开口的声音打断了叶敏汐心里的想法，同时他也被正式打扮的叶敏汐惊艳得眼前一亮，他早就知道这丫头一经仔细打扮一定惊为天人，只是没想到眼前的她就像是仙鹤，清丽大方，高贵脱俗，完全看不出丫鬟的样子。
　　“老爷，我们走吧。”叶敏汐认了，眼前的路，不是自己选的，可是却要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