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魔》一路向西

2、第二章 复杂的局势

　　弥山位于中原，淮河北岸。正道的人虽然对镇剑山庄百般排挤，恨不得将其所有分剑庄全部赶出中原，却从未动弥山上的总庄一根小草，连提都没提过。为什么？因为它是镇剑山庄。
　　山庄的分剑庄都以地名命名，唯独总庄名曰镇剑。如此命名，自然还是因为镇剑。
　　镇剑山庄最开始不叫镇剑山庄，叫铸剑山庄。山庄每天干的事自然就是铸剑、卖剑。弥山后山有一深谷，当时的昆仑派掌门西山道人说此地是阴眼，与天极教天池里的阳眼相对，纳天地之精华，擅养剑气。于是庄主将深谷命名为剑谷，每铸好一把剑都投入其中由天气灵气养着。说来也奇，凡经剑谷养过的剑，总比其他的剑锋利，摸上去也更寒冽。使用这些剑的人们也说这剑有灵气，能读懂主人的心思。铸剑山庄就慢慢壮大了起来。
　　时日一久，就出了事。
　　剑谷中竟然养出来一把魔剑，摄了一名进谷取剑的山庄弟子的心魄，自此该弟子完全魔化，功力却暴涨，大肆挥剑屠戮，很是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后来当时的四大门派昆仑派、崆峒派、天极教、彭泽门协助山庄倾尽全力镇压，才击毙魔化弟子，将魔剑封印于剑谷之底，又在剑谷中布下锢魔阵，着铸剑山庄世世代代在此看守。
　　经此一事，江湖上的人都怕了，甚少靠近弥山，一些胆小的门派甚至不敢再用铸剑山庄的剑。直到四大门派发布声明，说魔剑的出现只是偶然，是它恰好被养在了阴眼的中心，吸收太多阴气，才导致了魔化。剑谷中其他的剑不会魔化，反而会对魔剑起到遏制作用。已经出谷的剑更加不会魔化，大家可以放心使用。
　　但是这件事还是给铸剑山庄造成了不小的阴影，他们再也不敢在谷内养剑，只把剑插在山谷的壁崖上吸收一点微薄的天地灵气。山庄名也改了，称镇剑山庄。庄内弟子学习的内功、剑法也换掉，换成四大门派联同山庄众高手联合创造的专门对付魔剑、魔道的御魔决、御魔剑法。
　　几百年下来，四大门派中的三派渐渐没落、隐退，天极教更是被新兴的少林派、武当派等所谓正派打成魔教。知道当年真实情况的的人越来越少，江湖上的传闻越来越离奇。有说弥山里关着一位大魔头的；有说弥山其实是一座机关城，非本庄弟子决计进不去的；还有说弥山里有一处宝藏，只有庄主知晓进入藏宝地方法的．．．．．．种种舆论，总之江湖中人是默认了弥山是镇剑山庄的地盘，无论山庄在江湖上口碑怎样，是正是邪，放不放火，做不做恶，都没人起过赶山庄出弥山的念头。当然，个别认为弥山有宝藏的人狂热分子除外。
　　语清现在就遇上了这么几位狂热分子。
　　来人是九江商会长老会十二位长老中的三位，满长老、堂长老和红长老，江湖人称“满堂红”。
　　九江商会虽然名曰商会，实则是江南最大的武林联盟，联盟包含了江南七八成的中小型门派。联盟采用长老制管理，长老会的十二位长老都是从各门派中推举出的德高望重、武功高强的中坚。长老们的工作不止是负责协调盟内各门派以及与盟外门派外交，更要负责保持商会的正常运作。满堂红三位长老便是主管联盟的外交部分，于是语清觉得他们势利些、铜臭重些也可以理解。但是被财宝迷昏头至如此地步可就实在不能容忍了。
　　然而不论从年龄、资历上来看，语清都是晚辈，于是他只好忍住暴怒的冲动好好招待这三位长老。好茶好水的送着，好言好语的劝着。
　　好不容易把满堂红送走，语清铁青着脸举起手掌欲拍向桌面，想了想却又小心收了收桌上的茶具。桌案与茶具可都是老头子的收藏，拍坏了可就麻烦了。然一口气还是咽不下，语清只好又运起御魔决清除心头火气。
　　楚原敲了敲门框，唤道：“少庄主？”
　　“真是个闲不住的家伙。”语清招招手，楚原进门直接问：“少庄主何必跟他们如此客气？”
　　语清似笑非笑道：“你可知他们来说了些什么？”
　　楚原道：“少庄主不说，属下怎么知道？”
　　语清想了一会儿，径直出门。走了两步，回头见楚原还在原地站着，也抱着双臂停了下来。楚原反应过来，只好一头雾水的跟上。
　　语清直接走到了剑谷。
　　楚原跃下壁崖，取了一把剑回来耍了几个招式。语清在旁边看都不看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最得力的手下是否有进步。楚原收剑不满道：“少庄主，我哪儿比张望差了，你总是指点他多过我。”
　　语清仍未转头：“第四、五招之间还不太连贯，若你第四招刚使出时就甩臂，第五招不就顺着出来了？”
　　楚原试了几次，果然连贯了不少，速度也快了很多。这时却见语清转过头来道：“你跟张望不一样。”
　　楚原不解，语清却摇摇头不愿再解释。楚原道：“少庄主还未告诉属下，那三个老头子说了什么？”
　　“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属下了？”语清苦笑道，“罢了，都是我惯出来的，你本就是我最疼的师弟。”
　　楚原咧咧嘴，语清又道：“他们想要魔剑。”
　　楚原僵了，继而夸张地哈哈大笑道：“他们？九江商会？开玩笑呢？”
　　语清摇摇头，忧郁道：“是真的。他们不知听谁说的，说弥山剑谷下镇的不是魔剑，是一把绝世神剑，叫什么御魔剑，话说这名字起得可真没创意。又说我们山庄占山数百年却仍未出现一个能驾驭得了神剑的人才，不如办一个什么赏剑大会，将神剑展出，送与有缘之人，也好成就我庄一个佳话。我庄与魔教勾结之事，他们也不再计较，还可以继续与我们合作。”
　　楚原笑不出来了。他没有莽撞到说：“怕他什么，敢欺到我镇剑山庄的头上，我们就该毫不犹豫地打过去！”他喜欢开玩笑，但他也很聪明，不然语清不会把江南的剑庄都交给他负责。他现在也知道事情麻烦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镇剑山庄堂堂中原第一大庄当然不是匹夫，然而被孤立的中原第一大庄却连匹夫都不如。
　　这事儿背后难保没有少林武当的支持，不然单凭九江一个在语清及其得力干将楚原心中只算得上“杂碎联盟”的商会，还不敢在历史悠久实力雄厚的镇剑山庄前撒野。
　　这就是语清忧郁的原因。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放弃弥山，跑去宁州或者蜀地或者云南或者任意一个他准备日后重点发展的地方，只要离开中原，省的总要受那些所谓正道的冷嘲热讽和处处排挤。其实他更想结三两好友，一同去拜访神州的各处名山名川，去看看长白的雪，昆仑的雨，彭泽的雾，去朝圣当年的四大门派——虽然其中三派早已消隐而无迹可寻，仅存的天极教也．．．．．．不提也罢，这实在是一本烂账！
　　然而语清不能离开弥山。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镇剑山庄的少庄主。他若带着镇剑山庄离开，将魔剑暴露给天下，被无知的人取走，只怕又会招来一阵血雨腥风，那他可就成了千古罪人。语清不是冷血之人，当然会顾忌这许多。所以他狠命压抑着自己的冲动也要留下来，小心地维持着山庄跟其他门派的关系。
　　“等等，少林武当要我们给个说法那事会不会——”楚原突然叫起来。
　　“当然有关系，不然时间上能这么赶巧？他们也想要魔剑。”语清打断楚原，“太急躁了。”
　　楚原目瞪口呆，他仍然无法说服自己，中原正道之首竟然也是这般贪婪。“也不一定吧？万一他们只是——”
　　语清耐心道：“天极教为什么被打成魔教？”
　　楚原苦思冥想天极教的过错。
　　“因为少林和武当说它是魔教。”语清淡淡道，“而这两位表面上的确作得很正派，当他们自诩为正道时，江湖上没人提出异议；当他们发展壮大，在江湖上能够占据一席之地时，再说谁是魔教，那这魔教之名，也就坐实了。更何况天极教一向孤傲，很多人都看不惯它。”
　　“伪君子？”楚原看上去很有些愤愤。
　　语清笑道：“不是，或许只是单纯的利益冲突。毕竟天极教是曾经的四大门派之一。而少林来自外域，武当创始人更是蜀山的叛徒，蜀山派当年跟四大门派关系也不错的．．．．．．嗨，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呢？况且我们现在还有管别人的闲心吗？”
　　“那怎么办？”
　　语清摊开手，楚原将剑放到他手上。语清闲闲抖了几个招式，将剑随手掷进深谷：“去跟魔剑作伴吧。”
　　楚原脸色一变，随即笑道：“我还以为你说他们呢。”
　　“的确是说他们。”语清毫不在意道，“如果我们说，这底下镇的是魔剑不是神剑，有人会信吗？只有天极教会信，可是他们的信任不管用。还不如就照这些所谓正道的想法，办一个赏剑大会，让他们自己看看这到底是魔剑还是神剑？”
　　楚原犹豫半天，还是道：“你有把握，将魔剑重新封印住？”
　　语清神秘一笑：“我刚才开玩笑的，谁敢放魔剑出来？”
　　楚原暗自擦一把汗，在心里把自己不正经的少庄主骂了千万遍——为什么不用打的？因为打不过啊。骂完后楚原还是问了一句：“那你准备怎么办？”
　　“跟他们说实话啊，”语清无所谓道，“说天极教不是魔教，说我们镇的是魔剑不是神剑。”
　　楚原懵了：“你刚才说他们不会听的。”
　　“跟他们讲道理啊。”
　　“．．．．．．太不可靠了。”现在轮到楚原变得忧心忡忡。
　　语清开始往回走，一边走一变自言自语：“这么幽静的剑谷，还能和平多久呢？”
　　“什么？”楚原实在是搞不懂他的少庄主到底想怎么做。
　　“我已经告诉了满堂红，我们只有魔剑没有神剑。他们肯定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于是说要回去再商量。我现在很好奇他们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们有神剑？”语清若有所思。
　　楚原似乎已经嗅到了一场风波，跃跃欲试道：“少庄主，我可以做些什么？”
　　语清笑道：“好好在庄里歇着，无聊了就去指点庄内弟子们一些剑招。”
　　楚原不再要求，他清楚的知道他们现在要应付的是整个中原武林而不是单单一个九江商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从语清，在需要时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而语清呢，他现在只希望近期千万不要再出别的事，这样他才能够专心应对九江商会及其背后之人对那把危险的剑的贪婪。
　　然而，老天总是不能如人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