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魔》一路向西

1、第一章 混乱的早晨

　　晨光熹微，和风煦煦，鸟儿在树梢间跳来跳去，快乐地啾啾叫着。洋槐花开得正好，香气漫遍整座弥山。
　　山顶，镇剑山庄。
　　语清费力睁开眼，一个打挺盘腿坐起，开始做晨功。御魔决运行一个周天后，头脑终于清醒了不少。语清收了功，呆坐几秒，突然双手抓头，俊俏的脸上现出夸张的表情，无声地嚎了起来。嚎完便直挺挺地倒在床上。该来的怎么逃也逃不过，语清悲哀地想。一脸悲愤地躺了一会儿，语清认命般唤了一声：“张望。”
　　门外一阵乒呤乓啷的碰撞声，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响起：“快快快快，就算今天五少爷起得早，时间还是很紧！还愣着干嘛？没说你，慌什么慌！还不去准备伺候少爷洗漱！你们这群光吃饭不办事的！”
　　语清已经换好剑袍，习武之人没有让人伺候换衣服的习惯。他正举着梳子对付那头不怎么听话的长发，半天没有进展，只得无奈道：“张望，你进来。”
　　门外年轻人指挥家奴打水捧盆的声音顿了顿，答道：“是。少爷稍等，底下人办事不利索，热水还没打来。”
　　语清不耐烦道：“不用管那些，你先进来，正事。”
　　张望推门，一簇阳光慷慨地洒进语清的卧室，照亮了竹桌竹椅竹门帘，竹床竹柜竹地板。洋槐花的香气随着阳光飘进来，语清吸吸鼻子，享受地闭上眼，喃喃道：“真羡慕他们。”
　　张望笑道：“少爷是不是又梳不好头发了？”
　　语清把梳子递给张望，自觉坐在铜镜前：“这里就我们两人，别叫我少爷。待会儿你去休息，我来替你的班。”
　　张望三两下理顺了那头长发，将耳边遮挡视线的头发在脑后合成一束用一根青绳捆紧，嘲道：“什么叫你替我的班？这些事本就该你来做。”
　　语清怒了：“信不信哪天我学老头子闭关去，或者学三哥四哥跑得远远的，把这一大摊子事都——”
　　张望急急捂住语清的嘴：“别乱讲！”
　　语清自觉失言，摆摆手道：“算了，我认了。说吧，你手头还有什么事没处理完？”
　　一说到正事张望就来了精神，适时门外一家丁端着热水盆唤道：“五少爷，张管家。早饭已准备好，请少爷洗漱完后前去用餐。”
　　“进来吧。”语清转头对着张望，“吃饭的时候再说。”

　　语清屏退了下人，只管闷头喝粥，耳边是张望源源不断的报告。
　　“．．．．．．三少爷仍无音讯；四少爷昨夜在阳城出现，动用了据点的势力，既躲人又找人；四夫人还在昏迷，崔喜采药未归，着信鹰传话让你准备四夫人的后事以及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语清放下碗筷无奈揉着太阳穴道：“报复我？她有没有搞错？四嫂变成现在这样是我干的吗？”
　　张望毫不理会，继续道：“接下来才是重要的。九江商会说我们堂堂正派竟然与臭名昭著的魔教天极教苟合，原以为我们是一时糊涂，谁知半年过去还不知悔改，于是他们不屑再与我们为盟，即日起取消一切合作；昨日凌晨我们在长州的剑庄起火，庄内人员全部死亡——不是被烧死，是被各种招数打死；还有——”
　　“等等，什么叫各种招数？”
　　“也就是中原正道的各中小型门派的看家招数。长州剑庄里有二十人，我们就发现了二十种伤。”张望面无表情翻了一下记事本，继续道，“少林、武当发来联合声明，要我们一个月内给武林正道一个说法，如果再执迷不悟继续与天极教厮混，他们将不顾往日情面，携正道各门各派对我们发起讨伐——就像当年对药王谷一样。”
　　语清脸色铁青地就地将御魔决运行一个周天，呼出口气道：“还有吗？一起说了。”
　　张望合上本子道：“没了，昨天剩下来的事就这些。你先处理着，今天应该还有新的麻烦。我先去歇会儿，下午再来替你。”
　　语清点头起身，忽地伸指直取张望左肩，张望嘴角微扬，脚下一蹬迅速后退躲过。不等退势消尽，脚一点地再度跃起，反守为攻举指袭向语清侧身。语清反应极快地一个侧身避过，右手维持剑指耍着花地点向张望的右手腕，张望急急收腕伸出左手反抓语清肩头，语清却已顺势绕到张望身后，张望刚想借势转身避过，却不得不停下——语清的左手已点上他的颈侧。
　　张望叹气，语清拍拍他的肩道：“记着，世上有一种人叫左撇子，世上还有一种武器叫双手剑。我不是左撇子，可有人是；我不使双手剑，可有人使。你的对手不止我一个人，尽管我俩不是对手。”
　　看张望还是不高兴，语清笑道：“你今年才二十一，比我小三岁，学武也比我晚三年。加之你累了一晚上，躲得过我才怪。现在的你，在一流高手手下保命是绝对没问题，想要战胜他们，还差点火候。”
　　张望想了想，释然道：“是我心急了。三哥不也是二十二岁才敢下江湖？”
　　“别提他，快去休息。”语清一想到三哥语元走了六年信都不传回来一个就气不打一处来。
　　张望笑笑，推门而去。语清坐了会儿，也苦着脸去了书房。

　　“．．．．．．少林武当讨说法的事先放一边，一个月时限呢，不急，隔两天提醒我一次就成。九江商会．．．．．．不合作算了！他们给的价钱本就太低．．．．．．不不不，你不能这样，态度必须要好，我们要诚挚地道歉——就说不能合作很遗憾什么的就成了。好的你先去办这事，带点礼去，就地置办也成。行，去吧，叫楚原进来。”
　　“少庄主急着把我从江南调回来，可是准备放弃江南了？”楚原是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跟张望差不多年纪，一直负责江南地区的事务。
　　语清喝了口茶道：“嗯，跟他们的合作全是看在圣手岛．．．．．．哦不，现在叫神手岛的份上，现在神手岛想跟我们翻脸，我们也没必要再让着他们。你歇两天，然后去蜀地。我们今后主要开发那块。”
　　楚原抱拳道：“少庄主好眼力，蜀地不比江南富庶，那里的武林中人也不像这边，总爱趋炎附势和划清界线。属下不需歇息，现下便可启程！”
　　语清笑道：“少拍马，多做事。歇是必须要歇的，要让九江看到我们的诚意，要不我们跟他们一拍两散转头立马又找上另外一个，你让他们怎么想？”
　　楚原尴尬道：“属下受教了。”
　　“成，先别去打搅张望，他忙了一晚，刚歇下。让门外信使进来。”语清挥挥手，楚原告退。
　　“禀少庄主，彤城剑庄的信。”
　　“念。”
　　“彤城剑庄于七月初十晚即昨夜遭遇黄冈派与华景门联合袭击，幸少庄主提醒及时，庄内弟子防御得当，未造成人员伤亡及财务损失。然剑庄在彤城已无立足之地，请求少庄主下一步指示。”
　　语清嘲道：“小门小派自诩正道尽做些上不得台面之事。回信，让他们收拾东西，放弃彤城，北上去宁州。北方也该发展发展了，尽缩在中原算什么事！”
　　．．．．．．

　　这样的早晨已经过去了无数个。自从十二年前老庄主语全闭关后，镇剑山庄就遭到了中原大型门派们的蔑视，各中、小型门派也狗眼看人地轻视起拥有几百年历史的镇剑山庄来。
　　语清有四个哥哥，大哥语唐二哥语宋先后当家，语唐于十年前突发急病而死，语宋则是四年前死于一次暗杀，暗杀者倒不是所谓正道中人，是二十一年前中原正道讨伐天极教的支持者药王谷时留下的余孽，药王谷唯一继承人、现天极教副教主徐青。这事儿就给正道门派们落下了笑柄，镇剑山庄作为当年讨伐药王谷的主力军，少庄主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余孽徐青干掉，这让轻视镇剑山庄的人更多了。当然也让徐青扬了名，于是人们都知道，药王谷开始报复了。可是老二死了谁来当家？找老三语元，语元早就跑的没影儿了，美其名曰“去江湖上历练”，语清看他就是想逃跑。老三不在，老四语明顶上。语明一接手山庄，不急着巩固在江湖上的声望地位，反而狠查语唐语宋的死因。两年后，语明竟说语唐不是死于疾病，然后离开山庄查了大半年。回来时又说已与天极教教主齐白露定情，还说语宋也不是徐青杀的。
　　“这是一个阴谋。”语明那时皱着眉头说。
　　语清只觉得语明疯了。
　　半年前语明娶回齐白露后，惹来正道中一片骂声。语清原以为两人感情该有多深才能抵住这外界的许多压力，谁知语明对齐白露冷淡至极，齐白露对语明更是至极冷淡。语清完全被这对夫妻搞懵了，好在四嫂对小叔子还不错，语清一点也不讨厌她。后来夫妻俩开始频繁地轮流或者不轮流地外出，看上去像在做同一件事，但不是一起做同一件事。再后来齐白露在一次外出后负伤归来一直昏迷至今，任其手下医女崔喜——神手岛第二把手怎么用药都不见好转。语明一反往日冷淡，在昏迷的齐白露床边坐了整整一天，然后就再下江湖，跟想寻仇的徐青耗上了。自此一去不复返。
　　于是山庄里的大事小事杂事琐事都丢给了可怜的老五语清，幸好有张望帮忙，不然他肯定会成为镇剑山庄几百年历史上第一个被累死被烦死的少庄主。
　　语清没想跟着四哥蹚那趟“阴谋”的浑水，他努力的修复着山庄的势力。中原发展不下去就向四周扩散，对蔑视他们的大型门派继续恭敬，对轻视他们的中小型门派眼不见为净，同时顺势将势力向中原外沿蔓延。
　　在语清的小心翼翼下，各地的分剑庄这几个月来虽然闹出些风波，最后总能平静解决。正道中人将剑庄“驱逐出境”后也不再穷追猛打，将它踢出了中原武林的大门后俨然将它看作了边远门派。
　　每天早晨语清都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势力还没完全转移，跟中原正道的关系也没修补好。
　　然而，这还只是早晨。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ＸＸ剑庄”神马的都是镇剑山庄的分剑庄＼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