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香》未沫

4、花葬『暂完』

　　她在地铁站邂逅了他，眼睛里透露出一股凛冽的傲气，穿着过分大的白色T恤，颧骨在白皙的皮肤下显得很俊秀。
　　她十九岁，那年夏天她来到了这座颓废的城市，火车颠簸了二十多个小时，她盘腿坐在上铺，看着一本仅仅可以用来消遣的小说。她只带了一箱行李，里面是她的画板和为数不多的衣服，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她甚至没有带太多的钱，仅仅能够支付得了她一个月的房租和伙食费。她想拥有一种流浪的生活，在城市最偏僻的角落租了一间小小的屋子，每天画画，写稿，用卖画的钱和稿费来维持生活，所有积蓄，她都用来买唱片和去临近城市旅游，她是一个孤僻得几乎自闭的女子。
　　她在地铁站邂逅了他。他背着BASS，她背着画板。
　　他问：你是一个画家吗？
　　她说：只是一个画者罢了。那你是一个乐手吗？
　　他说：喜欢而已。
　　他们的谈话总是很简短，在地铁的轰鸣声里默然结束。

　　她很习惯地乘地铁出门。用剩余的几枚硬币，买了一罐啤酒，在地铁口的小店。她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脚下响着鞋底与地面清脆的碰撞声。她要努力让自己忘记等待的时间。

　　他说：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的吗？
　　她说：这样才可以称为流浪。
　　他说：火车？
　　她说：火车。
　　他说：流浪的感觉很好吗？
　　她说：至少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说：你不会觉得孤独吗？
　　她说：我也可以在这里认识人啊。
　　她说：比如说你。

　　随后。
　　他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酒吧的驻唱歌手，纯净的声音融化在一片绚烂的节奏和喧哗中。
　　那是一个很宽敞很华丽的酒吧，有着很舒服的环境，灯光昏暗显出一丝诡异。他每天在台上，唱歌，拨弄那把他心爱的BASS。射灯那彩色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他傲气的颧骨被修饰得很漂亮。

　　他们还是和以往一样在地铁站里遇见，互相打招呼，微笑，或者短短地聊天以打发无奈的时光。
　　他说：你可以写歌词吗？
　　她说：差不多会吧。
　　他说：可以帮我写吗？
　　她说：有什么不可以？

　　他说：你以后一直会待在这里吗？
　　她说：不啊。
　　他说：你还会去别的城市流浪？
　　她说：是啊，这样才可以叫做流浪啊。
　　他说：你会待多久呢？
　　她说：半年？一年？

　　她一直帮他写歌词。很用功。他告诉她他的地址，她一直都习惯用邮寄。很心虚地在每张纸上用红笔重重地写上“歌词”两个字。
　　他耐心地给每一张写曲子。
　　但是，他们见面之后又从来没有提起。

　　很久以后。
　　她告诉他她要离开这个城市。
　　他说：为什么？
　　她说：我已经攒够了去下一个城市的旅费和房租。
　　他说：一定要走？
　　她说：一定要走。
　　他说：什么时候出发？
　　她说：下个月，已经打算好了。
　　他说：我要送你什么吗？
　　她说：什么呢？
　　他说：我开一场个唱吧。
　　他说：唱你写的歌。
　　她淡淡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