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离别后的黯淡『已完结』 ...
-
楔子
回想起他的音笑容貌，记忆有点模糊了。印象中，他是一个天生瘦弱又无助的孩子，内敛的性格或许有点怪异，他的命运注定很惨淡。
很久没有再见到他。上一次看见他时，我原想叫住他，却叫不出口他的名字，或者，他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名字。那个名字让我有一种无言的陌生，害怕当他回头是一脸迷茫地问我：你是谁？
毕业之后我们在同一所学校，但没有再认过彼此，即便我们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他在8班，我在1班，看起来井水不犯河水。嗯，是的。
一．
已经忘记我是怎么认识这个孩子的，也许仅仅是一个巧合。
他叫忆昔，带着一种古怪感觉的名字，寡言又很干净的男孩子。他的存在让人有一种沉默的透明感，任何时候，他给人的感觉都是孤独的，一直坐在树下远远观望飞扬起的尘土，那种新生的叛逆。
然而我又想到了一个叫皙瞳的男生，有着盛气凌人的威信，那种从眼睛里透露出的不屑和嚣张，他是班级里最厉害的男生，用傲慢的眼光扫视一切，然而他的成绩又总是名列前茅，所有的孩子对他都有一种畏惧感，没有什么理由让他不这样嚣张。
迷糊地记得一次数学考试，皙瞳满分，忆昔只有八十几。皙瞳那高高在上的表情，眉飞色舞地和数学老师讨论着问题，似乎他得满分只有用了他十分之一的力气，忆昔和沉默很沉默，皙瞳那么不屑地走过来，趴在他的桌子上，似一种炫耀：今天我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一天加了十颗红星，耶——
他看见忆昔的分数，也许他早已知道他考得有多么差劲，我想他一定是那样得意和兴奋，拣了最轻蔑最讽刺的语言讥笑忆昔的成绩，笑着骂他，看似只是一种玩笑，其实任何人都可以听出他那讽刺的意味。
我只看见忆昔的头低得很低，垂下来的头发静静地遮住了眼睛，他一定很难过，但他居然不还嘴。
我不知道忆昔到底为何如此惧怕他，他很默然地容忍了。
皙瞳依旧一字一句地嘲笑他，一个字比一个字尖刻，语气里满是一种鄙视，这让我很愤怒，我说：皙瞳，你好无耻。
他微微地怔怔，收敛了嚣张的气焰，忆昔一言不发地坐着，感到教室里安静得可怕，有一点儿心疼这个无助的男孩。
我想，这个可怜的孩子。
二．
后来也就慢慢的熟悉了。
我几次看到那个女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中还带着憔悴和劳累，她像一棵树一样立在教室的门口，忆昔像小羊一样温顺地走过去，和她说话，很长时间，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包东西，我问他她是谁，是你母亲吗？他支吾着不愿意作答，眼神里满是慌张。
她三番五次来学校，我一直觉得她很神秘，她与忆昔说话时的样子，那种神态，我想她是一个母亲，但为什么他不愿意回答我？我不好意思去问他，这个孩子让人觉得很奇怪。
三．
很快上了六年级。学习很紧，数学老师一直用她那警觉的目光瞪我们，布置作业，考试，讲练习，不让我们有丝毫松懈。忆昔似乎是撑不住了，本来成绩就一般的他更是一点一点地后退，皙瞳不怀好意的言辞似乎更为尖刻，他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种无止的傲气和藐视。数学老师也一直冷眼看他。
记得有一天，大概是自习课，做作业，然而忆昔居然忘记带数学作业本，在安静的教室，他像一只惶惶不安的老鼠，睁得很大的眼睛，心虚地看着我做作业。我就把本子挪过去，可以让他看见，一边和他小声地聊天。他很紧张的表情终于变得自然了一些。
老师当然是看见了他，带着冷嘲热讽的口气，唾沫横飞地说：把作业本藏在床底下起来，省得做作业。
忆昔脸色一白，挪了挪侧着的身子，咬着薄薄的嘴唇低下头。像在审讯一个罪人。
很恨那刻薄的数学老师，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忆昔近乎麻木，他听着这尖利的话，面无表情，甚至脸上还表现出了一种仇恨，皙瞳很挑逗地转过来，扬了扬眉毛，眯起眼睛看他，嘲笑他，我想，忆昔，你应该回骂他，皙瞳，这个贱人。
不明白他为什么一言不发，皙瞳每每嘲笑他，伤害他，他每每都在容忍。并且，已经很多次了。
四．
一次我们胡乱聊天，他告诉我他喜欢上了一个叫“秋”的女生。班长，漂亮而且优秀的女孩子，传闻很多，说她其实和皙瞳很好。忆昔，不会是因为她才忍气吞声的吧？
他说他喜欢秋的时候，很开心地笑了，脸上飞过一阵红潮。我很诧异，因为他们似乎还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是一个几乎自闭的腼腆的男孩，很少和别人讲话，更不要说是秋这样的女生。
还有，比起皙瞳，忆昔只是一个小货色，秋从来没有注意过她。
而忆昔，依然很固执地喜欢，说起她的时候，他会淡淡地笑，我暗想他的天真，真是一个难得的幼稚的男生。
五．
终于有一天，我知道了那个真正的忆昔，有一个人对我说：忆昔，他是一个很苦命的孩子。
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听说她的母亲是被气跑的，父亲酗酒，经常一整夜在外面喝得天昏地暗。母亲走后，他一直跟着他爸爸生活。不久之后，他又有了一个女人，结婚，她做了他的后妈，那时，他还小。
后来。有了一个弟弟，任性的小孩。父母将所有的宠溺都给了弟弟，忆昔，似乎是一个借宿的人，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他的后妈，总是命令他照顾弟弟，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毁灭了他的亲情，从来没有觉得家里有过温暖，他总是在学校里待到天黑人静才走回家中，一言不发。而那个三番五次来学校的女人，才是他的母亲。忆昔唯一的温热。
突然不再嘲笑他的懦弱和无知，甚至不再笑话他单纯美好却有很一厢情愿的爱情，因为他是一个没有人疼的孩子，他的孤独造就了他的内敛和叛逆，造就了他的忍气吞声，他没有亲情，没有朋友，安静地喜欢一个女孩，或许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
皙瞳似乎也知道了，比起以前的样子，他对他友善了许多。
六．
班主任上课是说：学校要实行封闭式管理，上课期间家长一般不可以进校……
那我妈妈来看我呢？
忆昔突然问。
七．
然后，忆昔换了位子，我的同桌换成了一个女生，因为视力不好，所以调了上来。
忆昔走时依旧沉默。皙瞳倒是作了一些挽留，忆昔也并不在意，对于他，走到哪里都倍受冷落，他已经习惯了这个样子，没有必要珍惜和挽留什么。
八．
一直到毕业都和那女生坐，他走之后，只和我说过一句话，是什么也忘记了。
上初中以后，见过他几次，不知是因为瘦还是什么，我觉得他长高了很多，变得很帅，但依然是一脸迷茫的表情，很孩子气。我没有叫他，他也装作不认识我，匆匆擦肩而过。
又听说他改了名字，为了和他弟弟的名字匹配。他的新名字很不好听，至少我是这么认为。他再一次被伤害，已经伤到绝望。他没有理由回家。所谓的家，他更多的感到冷漠。
后来，他给我写了一封信，不算长，字迹有一点颤抖，像是在动荡的车厢里急促地写成的，我辨认了很久，他在信里说，他已经到了另一个城市，因为他的父亲换了工作，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我对他说再见，尽管他不会听见。
那个已经不是忆昔的忆昔。
END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离别后的黯淡『已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