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死讯与策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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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隐约记着，距离最后一次与哈德塞（HARDSAI）家的管家少年相见，大概才过了半个月还不到。那时对方在通知自己“已经被征用上战场”的消息以后，就拎着一篮子的黑面包离开了自己住的偏院。
没记错的话，到现在这会大概已经是次光月了，啊，折合成地球的时间也就是十一月左右，在LANCENOT这个纬度处中部偏高的北方国家，现在的气候大概是一年中少有月份能敌的严酷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因营养不足而身材纤细的青年无动于衷地坐于寒风之中，左手中的黑面包（像橄榄球一样形状，据说是LANCENOT的特产）却被冻得硬到下不去口。
于是只好无可奈何地放下。看来今天又要挨饿了呢——青年毫不在意不痛不痒地想，仿佛要饿着难受的不是自己。
对于眼前这个纤瘦但高挑的人，如果非要介绍一下的话——说到底，他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其实现在要这样说的话也已经晚了。
为何呢？这个世界太过真实了。这让这位此时独自坐于寒风中刚刚放弃今日午饭的家伙不能否定。正是因为太过真实了，原来的地球和现在的异世界星球反而模糊了现实的界限。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又是假的，这些事情在被关在这里的初期还很在意地考虑——不过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放弃了。
因为反正也是没有答案的事情。而长年累月中自己说不准身心都已经成为这个世界的人了吧。
啊、从那以后的半个月，琼他死了啊。
这么盯着院内破败的木板上落上厚厚一层雪的人，有点才刚刚反应过来的样子回神。琼.莱尔.奥切斯，没有地位却想有所作为的平民，因为哈德塞伯爵贵族间无聊的输掉了的赌约，踏上了与邻国AUSTONG从来没间断过的边境小型战争，结果被无情地杀死了——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连最白烂的法师资格都没有的他居然踏上了战场，就算哈德塞伯爵再如何愧疚，派了几个骑兵去保护他，战场上随便一个火球术就能使他简单被敌军干掉了吧。
从客观无比的角度来想，这么说的确是正确的。
在这个世界上，二分之一的人生来有魔法天赋，三分之一的人适于练武，任何人只要脑子不笨就可以学习炼金术和召唤术——也许唯一难得一见的天赋之也就只剩下了占星——或者还有一些现在都不为大众所知的职业。
如此白烂，“天赋”一次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像琼.奥切斯那样的“无能者”反而倒是稀有。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种有“天赋”的人多了，就证明战斗力多了，而一个国家的战斗力若是太多，就不可避免要开始不断地战争战争战争——与其让人们在自己的国家里“练习身手”，还不如给他们一个绝佳的战场，这是双赢——统治者的那群家伙都是这么想的。
正是因为几乎所有的国王都是那样的家伙，这个世界——这个星球才从未有一天处于和平之中。从百年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了。
习以为日常的边境小型战争，约占人口50%以上的天赋者——算上武者要有更大比例，一个伯爵家的管家之一，无天赋的平民，AUSTONG无数的魔武双修者——琼被无情的杀死了。半个月。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吗？
然而。
为什么他会觉得难过呢？
既然死亡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什么时候连死亡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呢？
明明在六年前重生到这个世界，从开始就在此处，在这个没有人的院子里渡过了整整六年的自己，已经早就忘记了希望啊什么的事情了。
被困在哈德塞伯爵的偏院，整整六年，就算自己是一个从如此自由平等的世界来到的这里的人，希望啊梦想啊甚至与人之间的感情啊什么的，早已经被抹平了。
本以为，早该被抹平了才对。
然而，为什么他会觉得难过呢？
为什么会在这个寒风凛冽的日子里对着雪堆下无人关顾的木板发愣、并且流泪呢？
也许是因为那个同样倔强不爱说话的少年，是这六年来自己唯一的“伙伴”吧。
不、不只这样。
青年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怕冷一样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虽然现在的思维还称得上是冷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的，脸上的泪水已经止不住了。
明明在走之前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到那么亲密的阶段。
不过，两方都知道的，只有对方才是不歧视自己的人，只有对方才是不介意自己出身的人，这样莫名其妙的平等，让他们之间维持着一种不冷不热的平衡。
然而，这样的平衡被打破了——因为一个无聊的贵族斗争。一个无聊的赌注。
“你就是被他们害死了吧、我的挚友。”
虽然留着泪，但这个人的语气却依然毫不在乎的样子。
“……愚蠢的王和他下贱的贵族们……”
“这个国家已经没有救了……不出百年就要灭亡了吧、”
轻轻的低喃，不会被任何人听到的自言自语。
“……FALLO（注：此世界对于最高的神的信仰祈祷语，相当于‘阿门’）……即使我并不相信这个世界的神，也暂且祈祷一次吧、”
“希望你至少是死在了AUSTONG的土地上。”
“……因为在这个腐败的国家、人民即使是死亡也得不到安息啊。”
“……”
“……一直都没能跟你说，这六年来，非常感谢。”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风雪，像要把人冻僵一般寒冷严酷。
但是他还是活了过来。
明明已经在那样的风雪中睡去，却奇迹般的在第二天早晨醒过来了。
青年只是若有所思地保持躺倒在地上的姿势看着太阳，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而接下来的三天却忙碌了起来。
异世界的人把自己这六年来所省下的用度都打包了起来——虽然是变相的软禁，伯爵却没有少过自己的用度，因为再怎么说也是国王陛下亲自关在这里的人——从出生开始的命令。
被藏在自己襁褓褥垫中的一枚戒指可能就是自己身世的唯一证明——沙杰斯.罗瓦.依斐洁林——这个姓氏沙杰斯本人并没有在任何国家的贵族谱上见到过，应该只是平民吧。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LANCENOT的王为什么要囚禁一个平民的孩子，但是现在的沙杰斯却不在乎了——他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离开。
在害死自己的挚友的这个地方——沙杰斯突然发现的，随着琼的死亡，自己淡薄了多年的感情似乎也有了汹涌的迹象——他非常之感情用事地，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
并没有忘记当年自己刚刚到来的时候所计划的几次逃跑——惨烈的后果令他不忍再想。
然而自己之后几年的安分却并不是妥协——他开始准备，开始学习心术，开始学会观察每日送菜的士兵，到后来被士兵跟着的琼，开始注意这个偏院周边的警备，开始学习这个世界的文字、包括六大帝国的所有文字，开始读风俗小说，开始学习魔法。
一切的风俗小说都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地学习周边的地理，一切的魔法都是以逃生为目的和前提——从不浪费一点时间，六年的准备还未达成百分百的把握——然而他却不想等待了。
这种冲动的行为实在是要不得的。
即使是在原来的世界也是一向以冷静著称的沙杰斯非常明白这个道理。
然而——其实说不准琼的事情只是一个引发的契机而已，更多推动这次不完全谋划的动力——还是一个正常人对自由的渴望——又是一个沙杰斯自以为早被抹去的东西。
然而事实上他自己也清楚地知道，这六年来他从未放弃过追逐自由。
即使曾经失败的阴影依旧深刻。
把画面移回逃跑准备现场，在打包好足够半个月的食物和水和衣物之后，沙杰斯将它们通通放入了自己的戒指里（这个年代几乎所有的戒指都是空间戒指），然后随意找了一根黑色的看起来很结实细绳穿好挂在了脖子上——这是一枚银质的戒指，上面除了刻着自己的名字以外别无其他。
把自己从不打理的长发用小刀一口气砍断到下巴的长度——在这个世界，头发和瞳孔的颜色都是由魔法的属性所决定——然而由于会魔法的人太多的缘故，基本上大街上所有人的头发混在一起都是五颜六色的。
当然，像琼那样没有天赋的人的头发就是咖啡色或者金色——琼是属于前者。
光水双系天赋的沙杰斯拥有淡到几不可见的水蓝色头发和冰蓝色瞳孔。
然而本来应该是绝妙组合的发色因为长久的不注饮食，异常缺乏营养，显得干枯暗淡。不做打理的头发也是脏兮兮地挡在眼前。把这也当作逃走的筹码之一的沙杰斯从床底搜出一顶草帽，扣在了脑袋上，嘴里叼上一根狗尾巴草，坐在了那废弃木板堆上仰望金橙色的天空。傍晚即将过去，逃命就要开始。
往昔间对于这里的回忆突然就涌上大脑。
六年的时间并不是空白，沙杰斯静静地坐在木板堆上，瞪着天空，回忆，回忆，直到眼前的金橙色渐渐一点一点变成深蓝，又变成蓝黑。直到少数的云朵也散去，无数与地球上所见排列完全不同的星星点亮了夜空。
沙杰斯这才淡定地从那堆板子上跳下来。
是时候了。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木板堆——这是一个月前琼抱过来施恩一般说是伯爵要加固自己的房屋、以便保暖过冬的恩赐——然而他再清楚不过事情根本就不是那样。
“再见了，我的挚友。”
沙杰斯淡淡开口，他些微沙哑的声音说不上美妙，在寂静的夜空下却别有磁性。
“我将要离开这个腐朽的国度——如果能有一丝可能成功的话，我将永远不再回来。”
“……且让我说，不用担心吧。”
“哈德赛伯爵的封地紧邻AUSTONG与ESON的三国边疆。如果不得不再次踏上这片土地，那也将是以一个战胜国平民旅游者的身份。”
“而从现在开始——我宣布，我，沙杰斯.罗瓦.依斐洁林，与LANCENOT帝国再无联系。”
“……FALLO，愿神和琼你都能保佑我顺利脱身。”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死讯与策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