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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失踪 ...

  •   冲上五楼的时候,除了的一班值勤的护士和三两个医生,还有几个穿的异常端正的高大男人围堵在病房外。
      看来传说中总局特派的搜查队——不但拥有优先获得情报的特权,连行动力也异常高。这些平时只坐在玻璃办公室中等着下属汇报案发始末,因而蓄着大量闲情和体力的上司们,就像是突然得到解禁令的中学生一样,一旦有了自由行动的机会,便立刻展现出风驰电掣般的行动力,在深夜的病房外大声呵斥着“安静!”“安静!”——即便是本来有线索想说的护士,也被这班突然出现的“特别(大声)搜查队”给吓坏了。

      “他们还真的来了。”连云的语气相当讽刺,“我们从一楼跑上来,居然还没他们到的早。”

      吴江跟着前辈一口气登上五楼,此时脑子里还非常混乱,一边喘气,一边随口应和道:
      “是、是啊……总局的人,速度还真是快得吓人……”

      “快个屁。接警处肯定是受到了指示,把所有的消息优先汇报给总局的搜查队,然后才轮到我们。为了抢功,当然是警灯全开,抄着近道冲过来了。反正不管做什么,做的成功,他们就要抢先,做得失败,等下自然就会来找我们这些后来的垫背了。”

      吴江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有些话吞不下去,又说不出来。总局一直不讨分部同事们的喜欢——这是肯定的,只是他从来不知道总局搜查队的情况会像连云说得那样现实,以前甚至还有以总部为目标向上晋升的想法——而现在眼见着那个鼻孔朝天的队长走过来,自己却连笑都笑不自然,才突然发觉到自己根本不适合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

      总部搜查队的队长,相当于吴江所属分局侦察科的警长——头衔上来说都属科长,不过军阶就完全不一样了。不知道总是一脸严肃的警长看到眼前这个皮笑肉不笑的同僚,会用什么口气来打招呼。
      吴江想着这些无聊事情的时候,脸上挂着满满笑意的队长已经走到两人面前,出人意料的没有想要过分刁难的意思。

      “哟,连云,来得倒挺快?在沪川西干的怎么样?要不,还是调回总部来算了?”

      非但没有为难,而且还格外客气。连云因礼貌而伸出去握手的纤巧五指一直被紧紧攥在那个比自己大两三倍的粗壮手心里,吴江看着这情景,反倒是觉得比自己被刁难更加不爽了。

      “承蒙您高看了,吴队长。我这人懒散惯了,又不懂得怎么待人接物……也只有对吴队长才敢说说实话,如果换了是别人,早就要转头告我一状啦!”

      “哎,待人接物,那是次要的,我看重的是你办案能力啊。再说,刑警官在警校毕业当初,就是要被分配来总部的,现在调回来是‘物归原主’,其他人也不能多说什么,是不是?”

      “吴队长,你这么说,我就更加不好意思了。沪川短时间内连续发生了两件命案,可是调查到现在,还是没什么头绪,最后要劳你们总部的同事出马。所以论办案能力,我肯定是不如
      前辈们啊。这个‘主’,我现在还没资格‘归’呢。”

      吴队长一笑,腆着肚子,从赘肉横生的脖子里发出两声闷哼。

      “刑警官这张嘴,我倒是真的说不过。也好,反正这次三件案子,咱们是免不了要合作了,到时结了案,我自会向总部去提议,把你调回来。”

      “那到时就麻烦吴队长去说服我家那位啰嗦的警长了。”连云笑起来也是没心没肺,不让人捞得半点便宜,“那么,吴队长应该已经检查过现场了?方便让我和我的同事,再进去看看吗?”

      直到这个时候,眼里只有连云的队长,才发现了站在她身后脸色正臭的吴江。

      有人就死在里面——可能还有救,正等待救援;或者即使已经死了,却留下了至关重要的破案线索;不——关键是……他们是警察!一班警察,在应该发挥作用的时候却站在走廊上无关痛痒地聊天打招呼——
      至关重要的情报只因所属部门的等级不同而优先提供给这样的人……吴江紧紧盯着那副比自己魁梧出好几圈的身躯,眼睛里几乎就要喷出火来——

      “吴江!”
      连云突然低声喝了一句。

      吴江回过神来,发现那张因为自己的愤怒而扭曲的大脸,已经支开围堵在病房周围的便衣警察和护士,带头走进了案发现场。
      他愣愣地看了看周围,虽然大家的眼神此时已不再集中于一处,但是空气中仍留下了因自己单方面的剑拔弩张而异常紧张的味道。吴江有点后悔,虽说只是一个情绪失控的眼神,不过在这种环境下,不知会造成什么影响……

      “你胆子可真大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眼睛瞪那么圆……待人接物这方面,你比我更加须努力。”

      吴江自嘲地哼哼了一声,就跟着连云的脚步往病房的方向继续前进。

      “我不过就是把你的那份怒气也一起表达了一下而已。”

      “我的怒气?”连云莫名其妙地反问。

      “干嘛?你不生气,难道还高兴?”吴江压低声音,左手抓着右手模仿了一下刚才的情况,“他这么抓着你的手,就差没说‘哟~这么白嫩~这么光滑,让老板我来亲一口~”,他妈的就跟看电视一样……”

      “哈,那你就想象一下,这个肥头大耳的老板结果发现自己是握着一个男人的手猛亲——会是什么表情好了。”

      “唔……”吴江突然惊恐地站定,“啊?!”

      “好,废话到此为止。”连云在病房前停下,神情严肃道,“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也别忘了你刚才为什么会生气——情况本来就够乱了,总部又派人来瞎闹……总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这房间里面可能会有另一个疑团,也可能会让我们离真相——更近一步。”

      两人被引进命案发生的病房。
      总部派来维持秩序、以及记录现场情况和尸体的人已经全部撤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人身上的气味、病房特有的消毒药水的味道、还有……血味。非常浓重,越往里走,这股血味越是强烈,以至于吴江停下脚步后,只闻得到血的臭味。

      病房里剩余的人,都戴上了口罩。包括跟他们一起进来的吴队长。

      吴江看到横在病床上的少年,很快就明白他们要戴上口罩的原因——
      绝不是为了维持空气卫生、或是个人身体健康。

      白色的被单和病床,一大片已染成深红。躺在这血色奇葩中少年的面庞几乎已经不能辨识——惹人注目的反而是输出了大量血液、完全裂开、只剩下骨架的空荡荡的左胸,其实仅凭一眼也分不出被挖空的是左胸还是右胸,也看不清混杂在紫黑色胸襟上淅淅沥沥的固体物质是肉碎还是凝结的血块——总之,这名不到十五岁的少年十几分钟前在这件病房里被人开膛破肚取走内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亲眼看到这样的场面,吴江差点一张嘴就吐出来。
      那些口罩上面的眼睛,早已将视线转移到别处,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所有人带上口罩的目的仅是因为他们不想让自己恶心而已。

      “这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凶杀。”连云的双眼一动不动地定格在眼前宛如中世纪暗黑油画的画面上,“这孩子被活生生的开膛破肚,真难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医院里。”

      “活生生?”吴江都快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了。

      “你看那种迸发状飞射出去的血迹,只有人还活着的时候被捅或剖才会出现这种惨烈的情况。死人的血是不会飞那么远的。”连云看了眼吴队长身旁用来挂吊针瓶的架子,“对吧,吴队长?”

      “恩……对。”
      吴队长闭着眼睛,不知是在赞同连云、还是不想重温眼前的景象。

      “那么被拿走的是什么呢……又是心脏吗?”

      “恩。”

      在病房外相当健谈的吴队长,突然变得寡言起来,从胸前隆起的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现在还用这玩意儿的除了怀旧的文艺人,就是喜欢彰显自己品味的资产阶级,从手帕上的LOGO来看,吴队长显然属于后者。

      他将手帕叠了三叠,在额头上蹭了蹭,又反着叠了两叠收回口袋中。
      “看完了吧?剩下的问题,我们能不能出去谈?”

      吴江几乎是迫不及待,第一个冲出了病房。
      什么男人的胆量和面子都顾不得了,被人当做是胆小鬼总比当着众人的面当场吐出来的要好。

      一干人等,也个个若有所思地走出了病房。连云提议请总部的同仁们去警局西区分部的办公室共商大事,不过并没有得到多少附和——倒是吴队长非常赞同这个建议,坚持要去分部见见连云的顶头上司,美其名曰故友再会,群策群力。

      于是几个人分了两部车径直往西区的警局开,路上吴江又给苏越打了两个电话,不过依旧是无人接听。

      而且,下雨了。

      吴江看着车窗外被雨水模糊的灯红酒绿,脑子里尽是刚才宛如人间地狱的画面。实在难以想象,就在几天前,自己还亲自看守过的、这个从死亡线上逃过一劫的男孩,居然会以比田平更惨烈的方式结束生命。生死一息之间,真是谁也不能预料。

      幸亏通知双亲噩耗的任务,这次并不是由自己来做,能够避免再看见一次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也许已经算得上是幸运了。

      手机的屏幕依旧持续自动拨号中,可是没过两下又跳到无法接通,吴江心烦意乱地挂了机。

      ******

      回到西区警局,警务大楼——不,应该说是只有三层楼高的老公房,依旧灯火通明。
      虽然半夜里突然出了那么重大的命案——而且又是发生在西区,但就算要人心惶惶,也要等到明天天亮。唯有处在第一线的警局,要首先神经紧张地度过这个不眠夜。
      连云目送吴队长以及总部的同事们上楼之后,才默默将车驶向停车库。而另一部——吴江的车子,则由西区交通部的一个女警来帮忙开走。

      青春干练的女警将吴江的车钥匙交还到连云手上 ,行了个礼,先行离开了。
      连云一个人站在光线不足的车库内,手扶着车门,想着等一下要面对的场面,不知怎么的,异常强烈地希望自己有勇气重新坐回车里启动引擎,油门大开地开车逃出这个鬼地方。

      吴江就选在一个很好的时机临阵逃脱了。

      不……他并不是逃脱,而是选择了一条自己该去面对的路。

      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就该做什么样的事——只有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不露破绽地扮演“连云”。

      辛苦?
      我不觉得。

      恶心?
      我也不觉得。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并且,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连云一甩手,车门划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碰”的一声将所有的动摇关死在身后——她娴熟地踩着高跟鞋走出了车库。

      ****

      吴江全身湿透地冲上阴暗的楼道——四楼、五楼,老式公房里的声控灯一盏盏点亮,周围除了自己急躁的脚步声就是身上的水迹随着律动的身体挥洒在铁扶手和墙壁上的沉闷声响。

      十分钟前,载着警员们的车子在暴雨中驶过中央大道时,一种奇怪的力量驱使他说出了自己至今不敢相信的话——

      我要下车。

      他说。

      就在这里下车,我有事。

      几乎没有什么人能理解在命案发生后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还有什么事情会比侦破和讨论更加重要。

      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连云。
      连云大概能理解吴江在担心什么。虽然是没来由的担心,但是人的直觉很奇怪——特别当两个人有同一种直觉时,这种不靠谱的第六感就变成了默契、或是心电感应。
      去吧。

      连云说,去确认一下苏越的情况,总比悬着好。

      这本来就是个不安定的夜。

      吴江从中央大道下车,沿着西街足足跑了十分钟,才撞见一辆迎面驶过的出租车,当即拦下直奔苏越所在的东街——如果不出意外,苏越应该早就到家了。虽然现在离下午道别的时间还不到6小时,可吴江总感觉他好像是消失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奔跑、上车、下车、匆匆经过无人的门卫室钻上漆黑的楼道——短时间内强烈的无氧运动将吴江的心脏挤压到爆炸临界点;但是在爆炸前,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503室的大门,静谧而又沉重地紧闭着,看不出一丝不寻常来。

      好像只要敲响门,穿着T恤衫的苏越就会睡眼朦胧地走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了。

      吴江深吸了口气,将喘息和脸上的水迹全部抹去,用尽身上的力气猛扣指节敲响大门——
      门内脚步声渐进,然后那扇经不起吴江大力折腾的木门终于缓缓往里挪开了。

      “你有什么事?”
      站在门后的依然是不久之前的夏日看见过的脸。

      苏越的室友。凌乱的黑发盖过额头和耳朵,眼神松散,看上去没有半点男人味道的年轻男人。
      唯一能和自己比肩的地方,大概就只有身高。可慵懒的站姿和稚气未脱的脸蛋所给人带来的直观印象只有一个,那就是——小鬼。
      他好像是叫做高深吧。

      吴江对他没什么兴趣,心里只想快点确定苏越的行踪——正准备开口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怎么问?问什么?
      请问苏越在家吗?他回家了吗?我能见见他吗?——我靠,一个全身湿透几乎被雨水刷的像是光着膀子的男人突然半夜拍门来问这种问题,智力正常的人都会觉得可疑。

      “……我要关门了,注意你的脚。”
      高深毫不热情的声音逼迫他赶鸭子上架,于是吴江想也没想便将湿嗒嗒的脚完全地塞进了门缝,两只手也伸过去卡在门和墙壁之间。

      “等等等等!我有事!”
      门关闭的趋势停止了。里面的人皱着眉头,虽然表情不明显,但他现在情绪比起初次来拜访的时候,除了不耐烦,更添了几分焦躁。
      他正等着吴江开口说话,没有要请他进去的意思。

      “那……”吴江舔了舔嘴唇,抖得厉害,“苏越回来了吗?”
      那对几乎被额前刘海盖过的漆黑同仁里闪过一丝犹豫。但是这点犹豫还花不上眨眼的时间就消失了。

      “算是吧。”

      “算是吧?就是说苏越在家吗?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我的意思是,他回来过,又出去了。”

      “那算什么……你不能一次说清楚吗?!”

      “我觉得我说的很清楚。他回来过,又出去了,你问我他是不是回来过,我说算是吧,有错吗?”

      吴江哭笑不得,“就这样?”

      “还要我重复吗?”

      原来苏越的室友是这么冷漠的人吗?还是说,他只是对自己冷漠?

      “那至少应该告诉我他去哪里了吧!”

      眼前的青年凝视着暴怒的警官,冷笑道:
      “为什么?”

      “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就算苏越今晚不回来,那又怎样?他是成年人,有权利支配自己的生活吧?”青年道,“有关于他的行踪,我无权过问,也不想去问。至于你,只是个半夜无故上门骚扰平民的警察,有案件发生,我会义不容辞地配合,但如果你想打探别人私生活,去申请搜查令吧。”

      吴江事先完全没预料到自己会碰一鼻子这样的灰。如果说这小子上次只是用讽刺和挖苦人来逃避问题的话,那今天就是完全不留余地用语言攻击来造一堵生人勿入的铜墙铁壁了。虽然气氛既尴尬又焦躁,不过幸好理智还在,吴江马上找到了对话的突破点,咽了咽口水冷静道:
      “好,只要和案件有关,你就会回答我,是吧?”

      黑发青年将视线投向别处,但并没有关门。
      说不定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也许他是真的不知道苏越的行踪,心里在意却又偏偏不喜欢摆在脸上让人看出来的类型——

      吴江这么猜测着,突然觉得这小子没那么讨厌了。

      那么,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把苏越找出来。

      “确实有事情发生了。就在刚才,在沪川医院,文佳的弟弟死了。你知道他的吧,或许苏越跟你说过……就是和田平有关的那一家人,总之就是那倒霉一家人,在十几天的时间里先后失去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助手,今天晚上他们唯一的儿子也死了,被开膛破肚,拿走了心脏!”

      青年听他说话,却不显得惊讶。

      “那还真惨。然后呢,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你是没关系,但是我从下午开始就联系不上苏越了。”

      高深抬起下巴。
      “哦,我懂了。你们怀疑他是嫌疑犯?”

      吴江一惊,这才发觉自己的表述有点问题。

      “这……当然不是了!怎么可能呢!我下午才和他说过鉴定人的事——直到几个小时前还在一起,怎么可能怀疑他是犯人啊!”

      “……我都不知道,原来那个看起来有点呆头呆脑的室友,居然会有那么信任自己的警察朋友啊。”
      青年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刺耳,这让吴江更加百口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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