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7月6日(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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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十二街，路边小饭店。
“突然来找你出来，真不好意思。”
“不会不会，反正我这浴室估计也开不下去了，现在每天坐在家里也不知道干什么，出来坐坐也好，省的被家里那老婆子烦，耳根清净。”
刘叔顺势挖了挖耳朵，露出一副毫不介意的笑脸，让对面略显拘谨和窘迫的苏越放松。
这情况说起来也很奇怪，明明是自己主动把人家约到这个小餐馆见面，等坐下了，却发现除了客套话什么都说不出来，还要对方来热场，看来人际交往这门课上，自己需要学的还很多。
刘叔虽然嘴上一派无所谓的口气，但模样却又比前几日消瘦不少，这个身材本来就不怎么健硕的中年人在历经过发生在自己浴室的血案洗礼之后，显得更加瘦小，点烟的时候几乎缩成一团，在苏越眼里变成一颗小小的煤球。
反正又没有造成什么物质上的损害，只要案件告破，等时间一长，浴室还是可以继续经营的吧——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安慰他实在说不出口，因为即使案子结束了，舆论和流言也不会随之消失；再加上翔龙浴室的主要客源，本来就都是周围的街坊邻居，发生过血腥的杀人案的话题一散开，任谁也不会毫无顾忌地照样光顾了吧。
深吸了一口气，他准备越过这个难以启齿的话题，直切主题。
“刘叔……那我就直说了，其实我今天找你出来，是想问问……有关于田平先生的事情。”
正望着窗外猛抽烟屁股的刘叔一听到这个名字，脑袋立即向拨浪鼓一样往这边一扭，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惊愕，总之，传达出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问对人了。
”……你打听他做什么？“
是啊，我又不是警察，又不是侦探，打听一个死人干什么？
可是，就是想知道。
从一开始，自己就被自己迫切地推入了这个局。
“我就是私底下比较好奇……要是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本来就挺唐突的……”
刘叔掐灭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
“唉，倒是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其实田平的事情，这周围的人大概都知道一点，所以也不算什么秘密……就是不知道你想了解些什么了。”
咦？
“……周围的人？田平他不是从外地来的吗？”
刘叔摇摇头，笑道，“你想想，他要真是从外地来的，怎么会是我家浴室的常客呢？”
苏越随即露出一个吞了鸡蛋难以下咽的表情。
“田平原来就出生在沪川——应该是吧，他和我没差几岁，年轻的时候还很有可能在街上看见过，本来沪川就不大嘛，那时候年轻人又不多，没准儿还一起打过弹子。”
回忆这段往昔岁月的人摸着下巴，隔着烟灰缸里冒出的余烟，很快就陷入了现实与意识的边缘，“后来他经常来我家浴室洗澡，我老爹不在的时候，我就负责看台子，一来二去，也就算认识了。一直到他做了台什么心脏移植手术，得了个教授的头衔——那时他不过是个副主任，这么一弄，整个人身价都不一样了，当然也不会再常来这种小地方打发时间，渐渐地就疏远了。”
刘叔感怀地说到这里，端起桌上的杯子清了清嗓。
苏越若有所思。短短的一段话里，得到了太多意外，对于田平此人的印象，又要重头梳理，于是也拿起了面前的小白瓷茶杯，润了润嘴唇。
“其实事情到了这里，也只有周围几个与他比较熟悉的人会留意。但后来听说，他被聘做教授后没几个月，居然跟一个妓/女结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结婚了，总之街坊里的三姑六婆茶余饭后都把这事当做谈资，搞得沸沸扬扬，过了没多久，他就和那女人一起离开了沪川，一直到前些日子，才突然又回来了。”
“那么和他一起走的女人呢？也回来了吗？”
刘叔翻了个白眼，“还回来呢，估计一出去就把他给甩了吧？毕竟那种女人，只要有钱什么都干，田平一离开沪川，工作都没着落，怎么供的起她。”
苏越保持沉默，舌尖一直细细地吮着杯中茶水，午后略显冷清的小餐馆渐渐分裂开来，在眼前重新构筑成那个神色憔悴，穿着不合时宜地风衣的中年男人。
既然那么年轻就能在业界获得他人须更努力百倍才能换来的头衔，这种天赋异禀的人，又怎会轻易放弃让自己最引以为豪的职业—— 古怪的风衣，形同枯骨的脸颊，可依旧挺直腰板，目光澄澈—— 毫无疑问，即使十几年之后的他再不能站上手术台，但依然是个天才，只是离开沪川和天才光环后的他，活得相当辛苦。
而选择让自己生活在这种辛苦中的原因，是为了一个女人。
一个妓/女？
这听起来像个老调重弹的故事。
——不谙世事的才子爱上了擅弄人心的风尘女。
结果呢？
“那女人……是什么样的人？”苏越问。
“哦……其实真的见过那女人的人也不多，听说好像是比田平大几岁，人长得不错，就是生活作风不正派，不工作不结婚，天天跟男人鬼混，当然了，也都不是些什么有钱的好男人，所以一遇上田平，马上就死皮赖脸地抱着不放了。”
“……”
“他们之所以离开沪川去了外地，除了想避开流言蜚语，估计还为了把那个孩子生下来吧——哎，田平的头脑太简单，也不想想对方是什么样的女人——搞不好那小孩根本不是他的，捡了个现成。”
苏越起先惊奇，却始终一语不发，对于这段已然成为邻间诟病的往事，似乎很有反应；但随即所有个人情绪都被隐藏起来，恢复成普通看客的身份问道：
“既然有了孩子，田平的家人也不闻不问吗？
“只认识了几个月就要结婚，还有了个小孩，孩子的妈妈又是那样的女人，就算是他家有心认这个孙子，迫于传言和田平未来的发展也不会允许那小孩被生下来——反正说到底，大家都想不通，田平怎么会像中了邪一样对那女人死心塌地。好好一个大医生，现在变成了阔老板身边的跟屁虫，女人跑了，孩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是孑然一身，最后还……”
刘叔又唏嘘地点上一支烟，没有再说下去。
“真的跟中了邪一样。”
苏越的心情，开始掩饰不住地低落。
“可是以田平先生的条件，不至于离开了沪川就找不到医院的工作啊。”
刘叔摇摇头，“你不明白，沪川毕竟是个小地方，田平得了头衔才没多少时间，突然请辞，跑到其他大城市去，别人又怎么会轻易承认呢？不过说来也确实奇怪，按理说不可能一点机会也没有……唉，毕竟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们外人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两厢无语了一会儿，田平青年时代的故事也终告一个段落。
总之没人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医学天才在离开沪川之后历经了怎样的变故——硬要算的话，知情者也许只有老板夫妇了吧，但是自己实在没有立场再去向更多的打听田平的事情；只是在听过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之后，心里似乎有两级相吸的磁铁响亮地碰撞在了一起——有什么关键的地方被连了起来，可响声消失后，自己却说不上来那关键相吸点在哪里。
女人。
应该是女人吧。
不—— 一定是的。
这一家人的不幸，全部来自于女人。
出车祸而死的少女，态度诡异的母亲，在浴室遭谋杀的男人——那个遭到女人背叛的男人……
「因为你长得……和文佳很像。」
「我想她母亲也会高兴的。」
那一瞬间——
“……刘叔，你的浴室现在还被封着吗？”
“封是封着，不过警察已经撤了，现场只找到了凶器，浴室里根本就留不下什么完整的指纹，所以他们的工作重点基本不在那地方……问这干嘛？”
“我要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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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休业中的翔龙浴室像灵堂一样死寂。
如刘叔所说，浴室的前院和独楼里已经没有警察把守，当然也没有其他人——无论是客人还是路人，似乎都有意要远远避开这个不吉利的地方，一向比较热闹的西街，现在却冷清地像个冰窖。
苏越站在门扉紧闭的浴室楼前，迫切地想要推门而入。
本来，在没有警方许可的情况下——即使是现场已经不具备提供破案线索的可能，也不是任由随便什么人自由出入的，浴室独楼的大门上已经被贴上封条，私自破坏进入现场很可能会被追究刑事责任——他不得不顾虑为了一时的猜测而去触犯法律是否值得。
但这是在没有警方许可的情况下——
如果有呢？
如果有一个能行使拆封权力的人，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呢？
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无论如何，苏越决定一试。
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他忽然想到应该先和刘叔知会一声，可抬头一看，刚才还站在树荫下面擦汗的干瘦中年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副足以遮蔽住所有光线的健硕身躯——那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有苏越所熟悉的五官，却用一脸陌生的冷硬神情盯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7月6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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