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夜夜》波妞

9、第九章

　　健行在东大的附近找了一个两室一厅的小居室，前租客是两个学生，所以屋子还算整洁干净，装修也是简单大方，虽比不得这两年所住的房子，但是和他们姐弟早年住的房子比，已经是好太多倍了。
　　搬家的活健行也没有麻烦敏行，他趁她去上班的时候找来了同学，用了一天的时间，把家搬好了，也收拾归置好了。
　　敏行这两天都是按时去上班，她的情绪还算正常，就是晚上睡的越来越早了，吃完饭是七点半，她八点钟就睡了，健行跟她说这样对身体不好，她也只是说瞌睡，想睡觉。
　　今天晚上又是这样，健行刚收拾完桌子，就看不到敏行了，他推开卧室的门，看到她已经躺到床上了，裹着厚厚的被子，把头也蒙的严严实实。
　　健行走到床边，摇着被子里的敏行，“姐，你喜欢的电视剧开始了，看一会儿再睡吧”
　　敏行没有反应，健行还要再劝，她却突然掀开被子，趴在床前呕吐起来，她吐的太急太凶，把床单也弄脏了，空气中飘荡着酸腐的味道。
　　健行拍着她的背，着急的问道，“姐，你怎么了？”
　　敏行吐的昏天暗地，胃里半消化的食物不断的从口腔从鼻子里喷出来，让她喘不过来气，也说不了话。
　　地上吐了大大的一滩，她才终于没东西吐了，胃里的酸水不断往上涌，她的头无力耷拉在床前，稍微喘了口气。
　　健行到卫生间接了一杯冷水给她漱口，又用湿毛巾给她擦拭睡衣上的污渍，敏行深吸了口气，从健行手中拿过毛巾，“我自己擦吧”
　　健行说，“姐，我背你到医院看看吧，你吐的好厉害”
　　睡衣已经脏了，敏行不愿再躺回床上，她坐在床边，反复的擦拭着睡衣上酸腐的污渍，“我没事，天气冷，我可能是有点受凉了，喝一杯午时茶就好了”
　　健行着急的说，“你怎么知道就是受凉了，也许是生了其他的病，要让医生看一下才行，每次你都自己瞎吃药，吃错了怎么办？”敏行节省，一般的病从来不会去医院，都是自己琢磨着，然后去平价药店买点药吃，也许是还年轻，身体也争气，一般都能好了。
　　“午时茶而已，吃错了也没什么关系，去吧，去泡一杯过来给我。”敏行不以为然的说。
　　健行这次犯了倔，他从衣柜里翻出敏行的大衣，往她身上裹，“我背你去医院”
　　敏行一把推开他，“去什么医院，多大点的病，瞎折腾什么”
　　健行站在原地恨恨的盯着她，眼眶红红的，他朝她吼，“不要再省了”他从口袋里翻出钱包，将里面所有的钱都抽出来扔到床上，“我们有钱，我们看得起病了，我求你，不要再无视你自己了”
　　敏行被他突然的爆发惊到了，她呆呆的看着床上一张张红色的票子，只条件反射的问，“你哪里来的钱？”
　　健行气的双手发抖，“你管我哪里来的，不要扯别的，现在马上走，我们去医院。”
　　敏行也知道现在问不出什么，健行的脸因激动而满面通红，他是心疼她了，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健行也是这样的，早早的就懂事了，在缺衣少食的日子里，他很乖的从来没有问她要过一件衣服，一包零食，一个玩具，在同龄人都光鲜亮丽的攀比名牌时，健行却穿着她穿过的运动服，他形单影只，沉默好学，从来没有做过让她为难的事。后来她上了大学，天天就是打工，真的很少关心他，而他就像自律且温厚的松柏，默默的长大成人了，并且还这样优秀，敏行有时候看着他会有些恍神，老天对她还是很眷顾的，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健行并没有变成一个阴暗且叛逆的青年，他是那样的争气，也如此的心疼爱护他这个没用的姐姐。
　　敏行的心渐渐的酸软了，她拉住他的手，哀恳的说，“吐完了觉得好多了，今晚先喝午时茶，如果明天早上还不好，我一定去医院，好吗？”
　　健行看着她，终于退了一步，“这是你说的，不要明天还要死扛。”
　　敏行笑笑，“对，是我说的”
　　健行还是表情严肃，他到客厅找到午时茶，然后用开水冲了满满一杯，端到敏行的面前。
　　敏行接过杯子，慢慢啜饮，健行将被子围在她背后，然后开始清扫地上的呕吐物。
　　敏行连忙阻止他，“放着我，我来收拾”地上的东西实在是太恶心难闻了，她不想让他弄。
　　健行置若罔闻，仔细的将呕吐物收拾到垃圾袋里。敏行也不再劝了，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床上的钞票，还是忍不住说，“你不要去打工知道吗？你的专业本来就很难，要好好学才行，这个专业多数都考研了，你也要有个准备，还有，要和同学好好相处，不要像我，上了场大学，还没和同学混个脸熟……”
　　健行打断她的话，“你都唠叨多少次了，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保准年年拿奖学金，至于人际关系，我人缘好着呢，比你强。”
　　敏行被一通抢白，也不生气，她安心的说，“好，你知道就行”
　　一晚上，敏行没睡好，健行也没睡好，他担心着她的身体，不知道明早病情会不会加重。
　　第二天早上，健行一起床就去看姐姐，还好，她已经不觉得恶心了，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他严令她不准去上班，好好休息一天，等病情完全好转了再去。敏行不想让弟弟担心，难得的听了他的话。
　　然而，对于失恋的人来说，上班有时候未尝不是好事，脑袋清楚无所事事的休息才是最可怕的。
　　健行走后，没有人和敏行说话，她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忍不住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来想去，完全没有头绪，只是觉得痛，绝望。
　　她噌的从床上坐起来，不行，她要出去，去哪里呢？超市吧，虽然不知道要买什么，但是在里面转一圈，也能花掉不少时间。
　　她胡乱套了衣服出门，不再像以前那样注意外貌和衣着，更不想看到镜子里失魂落魄的自己。东大附近没有什么大的超市，反正时间很多，她决定坐公交车到大型超市去。
　　不是周末，所以超市里的人不多，敏行以异常慢的速度逛着，她在每一个货架前流连，仔细的看每个商品的标签，心中不断自言自语，原来超市还卖这个，原来这里的东西这么丰富，原来现在的商品做的这样精致了！
　　其实这样仔仔细细的逛超市，还是她生平第一次，哪次不是急匆匆的进来，又急匆匆的走呢？她确实没有时间逛完这里的每个货架。这次她好好逛了，光是拖把的货架她就待了半个小时，在瓷器货柜旁研究昂贵茶具上的每个花纹，席地坐在儿童书籍区看一本简易的童话，逛完整个超市，真的花了她好久的时间，可是到收银台时，她手里一个东西也没有。
　　从地下超市上来，已经过了中午了，她一点也不觉得饿，上面一楼是商场的女装专柜，她决定是进去看看。
　　商场里面的装修很是高贵奢华，敏行觉得自己像乡巴佬进城，很怕别人投来轻视的目光，她不敢在店面前稍作停留，而像是看不上衣服的款式，匆匆的走向下一家店，再下一家……
　　迅速的把整个楼层都转了一圈，她没有进入任何一家店，看任何一件衣服，她不像是在逛街，而像在找人，敏行站在门口，苍凉的笑了笑，她真像是一只卑微的蚂蚁，永远站不到台面上去。
　　她冷笑着转身，去买一件又如何？总不至于明天就穷的睡大街，不管是割肉还是割心，今天她就要奢侈一回。
　　她看到有一家店叫Ochirly ，里面的衣服颜色温和，款式简单大方，就选这家了。
　　走进店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导购迎了上来，“欢迎光临，请问需要帮忙吗”
　　敏行看她笑容满面的样子，心里顿时不那么紧张了，不是说商场里的女柜员都很势利吗，看来也有不那样的。
　　敏行连忙摆摆手，表示不麻烦对方了，自己到货架前挑衣服，那位导购一直远远的跟在她的后面，本来这是很好的服务态度，却让敏行有点战战兢兢，她加快了挑衣服的速度，最后选了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款式普通精致。
　　试穿的效果也很好，女导购在一旁连连称赞，不断夸她身材好，是标准的衣架子。
　　敏行有点紧张的问，“这件多少钱？”
　　女导购不用看标签，熟练的说，“这件是1900”
　　敏行心中一跳，这么贵，她轻声问，“能打折吗？”
　　女导购和蔼的说，“这是打折后的价格，现在买很划算的，原价要两千多呢，我们这几天做活动，打8.9折”
　　敏行心中暗暗腹诽，8.9折也叫打折？和原价能差多少！
　　她今天本是想好好奢侈一把的，但是心理上限也只有800块，这件都快2000了，她舍不得下手。
　　女导购看她有点犹豫，连忙在一旁说，“哎吆，这件和你身上的衣服比已经很便宜了，你穿的这件Versace蓝色外套，我很久以前就想要了，但是一直买不起，一万五的衣服你都买了，这一千多的衣服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对你来说，这真的是白菜价啊”
　　女导购的一番无心之语却让敏行心中苦涩，以后的人生，再也不可能有一个男人为她买这么贵的衣服了，他有着无与伦比的低调华丽与高贵，所以他离开了低俗浅薄的她，他说他们无法共容，也许这是真的。
　　看来女导购对她这么亲切，多少还是拖了这件衣服的福，健行真的不应该把那些衣服搬过来，她的人生如同阴沟边努力挣扎的野草，又怎么配得上这些高贵的华服呢。
　　她表情僵硬的将衣服递给女导购，“对不起，我不买了”
　　女导购疑惑的问，“为什么？穿着不是挺好吗？”
　　敏行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努力的保持微笑，“我买不起”
　　女导购一脸呆滞的看着她，像看一下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