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夜夜》波妞

8、第八章

　　敏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她关上大门，无力的滑坐在地上，今天是她自出生以来所受的最大侮辱，以前纵然辛苦，也只是身体上的劳累而已，而现在她的精神和□□都被击倒，身心以摧枯拉朽的方式毁灭。
　　门口的鞋柜里摆着一双双聂枫的鞋子，是他没有带走的东西，都是黑色的皮鞋，被敏行用鞋油擦的裎亮。突然的怒气支撑着敏行站了起来，她抬脚朝鞋柜踹去，一双双皮鞋在门口四散开来，敏行用脚狠狠的踩着这些黑皮鞋，心中气愤不已。
　　在这个家，什么都在为他聂枫让步，他要吃什么，她和健行就必须一起吃什么，他的生活习惯是什么，他们就必须按他的方式来活着。甚至是这小小的鞋柜，为了让他方便，门口的鞋柜里全是摆他的鞋子，健行的运动鞋，她的帆布鞋皮鞋，全都要放到里面的柜子里，需要的时候再找出来。他们姐弟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他了？有钱人就可以把平民放在脚下踩吗？一时没有踩死，还要吐口唾沫继续踩？
　　她冲进卧室，把衣柜打开，将聂枫的衣服全都扔出来，用一根绳子紧紧捆住，准备马上扔到垃圾桶去。还有其他的东西，他的书，他的茶具，他的杯子，他的刮胡刀……他的东西怎么这么多？怎么收都收不完，她要累死了！ 他可真行啊，分手了还要给她找活干，就你们会欺负人是吧，敏行拿起聂枫的杯子狠狠的砸到地上，“都去死吧，全他妈的去死”
　　她累了，不想再管地上的一片狼藉了，她到卧室，从梳妆台上拿起一个文件袋，然后出了门。
　　她要去聂枫的公司，袋子里装着房产证，车钥匙和一本存折，这是他的东西，她全都还给他，她不稀罕他们有钱人施舍的东西，她穷怎么了，和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以为给了她钱，他就能心安理得了吗？没门！我让你一辈子安不了心。
　　一口气上到顶楼，敏行扶着墙壁气喘嘘嘘，她的身体越来越弱了，敏行发誓，明天开始就好好吃饭，她一定要活的好好的，并且越来越好，赚很多很多的钱，让他明白，她裴敏行没了他聂枫，照样过的风生水起。
　　敏行等恢复了体力，站起来走到门口去敲门，手刚准备下去，就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难道他已经走了，敏行轻轻推开房门，探头进去看里面的状况，还有人，只见聂枫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在拉跪在地上的人，而当敏行看清跪在地上的是谁时，心中的怒火已是滔天漫地。她一脚踢开了大门，房门重击墙壁，发出咚的一声，屋里的两个人听到声音，同时看了过来。
　　敏行已经说不出任何一个字，她冲过去，抄起手中的文件袋朝跪在地上的人狠狠打去，身旁的聂枫从身后紧紧的抱住她，不断的喊她，“敏敏，你别生气，敏敏，敏敏……”
　　敏行耳中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只是拼命的往前蹭，朝着地上的人拳打脚踢。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打死他，敏敏这样喊着，而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却只是嘶哑的啊啊声，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轻，眼皮越来越重，最后还是失去了意识。
　　睡梦中，敏行觉得旁边不断传来呼喊声，哭泣声，是谁？是谁在叫她？在温暖光明的梦境中，她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她欢快的跳着，喜悦的唱着，不想醒过来。但耳边怎么总有聒噪，她抬头一挥，走开，都走开。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不断喊着，“姐姐，你醒醒，姐姐……”
　　梦中的光明与温暖消失不见，敏行还是掉回了现实，姐姐？是啊，还有谁这么叫她呢？只有健行了。
　　她不该打他的，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不争气，是她让健行以为没有了聂枫她就活不下去，所以他才会来求他，跪着求他。
　　她的人生怎么会到这个地步的？从小到大，辛辛苦苦，总是不想让这个弟弟受委屈，是死是活，她总是冲在前面的，无数次，无数次她在梦里遇到危险，她总是着急的回头叫健行快跑，直到他远远的跑开了，安全了，她才敢迎头受自己的罪。
　　而现在呢？她怎么活到这步田地了，要弟弟跪着求一个男人来施舍幸福给她，她要脸吗？她对得起苦熬过来的岁月吗？
　　幸福是什么？不要再想这个问题了，她这种人还配得到幸福？能吃饱穿暖已经是上天给予他们姐弟的最大恩赐，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立即变成冷冰冰的水滴，消失在这万丈红尘中。
　　健行轻拭她眼角的泪痕，他知道她醒过来了，他哀恳着求她，“姐，这次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做，你赶快起来，我让你打”
　　敏行压下心中的哽咽，她轻轻叹口气，睁开了眼睛。她躺在客厅中满是灰尘的沙发上，健行跪在她旁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聂枫站在她的脚边，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敏行从沙发上爬起来，直直的往屋外的天台走，她对身后的两个男人说，“你们跟我来”
　　聂枫和健行紧张的跟在她的后面，聂枫突然上前一把抱住她，“敏敏，你不要激动好吗？有什么话我们可以谈”
　　敏行回过头一脸平静的看着他，“放心吧，我没事，只是有几句话要说而已。
　　她挣脱聂枫的怀抱，一路穿过躺椅，来到天台边上，健行在旁边紧紧的拽着她的胳膊，紧张的看着她。
　　敏行安抚的拍拍他的脸，她指指楼下面，“弟，你看，这里很高吧。”
　　健行一脸紧张的点点头。
　　敏行握住他的手，“弟，姐姐在这里跟你发誓，我会和他分手，再也不会想着复合，如果我还有幻想，弟，我从这里跳下去。”
　　“姐”健行崩溃的抱紧了她，敏行拍拍他的后背，“放心吧，姐姐一定好好的。”
　　健行趴在她的肩膀上痛哭失声。敏行绝望的眺望着远方灰沉沉的天空，她裴敏行的青春就死于今天了，以后的日子就是活着。

　　待两人情绪略微平静，健行拉着敏行的手，“姐，我们回家吧。”
　　敏行温和的跟他说，“那里以后就不再是我们的家了，这两天我们从新找房子知道吗？最好是东大附近的，你上学方便一些。”
　　健行点点头，“姐，找房子，搬家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会做好的，到时候叫我同学过来帮我们搬，很快的。”
　　“嗯，我知道了”敏行走到屋里，将甩在地上的文件袋捡起来，她拍拍上面的灰尘，郑重的交给聂枫“这个是你留下来的房产证，车钥匙和存折，现在还给你”直到现在她才真正的去看他的脸，这两天，他也迅速的憔悴了，她的纠缠与无赖让他费心了吧。
　　聂枫没有去接，“证件上都是你的名字，给我也没有用，你拿着吧。”
　　敏行轻轻摇摇头，如同一个和气又好说话的布娃娃，“这不是我的，我不要”
　　聂枫头痛欲裂，他还是没忍住发了脾气，“给你的你就拿着”
　　健行冲过来，夺过敏行手中的文件袋，重重的甩在了聂枫的脸上，啪的一声又落在了地上，“你没听到吗，我们不要，你自己拿回去，不要再让我听到你对姐姐发脾气”
　　敏行连忙推推弟弟，“你干什么呢，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就来。”
　　健行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敏行看着如石雕般矗立在原地的聂枫，她抱歉的说，“不好意思，他没有伤到你吧，如果有得罪你的地方，我代他向你赔不是。”
　　聂枫看着她，“需要这么客气吗？”
　　敏行笑笑，“现在需要了啊”她看着他深邃如无底洞般的眼眸
　　他真的是一个复杂又神秘的男人，直到分手，她仍是没有完全了解他，他对她依然像个谜，可能确如他们所说的，她没有这个资格吧，那就让有资格的女人去了解他吧。
　　敏行说，“这两年来，我很快乐，也许会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两年，谢谢你，麻烦你了，对不起”
　　聂枫低沉着头，无语且静默。
　　敏行又说，“这一个月以来，你一定很挣扎吧，现在想来，你的挣扎已经给了我最大的面子……”
　　聂枫打断她，“你怎么知道的？”
　　敏行笑笑，“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总之，大家以后就各安天命吧，我走了，再见。”
　　聂枫突然拦住她，“我能再抱你一次吗？”
　　敏行微笑的看着他，轻声说，“不可以，再见。”
　　她就那样走了，走出了他的生命，聂枫的身体如同散了架，跌坐在旁边满是灰尘的沙发上。
　　房间里从明亮到昏暗再到月光满泻，他一直静静的坐在那里，错过了时间，错过了飞机，错过了敏行。
　　他突然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开始拨电话，那边刚接通，他就直截了当的问，“你今天来过东海了？”
　　他拨打的正是他的表姐聂思齐，聂思齐刚刚到家，“我是去了，不过现在已经回来了”
　　聂枫失控的朝她吼，“我不是说了吗，不要你们插手，你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要找她？我警告你们，不要再去打扰她，不要再伤害她，否则就不要怪我任性妄为”
　　聂思齐气死了，如果不是爸爸和二伯让她去，如果不是关系到整个家族，她才不会和那种女人说话，她气的冷哼一声，嘲讽道，“左右都是分，伤害她的是你吧”
　　聂枫被击中要害，他脸上的肌肉抖动，已崩溃到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你，你……”他将手中的手机狠狠掷出去，手机在对面的墙角边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