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夜夜》波妞

11、第十一章

　　海亚的天空很蓝，海水也很蓝，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那是极度忧郁的蓝，是把人淹没的蓝。
　　一下飞机，东海湿冷的秋冬就被抛在脑后，扑面而来的是亚热带的暖风，让你的毛孔舒缓的打开，烈日当空照耀，像是回到了夏天。
　　这里的椰子树很高，草木翠绿，不知名的花儿开的很艳，与东海萧瑟的秋冬大相径庭。
　　敏行看着周围应接不暇的美景，脑中有片刻的空茫，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为什么是一个人？眼前的良辰美景，没有聂枫和健行在身边，顿时变的孤寂，索然。
　　旁边有一男一女，应该是刚刚新婚出来度蜜月的小夫妻，他们开心的叽叽喳喳，幸福又甜蜜。敏行眺望着极蓝极远的天幕，轻轻叹了口气，来之前不是说好要好好玩吗？现在又想这些干嘛？
　　健行为她报的半自助游，前两天是随团活动，后三天是自由活动。随团的路线都很紧凑，第一天去南山寺，第二天去天涯海角，敏行对烧香拜佛没兴趣，对围着两块石头拼命照相也没兴趣，她远远的跟在队伍的后面，时不时的被请去为别人拍照。
　　第三天开始是自由活动，敏行早有安排，她要去潜水。在很久以前，当她第一次在旅行杂志上看到行者的潜水体验时，她就对这项海底运动保有一种兴味与期待，她常常想，等有钱了，她就到海亚来潜水，可惜她一直都是忙忙碌碌，从来没有跳出过东海那个小圈子。
　　敏行选择的是船潜，比岸潜要更深一些，岸潜只能潜三五米，船潜能潜到十八米，当然这只是对没有受过训练的新手来说，人类的记录是三百多米。
　　海亚的天气变化无常，昨晚还在雷雨交加，今天就是阳光明媚了。上午，敏行和其他户外爱好者登上了潜水俱乐部出海的船，这是敏行第一次出海，她站在船舷，眺望着无边无尽的天边，朝阳初升，温暖且炙热，金黄色明媚的光线照耀着海面，天空与海水相连，是无穷无尽的碧蓝，不知名的鸟类在海面上盘旋，矫捷的轻点海水，又向晴空冲去，从海的那一边吹来湿湿咸咸的轻风，拍打着敏行的面颊，她的头发在风中舞着，柔韧且狂热，仿佛要随风而去。
　　船行至深海，就抛锚停了下来，敏行第一个下水，她与教练站在船舷，他们为她穿上专业的潜水装备，给她架上氧气瓶，教她如何呼吸，基本技能以及手势。
　　要下水了，敏行站在船边，用嘴巴深深呼了一口气，此时她并不觉得紧张，只有一些些兴奋。教练在她背后一拍，拉着她一起下了水。
　　在一两米时，敏行并没有很适应口中的呼吸器和压在身体上的压力，她待在原地，没有往下潜，旁边的教练没有催促她，只是停留在她的对面，不停的打手势鼓励她。
　　几分钟后，敏行渐渐适应了口中的呼吸器以及不可能消失的来自海洋的水压力。她跟在教练的旁边，慢慢的往下潜。
　　四周非常的安静，在探照灯的光晕中，敏行平生第一次见识到了奇妙又绚丽的海底世界。成千上万的银色小鱼成群结队，像漫天的箭雨一般向他们冲来，敏行有些害怕的静止不动，鱼群浩浩荡荡的从她身边穿行而过，并没有把她怎么样。
　　教练给她打个手势，表示不要害怕，敏行点点头，跟随教练继续下潜。越往下潜，身上的压力越大，敏行也越见识到了海底的多彩缤纷，她从未看过如此多姿的色彩，有如同斑马一样纹路的长鱼，有红黑蓝三色小鱼，有银色斑点灿若星空的大型鱼，还有火树银花一般的珊瑚，它们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发着亮橙的光。
　　敏行举目张望，右边远处是海底的暗礁，有如巨大的假山，陡峭嶙峋，中间隔着一条深沟，那里的海水是极度的幽蓝，很像一条时光隧道，不知道通往什么样的尽头。
　　敏行往那条深沟游移，身后的教练好像对暗礁也有些兴趣，他游到了前面，往暗礁的一侧探去。敏行没有跟上去，她停在深沟前，盯着眼前极度神秘悠远的蓝。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她想起了很多事，想起父母，想起健行，想起了聂枫，人如同这海洋，大概总是百年孤独，千年寂寞的，父母已经离开了她，聂枫也离开了她，就是健行，也只能陪她这几年而已，以后他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自然是要好好经营自己的家庭的，最后就只剩下了她，孤孤单单的站在原地，如卑微渺小的蚂蚁，还坚守着当初的心愿与渴望。
　　在这十几米的海底，在这万籁俱静极度忧郁的深蓝中，敏行默默流下了眼泪，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睛，让她的眼前一片空茫。她突然往深沟游去，也许这真的是一个时光隧道，能带着她回到过去，那时候爸爸妈妈还在她身边，她只是一个可爱任性的小丫头，做着单纯如水晶般的美梦，那时候她没有压力，没有责任，也没有聂枫，生活是那样的简单快乐。
　　一个人抓住了她的胳膊，敏行抬头看去，是教练，他向她打着NO的手势，意识是里面很危险，不要进去。但那幽暗的深蓝仿佛有种魔力，深深的吸引着她，让她奋不顾身的要投入其中。
　　教练看她还是要进去，连忙抓紧她的手臂，奋力将她往上托，敏行忘了口中的呼吸器，张口疾呼，“不要，不要……”但却没有发生一点点声音，呼吸器从她口中滑落，致命的危险随之袭来，那教练手忙脚乱的搂住她，将呼吸器塞回她口中，脚蹼急登，拼尽全力将她拖了上来。
　　冲出海面，教练摘掉头盔，厉声骂道，“你找死啊？要死到别处死去，别他妈给我找麻烦……”
　　船上众人纷纷七嘴八舌，指指点点的看着敏行，教练将敏行推回船上，一把摘掉她的头盔，跟旁边自己的同事说，“先回去吧，把这个神经病放回去我们再出来”
　　众人一通哗然，埋怨敏行耽误了他们的行程，敏行呆呆的坐在甲板上，眯着眼睛看着碧蓝的海面，可能是咸湿的海风吹进了她的眼中，让她留下炙热微咸的泪水，旁边的人们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吃零食，不时传来一串笑声。
　　船到岸边，教练将敏行扔了下来，然后出海继续潜水。敏行看着船舷上欢声笑语的人们，朝自己狠狠甩了一巴掌，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能做那样的傻事？如果就此死去，她对得起死去的父母吗？她有脸去黄泉见他们吗？弟弟才上大学，以后还要上研究生，找工作，成家立业，哪一步都不是简单的，她总该给他一条积极向上的成功路才是，而不是将无尽的苦痛留给他。她自己怎么样又如何呢，不是老早就劝过自己吗，活着而已，为什么还要怀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呢？为什么还要对可预见的孤寂愤愤不平呢？就这样吧，安心接受吧，这就是你的人生。
　　敏行深深叹了口气，慢慢走回自己住的酒店，她没有换衣服，也没有洗把脸，一进门就扑到了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是被疼痛折腾醒的，腹部好像被人用刀子在割，尖锐的痛着，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断的流出来，敏行突然打了个冷颤，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双手颤抖着拉开牛仔裤的拉链，白色的内裤已经被鲜血染红，床上也是血红一片，敏行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是月经来了吗？但量不会这么多，也不会这么痛，她，她这是怎么了？
　　敏行努力回想着月经的日期，算一算前几天就应该来了，到现在推迟了四五天了，她这些天一直云里梦里，根本就没想这些小事，难道，难道她怀孕了？而现在是流产？
　　敏行双手捂住自己的肚子，不要，不要这样，求求你了，宝贝，不要离开我，就算全世界都离开我，你也不可以离开我……
　　敏行浑身颤抖着从床上爬下来，她佝偻着腰，紧紧捂着自己的小腹，眼泪如流淌的河流，怎么样都不能静止，她哆嗦着到包里找手机，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她抓起包底，使劲的往下倒，包里的各种小东西噼噼啪啪的掉在了地上，敏行看到了手机，她艰难的捡了起来，先拨通了120急救，又打给健行，电话一接通，耳边就传来健行欢快的笑声，“姐，你今天潜水好玩吗？”
　　敏行泣不成声，“弟，你快来，你快来啊，救救我，救救我……”
　　电话那端的健行失声急呼，“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他没有得到回应，电话的那端是一阵忙音。

作者有话说

　　如果我没有每天更新，那么会在星期二三四更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