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川》陌路流年

3、落花川，花开为伊（三）

　　“醉墨。”流依开口叫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让自己的呼吸平静。

　　“流依？”醉墨转眸，那浅蓝色的眼眸，在路灯的照耀下，早就变了颜色，却依旧是那么璀璨，让人移不开眼睛。

　　女孩的视线，随着他的脸，他的颈，渐渐向下望去，果然啊，这个笨蛋是在挖些什么，应该，就是三叶草吧？“你是笨蛋吗？你真的是笨蛋吗？你听不出来，我是骗你的吗？”流依朝着男孩的方向大喊着，内心却觉得有种酸涩般的胀痛，在充斥，在翻涌，在缭乱。

　　“你怎么可以骗我？”男孩的眼中，流露而出的，竟是种无法言明的伤痛，他就这样看着女孩，没有一丝怨念，没有半分责怪，那眼神，却是绝望的让人心寒。

　　“对不起，对不起……”流依的视线，已因氤氲而变得模糊，醉墨的眼神，醉墨刚刚的那种眼神，竟会让自己觉得窒息，就像是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一般，此刻的她，觉得愧疚，觉得难过，她恨不得对方可以狠狠地骂自己一顿，至少，这样自己的心里会痛快一些。

　　“算了，就算是谎言，我也要继续下去。”醉墨淡淡地开口，语气却是坚定不移。

　　“醉墨？”女孩愣愣地跑到了男孩的身边，试图阻止男孩继续挖下去的动作，“拜托你停下来，好不好？”醉墨不理，继续挖着，带着小心翼翼，却毫不松懈地挖着，“拜托，你……”流依明显愣住，因为，她的视线落在了他的双手上，他那本来白皙修长的手指，如今却变得满是疮痍，被磨烂了的皮肉，似乎还能闻见血腥的味道，“醉墨，你别再挖了！别再挖了！”
　　眼泪如同再也止不住，全部倾泻而下，所有的话，好像都变成的哭诉，第一次，木流依深为自己的过错而感到难过，那醉墨指尖的疼痛，此刻竟如感同身受一般，让她的心变得如此软弱。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感觉有温热的东西停在面颊，木流依睁开红肿的双眼，却看见醉墨，正对自己笑着，依旧白皙的手背，轻轻停留在女孩的双颊，为她一点一点地拭去眼泪，“醉墨……”在看见他笑容的一瞬间，自己真的是愧疚到要死。

　　“流依，你看，我挖到了二十朵三叶草。”醉墨像邀功似地看着女孩，眼中满是得意之色，“喏，送给你，你怎么又哭了啊？流依，别哭了好不好？别哭了……”男孩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慌乱地帮女孩拭泪，却不想，那温热竟越积越多，就像是擦不尽一般。

　　“你真的是笨蛋吗！？”她的声音变得有丝沙哑，却微微蕴着颤抖，就因为自己玩笑的那句，‘我想要’，他就可以把自己弄到如此狼狈，如此不堪吗！？他把自己弄到遍体鳞伤，仅仅就是为了自己那句可恶的玩笑吗！？

　　“是，我是笨蛋，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当真的。”醉墨的神情，突然变得很认真，他就这样看着女孩，好像将所有的光芒都投掷在女孩的脸上。

　　“对不起……”女孩泣不成声，“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对你说谎了，我不会再骗你了，永远永远都不会了。”

　　“嗯。”醉墨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结果，最后还是醉墨这个伤员，将累到已经再也走不动的木流依给背回了家，白色的公主裙上，留着醉墨收上的血迹，他看见了，还不停地给女孩道歉，说是让妈妈把裙子洗干净了再还回来，女孩却是笑着摇摇头，“这些都是回忆，看见这个，我就会想起今天晚上的事，所以，醉墨，从今天开始，你要相信我，相信我说的，因为，我不会再骗你了，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了，你是我木流依这一辈子都不能骗的朋友。”

　　“嗯，我从来都很相信你。”

　　思绪转回了现在，流依看着眼中越来越波涛汹涌的醉墨，心中隐隐闪现过不安，是啊，自己答应过他的，以后对他，再不会有隐瞒和欺骗，而今天呢，因为自己的懦弱与自尊，她又再次选择了欺骗与隐瞒，她，违背了她曾经的誓言啊。

　　“醉墨……”眼眶中又氤氲而起，“对不起，只是，我现在还是不能告诉你，但我保证，保证我一定会处理好的，你就相信我一次，好吗？可以吗？”流依的声音带丝沙哑，却像是强忍住心中的悸动，如果把那些事告诉醉墨，他肯定会气到立马去找莫亦凉对峙，女孩知道，醉墨一向都是沉稳的，冷静的，但是，只要是遇见了与自己相关的事，他就会变得极端，固执，甚至有时会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不可否认，能遇见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人，很幸福，不是吗？只是，对醉墨，流依却不知为什么，心里总会不自觉带着丝愧疚，就好像，醉墨会像如今这样，全是她造成的，这是种怎样的感觉？她也从未经历过，所以也不知如何言明。

　　醉墨眼中的浅蓝，如今已有阵阵深色翻涌，而他，似乎是在忍耐，忍耐着被那种重彩染满眼眶，“好。”这个字，不带任何语气地脱口而出，却是再没有看向女孩，说罢，他站立起身，准备离开这里。

　　“醉墨，不要走！”流依忽然慌乱地大叫起来，手指紧紧扣住男孩的臂腕，那带些微温的热度，不留间隙地晕上了男孩的微凉，脑中忽然一顿，这一幕，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如此熟悉？就好像，自己曾经经历过一般，那样的刻骨铭心，这是为什么，怎么了啊？

　　醉墨没有说话，只是不可置信地转眸，那浅蓝之中，蕴出淡淡情愫，却是对方此时还未能明白的，浓烈的情感，这好像是第一次，流依带着那么慌乱而急促的语气，叫着自己的名字，并让自己不要走，这也是第一次，流依牵住自己的手，虽然不是十指相绕，但也足够让他震惊，让他甚至怀疑，这是否是虚幻而美好的梦境。

　　但，如果这是梦境，他宁可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醒。

　　“我……我……”流依愣在原地，刚才，只是看见醉墨要走，想要挽留，可是，手却不自觉地，在那一瞬间就缠绕了上去，她敢发誓，她可从来没有对醉墨动过色心的，虽然，对方是翩翩美少年一枚，虽然婷婷经常对自己灌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但她就是没有办法，也许，就是因为太熟悉，熟悉到，她深深地知道，只要伤心，醉墨就一定会在身边，只要开心，醉墨也一定会默默地微笑，她深深地知道，醉墨会一直都在。

　　而刚才的那刻，她是真的慌了，她是真的觉得，醉墨要走，要丢下她离开了……

　　醉墨的心情似乎变得不错，“你难道是要对我说，你爱上我了吗？”于是，他竟开口调侃起那个，因受窘而脸红不已的女孩，“可是，不好意思哦，小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醉墨的声调，带着丝丝醉人的迷香。

　　“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流依明显像是受到了刺激，赶紧松开了牵住他的双手，“那你竟然还瞒着我！？太过分了，不公平啊！”说罢，流依捶桌顿足的，像是在心里把那刚开过口的小子给骂了个千百遍，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也不跟自己通报一声，枉费自己还因瞒着他而心生内疚呢，真是个坏孩子。“对了，那个她，是谁啊？”

　　醉墨故作神秘地淡淡笑着，“秘密……”

　　“切。”流依白了对方一眼，却忽然发觉，自己竟被笼罩在了对方身子所撒过的暗影之中，那影子里，融着的全是他的气息，那淡然而宁静的味道，那属于他的，青竹般苍翠的气息，女孩微微转头，看向窗外，原来，已经不早了啊，“不跟你贫了，走吧，回家了。”

　　“好。”每次听见女孩对着自己说，回家了，他都会觉得，好幸福，幸福到有些惶恐，深怕下一秒，女孩就会又从自己的世界消失，他，如今的醉墨，已经不能再容忍这样的事情，现在的他，已因爱而变得卑微，卑微到，甚至已经能够慢慢地接受，她还不爱他的事实，甚至已经能够接受，就算她把自己当成蓝颜知己，就算他的心痛到无可奈何，他还是能选择，陪伴在女孩的身边，所以，如今的他，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她再次消失，于自己的世界。

　　“醉墨，你知道雪睿神谱吗？”紧紧跟在醉墨的身后，用脚踩住他的影子，这已经是她回家时，必不可少的娱乐了，然而，这句开口，却换来对方的凝滞，“你怎么了？”流依不满地摸了摸，撞在他背上的鼻子，他知不知道，他很瘦诶，很瘦的人，会有很多骨头诶，然而，骨头很硬诶，所以，鼻子会撞痛诶，眼中因疼痛而晕起的水汽，却被女孩强压了回去。

　　“你怎么会知道雪睿神谱？”醉墨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似乎不再像他，然而，他并没有回过身，所以女孩也看不清他脸上此刻的惊惶与欣喜。

　　“我不知道啊，这是今天刘教授问我的问题里说到的。”

　　“原来是这样。”醉墨淡淡一句，似乎隐着些许的黯然却释怀。

　　“可是，醉墨，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呢，”流依抬头，愣愣地望着天，太阳似乎已经下山好久好久了，久到，就连那余晖的影子都再寻不到，“可是，我竟然会知道火序之子……”

　　“什么！？你竟然还记得火序之子！？”醉墨突然转过身来，睁大了瞳眸，就这样看向女孩，似乎，充溢着太多太多的情感。

　　“嗯，火序之子赤琰。”女孩极轻却又极淡地出声，“今天，教授问我的时候，我的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名字，你说，这是不是很神奇？”

　　醉墨没有开口，只是深深地望进了女孩的眼中，她，是要想起来了吗？快要想起所有的一切了吗？但，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要，因为，不想看着她因那些曾经而悲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