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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枫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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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东主会相中这里开店。”俊司又一次不满的咕囔着。
哪里会有客人穿过治安混乱的街区专门来店里买东西?更何况黑曜珠宝店还开在这条街的深处。
所以了,店里的生意简直是门可罗雀。甚至于有时候他还要打发上门来勒索的小混混——
等店主回来一定要要求加薪才可以!
一边这样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一边用毛掸轻掸柜台上的花瓶。
一阵风铃的杂乱响声响起,俊司立刻打起精神,“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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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浅蓝色裙装的希迟疑地踏进店堂。
突然心血来潮的走进这家看上去就很“古董”的珠宝店好在店堂里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昏暗。
靠墙摆放的陈列柜不意外地成列着不少样式古老的珠宝,一看就有种价值不菲的感觉。
“小姐,你想买什么吗?我可以帮你推荐几件新到的货色。”迎上来的小童倒是很热情地招呼着自己。
下意识摸了摸系在颈项的丝巾,“我想先看看——”老实说,她根本连买珠宝的打算都没有。不过,那要怎么解释自己莫名其妙走进这家珠宝店呢?
装作不在意的游览成列柜里的东西,“有没有什么特别点的饰物?”
始终维持微笑的俊司将希引到一边的小桌前坐下,“请稍等,本店前几天刚刚有到几件新货。”
手脚麻利地泡上一杯新茶,俊司闪到后厢拎出一个木盒。
那拎箱有点像是古代人送饭的饭阁,由三个可以层放的单独小盒组成。
“这个~~”
希一下子就注意到最上一层木盒上勾画的枫叶图案。
在上了黑漆的盒盖上,那红耽耽的枫叶娇艳地象是要滴出血来。
即刺眼的存在又显得那么自然——好像它本来就该被画在盒子上——在拎盒的最上层——
俊司见客人产生了兴趣,立刻将那个勾画着枫叶的盒子取下来。
“这次我们东主一共才进了这三件饰品,没想到客人你那么有眼光——这件的名字叫做‘枫泪’~”
小心的打开盒盖,木质的盒子里垫了一块洁白的丝绸,纯白上摆放着一块由长宽约四到五公分大小的红髓玉制成的项链。
玉石被雕凿成枫叶的形状,且不说制工的精致,它的取形也很少见。
那是一片摇摇欲坠下落的枫叶,似乎在风里无奈的打转,而非一贯常见端正造型。
红的好美的颜色——希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难得用白色的丝绸称在珠宝下面,在“枫泪”下的白色却一点都没有不吉利的感觉,反而——很容易叫人忽视掉。因为与之相比的是那么炫目的红色。
“喜欢的话,可以试带一下~”看出希的动摇俊司友好的说道,通常买珠宝的客人总要经过试戴才能找到自己真正满意的饰品。
希最后还是敌不过那种莫名的喜爱,解下脖子里的丝巾——
对着镜子扣上连系着红色枫叶的链子。
俊司看了眼映衬在客人白皙肌肤上的首饰,笑容丝毫不变。“你自己觉得呢?好看吗?”
室内的灯光有点暗,但是希还是能从镜子里看到悬挂在自己颈项里的枫叶,难怪被称为“枫泪”——错觉中滴淌下来的是枫叶的血吧——
鲜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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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后院里种了几棵美丽的树,每年到了爹爹因为天气转凉而不准我穿洋装的时候,那些树会变成耽耽的红色。
我梦想着自己像个公主一样,穿著蓬松柔软的洋装,在风扬起的景致里起舞。那一片片飘扬的艳丽就像是二姨娘用来染帕子的石榴花瓣,在瓷白的盒子里扎疼我的眼。
那根本一点都不好看,让我想到每年庙会上唱大戏的角子,脸上抹的猴子屁股一样的“骚红”。
这个词是娘教给我的,说是不正经的女人才用那么红的手帕,要的是勾住爹的魂。
不过,我想,来年我把院里树下的红叶收起来,能染出更美的帕子的话,就偷着藏一块漂亮的红帕子。
不能让娘知道——
我喜欢大哥,他会陪着我玩,在娘打牌的时候。
而且我还知道大哥也喜欢那耽红耽红的树,那他应该也会喜欢染出来的帕子吧……
有人帮忙总是好的,等下回娘出门的时候,我再找大哥说——
得躲着娘,要偷偷的——
真搞不明白,娘叫我不要和杂种说话,可是……大哥是我大哥呀?
就连爹也不太乐意,我靠大哥近的时候。
“大哥不理他们,娘说我是长房嫡女,等我拿到掌房钥匙,我乐意整天和大哥在一起。”拍着胸脯和大哥说话,那是说书先生讲的“义气”,这个我知道。
大哥搂着我偷偷抹泪,我瞧见了——
娘上回说了,太爷身子再硬朗也拖不了三五年的,到时候拿掌房钥匙的不是爹,是我!太爷亲口说过的。
我喜欢大哥——但是,这里好冷,为什么今天大哥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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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换了房间,现在这间有点暗,可是就对着后院的红叶树,我常就坐在那里,看着红红的叶子从树梢上飘啊飘啊地落到地上。
真是漂亮,我想出去跳舞,今年我还穿著洋装,松松的裙子红红白白地。可是——为什么大哥不来呢?
我想他带着我去树下面跳舞。
我乖乖地等——
家里头安静地不得了,娘前几天才和爹爹吵了,回婆婆那里住去了。没带上我,说是叫我陪着太爷。
也没瞧见爱咋呼的二姨娘,倒是爹老在红叶树下转悠。
家里最宝贝那红叶树的就是爹。
院子里那么些个花花草草据说都很名贵,我摘下来过家家他都没说我,有次,我拿着小铲子想在红叶树下挖个坑,没捣腾几下就叫冲过来的爹给打了耳刮子。
好疼,晚上睡觉时耳朵里还直响,要不是那树太好看,我早叫太爷挖了它们。
眼瞅着爹在树下等了大半天,对着树干又是摸又是叹气,望了我这边窗户一眼才慢慢走开。
院子里又安静了。
就在我觉得腿下不舒服,粘粘的时候,大哥掩着门进来了。
本想和他说,我好久没看见太爷,不用偷偷摸摸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这两天大哥总不爱听我说话。
幸好,他在说。
我在听他说话。
大哥已经在学堂里读书了,而且还是洋人的书,我最喜欢他的理由另一个就是他会讲故事。
那可比说书先生讲的有意思,穿洋装的公主就是洋人书里头的。
所以,我看到大哥抱着书进来,可开心了。
大哥坐在我对面,虽然是地上,可是从我这边望过去,窗口还是遮了大半,只能越过他的头顶在窗沿下一点的空隙里看见些许被风挑拨的沙沙响的红色在动。
“惠儿……”低地地叫了我一声,让我把注意力从摇动的叶子上放回大哥脸上。
大哥在叫我,但为什么他不看我呢?
“惠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把手上的书拿给我看,我努力想分辩那黑色封面上圈圈划划的金色符号是什么意思。
一点都不明白——
收回书,大哥熟练地翻开。“惠儿你看,这个就是你喜欢的红叶树——学名是红枫。”我看着大哥手指在书面上的彩图轻轻抚摸,就像是以前摸我的头发那么轻。
低着头的大哥还在说,即使我已经觉得无聊了。
“大哥在书上看到这种树还有奇特的地方哦,树也分男女的——呐,这里有写‘红枫树有时呈雌性,有时呈雄性,有时却雌雄同株。’”大哥停下来看像窗口的方向,我知道他在看什么,就像我平时常作的那样……红叶树的红色在飞——大哥继续说话,但是他一直看着外面,“惠儿,有时候大哥在想,‘要是大哥能变成惠儿就好了……’或者——大哥能像红枫树那样——也不错啊——”
我看到大哥转过脸来——大哥在哭——
为什么呢?我不是很明白——努力想着他刚刚说的话——
啊!难道大哥要变成红叶树了吗?大哥不作惠儿的大哥了吗?
就像是说书先生说的仙人那样?变成树?
不要!我不要这样!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高兴,大哥坐到我身边,离我很近的对面,轻轻的摸着我的头发。
“惠儿,你能原谅大哥吗?大哥不是有意的——”
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块红色的帕子帮我擦脸,还帮我整理洋装的蓬蓬裙——“你看大哥都把你的裙子弄脏了——”
可以啊——不怪大哥,只要你不要变成树,还是陪我玩——我想这样说,但是大哥摸我的头发叫我觉得好舒服哦,好想睡觉——
好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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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晚上——总觉得红叶树漂亮,但是在晚上看起来也满怕人的——尤其是一点声音都没的院子里——
望向那棵正对着窗户的红叶树,风里的树叶摇的好厉害——
我想不出来,为什么大哥要去摇那棵树呢?
看他抪在树干上又抓又摇的……怎么爹爹都不说他呢?明明爹爹就在大哥背后啊——
紧紧的靠在大哥的背上——
奇怪的看着他们做奇怪的事情……还发出一些有时候我能在晚上听到的声音……
每次娘都捣住我的耳朵,赶着我去睡觉……
可是,今天晚上娘不在……就像是前几天的晚上一样……不在……
那天晚上爹爹也是这样,靠在大哥的身上——还抱着大哥——
我还看到爹爹和大哥在吵架,像现在一样吵架。
爹爹一脚踢开我房间的门——
是在生气我这么晚还不睡吗?
本以为会被骂结果爹爹却冲上来搂住我又哭又笑的。样子好怕人!
大哥站在边上,虽然也在抹泪,可——正瞪着抱着我的爹爹——
“你没说你杀了她!”爹爹在我耳边叫着,叫着我听不懂的话。
“我能怎么办!她都看见了!都看到了!”大哥也在叫,一边掉泪一边叫。
爹爹突然不做声了,只是搂着我哭——说着什么我是他唯一的孩子之类奇怪的话。
我只听明白一句,那句大哥也说过的。
……要我不要怪他……
我怎么会怪他呢?他是爹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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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间里呆了好几天,我终于又可以到院子里了。大哥拉着我,我看着天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娘过几天就要从婆婆家回来了,我一定要告诉她,晚上的红叶树是那么漂亮!
我躺在树下,看着那密密层层的树叶经由风一吹,轻轻的晃动着,还有红色的树叶打着圈飞下来呢……
一圈……
一圈……
又一圈……
落在我躺的地上,还有我洋装的蓬蓬裙上面——
大哥出现在我得视线里,挡住原来我看到的风景……
不过现在我看来……大哥就被称在一片片的红树叶前面……
放下锄头的大哥轻轻帮我擦掉脸上碰到的泥巴,不知道是汗还是泪滴在我脸上……
总觉得那滴下来的水红红的……就像是那个晚上……姨娘脸上,身上的红色的水一样……红……像是树叶的眼泪……红色的……
我看到,姨娘就躺在红红的树叶上……大哥一定也记得的。
因为,我现在就躺在那天姨娘躺的位置,大哥也是在帮姨娘擦脸的。
知道被黑黑的泥巴挡住前,我一直都在看飘飘忽忽的红树叶……想着明年我将会染出的红帕子……
一定会很漂亮的……
我要偷偷的藏起来……
瞒着娘,偷偷的藏起来……
偷偷的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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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客人?”俊司扶着倾斜的镜子,轻声叫唤出神的希。
“啊?~”希猛的拉回神,险些打翻桌上的茶。
“客人……还满意吗?对‘枫泪’~”俊司脸上的笑容不曾改变,虽然希看来觉得有些生疏的错觉。
手指抚上贴着自己皮肤的红髓玉,冷冷的寒气沁入……希分辨不出是玉冷还是自己的手冷……
“很漂亮的红色……”喃喃说道,是错觉吗?刚刚好像在眼前播放的旧影片……“这个是……古董吗?”
以前有人戴过的吧——
俊司耸耸肩,“大概吧,我家东主常常说每件首饰都有自己的故事。”
每件首饰都有自己的故事吗?
希懵懵懂懂问了价格,连俊司回答她要多少钱都没听清楚……等到俊司递还给信用卡时问她是不是要把“枫泪”连同木盒一起包起来才回过神——
“不用了,我就戴着好了——”放回信用卡,希对着镜子围起丝巾。
“谢谢惠顾,请走好。”接过俊司递来的包好的盒子,希轻点下头,款款离去——
从始至终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希用围巾遮盖掉喉间的凸起。俊司有礼的向走在街道的身影轻声说道:
“再见~先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