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仇杀

4、第四章

　　怪物的袭击更加重了船上那些人的绝望与恐慌。

　　可是，尹阁主只似笑非笑地丢下了一句话：“要回去，可以，自己给我跳到海里游回去。”这句话，堵住了归心似箭的人的嘴。

　　之后的每一天都会遭遇比前一天更凶狠的怪物，更惨烈的战斗。但是，在船上，至少还有希望。

　　虽然，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而已。

　　船上充斥着焦躁与绝望的气息，那种感觉让人窒息。步七越发地愿意和不知忧愁的孟延在一起，那家伙永远都是一身干干净净的阳光味儿，孟延让步七觉得还有希望。

　　想想娉婷，想想江南，想想翠柳烟雨与桃花。

　　他得活下去，和聘婷一起到风景如画的江南安居。

　　某个晚上，孟延与步七以牺牲掉除了他们两个与尹阁主、尹阁主手下的最后伙伴为代价，斩杀了一个生了两个头与满口尖利犬齿的黑色巨鱼。

　　大船已经修补了无数次，孟彦和步七躺在甲板上，浑身都是血。他们看着浩瀚无比的星华与光华璀璨的银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而他们，则无所依的飘荡在辽阔的大海上，无垠的星空下。

　　除了孤独，还是孤独，与人世隔绝。

　　步七看着天空，声音里透着一种浓浓的倦怠，他好像梦呓般地喃喃在说：“我十岁以前，一直在和一个偶然遇到的小弟弟一起乞讨为生，那个小弟弟的眼睛很黑，笑容单纯又飞扬。那时，我最大的心愿是可以吃饱穿暖，不用挨饿受冻，好像只要实现了心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那时，天天想天天想，做梦都想。”

　　孟延没有说话，但是步七知道孟延在听，孟延的呼吸绵长而平稳，他一身干干净净的阳光味儿，似乎永远是朝气蓬勃不会疲倦，好像是，长大了的那个小弟弟。

　　步七继续说：“然后，有一天我和那个弟弟遇见了一个长的慈眉善目的老头，他说我根骨奇佳，要收我为徒。他把我和弟弟分开了，我被关进黑屋子，饿了四天四夜，第五天，他拿着粥和肉饼进来，跟我说，想活的话，就吃粥和肉饼。”、

　　说到这里，步七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扭曲又痛苦：“但是，肉饼是用弟弟的肉做的，我吃了，吃下去之后，立刻开始吐，从此以后再也吃不了荤腥，甚至有时候多想了一些，都会恶心地吐。所以，我杀人一向是干净利落，简洁无比，因为我受不了血淋淋。之后，我就知道了，有些事，是不可以想的，只要想一想，就会付出代价，我现在真的吃饱穿暖不用挨饿受冻了，但我也真的付出代价了。”

　　这时，忽然有箫声响起，孟延与步七都知道，是尹阁主在吹。他的箫音在海上轻轻地飘起，像轻纱般柔软的月光，极美极美，却也既虚幻。就像是他们一直追寻的仙山，远远看着，神秘美丽，却终不可及。

　　孟延看向步七，心中一震。他这辈子，都是安康喜乐无虑无忧，虽然知道江湖险恶世事难测，却几乎没有太深的体会。孟延想了想，想要说些什么安慰步七，却苦于口舌笨拙，良久，孟延才说：“放心吧，我们是好朋友，我会帮你的，我保证，你会活下来的，你一定会活下来的。”

　　步七垂眸，长睫遮住了黑色瞳仁中跳跃的近乎疯狂的执拗，他双拳在身侧紧握，步七仿佛发誓一样的低声重复：“我要活下来，无论如何也要活下来。”

　　箫音忽然拔高，曲调高亢又激扬，充斥着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决绝与果断，几乎要用声音把这海上沉沉的夜色撕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