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三权蒙]侯门一入》菊花三弄

20、第十八章

　　孙权看着陆逊背影，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明明商量过的，他们努力到今天，就是要让陆逊从东吴地产脱身。为什么他还那么拼命，为了这个去陪曹操？
　　没理由的……不过当年帮他爸办事的时候，陆逊跟曹操，好像有过一面之缘。
　　这样看来，按照常理，曹操是不会跟陆逊发生过什么的，这让孙权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可是随之而来一个更大的疑问，如果不是，那他找陆逊，显然是有更加见不得人的事要商量了。看陆逊刚才对他的态度，很是不对。
　　莫非是……知道了当年那件事？
　　孙权头皮一紧，抬头望去，陆逊家的灯已经黑了。
　　现在，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吧。

　　孙权接到吕蒙的短信是在半夜，当即就跑去机场直飞建业。到了建业才发现不知道他们约在哪里，只能到陆逊家门口等。曹操的作风他略有耳闻，光是想这时候陆逊会被怎么样就让他焦躁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孙权叹气，看天边将亮的微光。
　　还在奢望什么。当年，一边是父亲的牢狱之灾，一边是初次心动的情人，孰轻孰重，他没法两全。
　　只是陆逊父亲的那件事，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时陆逊单知道东吴地产被孙坚控制，自己也难逃洗钱的罪名——也是因为这个，无法面对跟他的感情，两人从此断了。
　　现在东吴地产已经是父亲利用过后的弃子，一旦被查第一时间丢出去的替罪羊。他欠陆逊的，他家欠陆逊的，根本还不清，他只能尽量让陆逊脱身，好歹做个干干净净的人。
　　只是，吕蒙……
　　孙权靠墙缓缓蹲下，眼角一跳一跳的疼，一颗心分成两半，扯着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吕蒙关机睡到早上，开机过后，也是一个信都没有。
　　按理说，孙权看到了短信，就算是骂他，也该有点反应。
　　不会是没收到吧。吕蒙心想，这样不好，等孙权知道，还不知道要给他什么脸色看。
　　想到这里，吕蒙趁上班时间还早，用家里的座机给孙权打了过去。
　　“吕蒙。”
　　座机效果不太好，听不出孙权声音里喜怒。
　　“你行啊，真能瞒我。”
　　吕蒙刚想解释，就听孙权接着说：“我在建业有点事办，手机漫游，这几天不联络了，就这样。”
　　随后电话挂断，吕蒙捏着话筒半晌愣怔，只听得嘟嘟的忙音。
　　“你什么意思……”吕蒙扯了电话线，狠狠掷在地上，心脏一瞬间狂跳不止，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秋雨带着冬的冷意，一夜席卷了建业这座南方的古城。
　　街上人们行色匆匆，裹紧衣襟直冲能遮风避雨的目的地，原本繁华的街道还没从夏季的轻纱短裙中反应过来，顿时显得有些狼狈。
　　人气本就不多的陵园，更是透着森森的寒气，好像能把人身上仅剩的那点热气都要吸了去。
　　孙策一座公墓前半蹲下来，拔掉香炉里烧剩的残香，换上新的，看那小小的火头因为潮湿，艰难地烧着。
　　周瑜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好像怕惊扰了这园中人的安眠一般：“我一直想知道，又不是过周年，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忌日来祭拜了。”
　　“因为年关清明，老师的家人肯定会来，我不想跟他们碰面。”孙策垂头，擦拭蒙了尘的墓碑。
　　“可那不是你的错。”
　　“可那是因为我，因为我姓孙。”孙策惨笑，“这么普通的姓，怎么就要了人命呢？”

　　那年，孙策大四，是孙家目前最有出息的长子，孙坚早就给他铺好了路，考公务员，当官。
　　可是孙策性子很足，不愿意靠老爹的关系走路。公务员他考，不过要凭自己的本事。
　　本科的导师很喜欢他这个苗子，本想吸收他继续在麾下读研，无奈孙策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应孙策的要求，介绍他跟自己的同学，当时的地产界领军陆骏认识。
　　陆骏也是科班出身，只是走了经商的道路，一面有着理论知识，一面又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而且最重要的是，跟商界和政界的人物，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样一个人，当然是个宝。陆骏也有自己的打算，孙策的能力从老同学那儿已经听说，又要走仕途，听说家里还有些门路，这样的人，自然是要交的。
　　两人见了几次面，互换了联系方式，居然相谈甚欢。此后孙策备战国考，陆骏从旁给了他不少指点，孙策干脆把他和自家导师一样看待，叫他老师。
　　不过像每个家里当官的子女一样，孙策没告诉陆骏自家的情况，只是提到时说是政府部门干个闲职。
　　陆骏也老到，不多问，反正他也没指望能在孙策身上做文章。一个毛头小子，要混出来还得多少年呢。
　　所以两人之间，官二代和商人，居然保持了和谐的师生关系。
　　这一切到孙策毕业，过了两月，接到市规划局的通知时，说要请陆骏吃饭。
　　然后他就站在酒店门口，看到陆骏透过车窗对他笑笑。突然，一辆车开过来……

　　周瑜收回飘远的思绪，这些，也是最近孙策才告诉他的。
　　孙坚利用他跟陆骏碰面的机会，找人撞陆骏的车，没想到油箱被撞爆，陆骏烧伤不治。
　　之前他只知道孙策和家里不对付，究竟是什么原因不清楚，只道孙策不愿说，他也就不让他烦心。
　　孙策说，这一潭浑水，太脏了，他搅不起。
　　就算他毫不知情，可是如果他不是孙策，如果他老子不是孙坚，如果他没有瞒着陆骏自己的家世……
　　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后来我才知道，陆骏因为强制收地的事情要去告规划局，包括举报了我爸和几个领导，他们大概是想给他个下马威。”
　　孙策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屑。
　　“不过，现在这些破事都跟我没关系。”
　　“是啊。”周瑜撑伞，微微偏向他的方向，“走吧。”

　　两人转身，不期然看见陆逊站在十步开外，手里拎着个纸袋和一个铜盆。
　　陆逊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点了下头权作招呼，跟两人擦肩走过在墓前站定。
　　这时，寂静的陵园里突然响起了单调的电话铃声，滴滴滴滴。
　　陆逊低头摸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孙权”二字。
　　深吸一口气，陆逊接起电话，看孙策和周瑜挤在一个伞下，已经走远。
　　“喂，孙权？”陆逊笑着看天，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不显得颤抖，“什么事？”
　　“你……你没事吧，昨天我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啊。”孙权急急的声音传过来。
　　“没事，昨天心情不好。曹□□着我们买他们局挂靠企业的建筑材料，烦得很。”陆逊笑了一下，“算了，吃点亏罢了。”
　　“哦，那就好。你现在在哪儿，方便的话我们中午一起吃个饭？”
　　“不了，我下午还要去看看我爸，中午要准备准备。”
　　“哦，好吧，没事就好。”孙权那边松了口气，“那再聊。”
　　“回见。”陆逊淡淡，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才发现，雨不知什么时候大了起来，雨水汇成一道道，流了一脸。
　　“爸，你又该看不起我了。”陆逊把铜盆放在墓前的石檐下，点着了火，看那沓记载着真相的废纸渐渐被火舌吞没。
　　那是早就没了证据力的东西，只能留在心里。
　　“爸，我不会去告，告也告不赢。”陆逊抚上碑刻，看彩照上父亲的笑脸渐渐被岁月风化成黑白，“不过我会记得，什么叫重蹈覆辙。”
　　陆逊含泪笑，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孙权给陆逊打过电话，心里石头稍稍落地。回了趟建业的家里，绍儿送去香香那里了，家里许久没人住，到处都蒙了层灰。
　　孙权在沙发上扑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茶几上有几张纸，过期的报纸，底下有个小塑料袋，里面装了东西。孙权捡起来看，是绍儿回来那几天非要去拍的大头贴，全都是绍儿的傻笑。只有一张，是硬扯着他和吕蒙一起拍的，吕蒙笑得比绍儿还呆。
　　孙权心里一热，下一刻已经把照片收到钱包里。
　　这份纯真的感情，没想到他还能拥有。
　　正想着，门被咚咚擂响，孙权起身开门，赫然发现门外站着吕蒙，一头一脸的雨水。
　　狼狈的样子，恰如那日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