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三权蒙]侯门一入》菊花三弄

16、第十四章 龙头香

　　中秋节前一天，单位发红皮鸭蛋和月饼，一人一小份装在个黑塑料袋里。吕蒙提着这份做贼似的福利正往外走，前台小妹就两眼发光地叫住他，颇为兴奋地指向大厅一侧说有人找。
　　吕蒙伸脖子一看，那坐在接待处沙发上打瞌睡的可不就是孙权。
　　小妹捅捅他：“吕主任，那是你朋友啊，好帅好帅啊让人嫉妒啊……”
　　吕蒙心里还在纳闷这嫉妒从何而来，就见孙权被雷劈了似地抖了一下惊醒，两眼直勾勾看向他这个方向。
　　小妹眯眼睛阴恻恻地笑了两声，迅速遁走。
　　“你怎么来了。”吕蒙大方朝孙权走去，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

　　孙权幻想过很多次两人再见面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吕蒙也许会装没看见他，也许会冲上来痛扁他，甚至可能会找个人来刺激他。毕竟是他有错在先，任谁一颗真心被利用，能做到这样都是给他面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孙权早想好了对策，吕蒙走他就追，吕蒙打人他就躺平了任蹂躏，吕蒙找人玩暧昧他就装受伤，总之要放下身段哄得人家开心。
　　可是棒剧的惯用套路今天全体失灵，孙权眼睁睁看着吕蒙朝自己走来，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吕蒙坐到他身边，短袖衬衫长裤，衣袂拂过间留下一股清爽的气息。
　　“来荆州出差？”吕蒙笑着看向他，递过一个纸杯。
　　孙权接过，双手捧着：“我来看看你。”
　　吕蒙一愣，随即扭头笑笑：“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一句话，可嗔可怒，辨不出是玩笑还是真话。孙权突然觉得很无力，吕蒙要是甩脸子给他看还好，现在对方就好像是个光溜溜的鸡蛋，让他无从下手。
　　“没什么，就是看你走得匆忙，想看看你……”孙权越说越不在点上，索性住了口，拳头一握把心一横，“你听我说——”
　　“蒙蒙——”
　　“甘子。”吕蒙笑着朝甘宁招招手，“你先走吧我这儿来了个朋友。”
　　“哟。”甘宁也不生分，凑上来搭话，“你好我是蒙蒙的同事，这小子是我上司。”
　　孙权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股真气生生被压了回去，这会儿正内伤中，对上甘宁也没了心情，硬梆梆点了点头。
　　“你怎么让我先走呢，不是说今晚要出去过节吗？”甘宁问道。
　　“我这不是临时有人来嘛。”吕蒙有点不好意思。
　　“有什么啊一起来呗，人多了还热闹些。”甘宁勾上吕蒙的肩，笑着问孙权，“哥们，一起来？”
　　孙权看吕蒙，吕蒙挺为难地看看甘宁又看看他，于是孙权懂了。
　　明摆着就是希望他委屈点应下来，别拂了人家的好意。
　　孙权知道他是为了赔不是来的，身段要放低，可是看着甘宁跟吕蒙过于亲昵的动作，他偏偏就不信了这个邪。
　　吕蒙这人他了解，架子只在人前端得出来，最禁不得激，骨子里还是没什么城府。
　　于是他起身，抬手拂掉甘宁搭在吕蒙肩上的爪子，把人一把扯到自己身边。
　　吕蒙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半边身子撞上孙权硬梆梆的骨头，生疼。
　　“你搞什么……”
　　“不好意思，我妈叫他回家吃饭了。”孙权挑眉半点不退。
　　“你……”吕蒙手抖，脸上红成了个番茄，掩面扯着孙权落荒而逃。
　　甘宁长大了嘴，半天才对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

　　孙权当然不会坐绿皮火车来，最近好像升了官，车子也换成了一辆银灰色大众，低调地反射着夕阳的余晖。
　　车子一路沉默狂飙，吕蒙看得有点怵，小心翼翼扣上了安全带。
　　“孙权……”吕蒙看他脸色，顾忌着车速也不敢吵他，“你干嘛啊这样……”
　　孙权瞟他一眼，冷冷把车子转了个弯拐上国道。
　　上了国道不能超速，车速终于慢了下来。吕蒙舒了一口气。往车窗外一看：100km,十堰。
　　“你这是要去哪儿？”吕蒙看着窗外飞速移过的景物，扯了扯孙权的衣袖。
　　“不知道。”孙权盯路面。
　　“你这个人能不能好好说话！”以前就见识过孙权心情不好时的德性，吕蒙忍无可忍一掌拍上皮质的椅垫，“莫名其妙带人出来，没打算的啊？”
　　“吕蒙，”孙权扭头，眼神一时沉寂，“这世上，哪有事事都在算计之中？”
　　“你漏算了什么？”
　　“这颗心。”孙权看他一眼，语调并无起伏。
　　身边吕蒙半晌无声，孙权看到他肩头无声地起伏，在笑，眼里却闪着星点的光。
　　“孙权啊，别再惹我误会了行不？”
　　孙权看外面，暮色开始四合，郊外农家小院里透出点点灯光。
　　初秋夜晚凉意涌上，薄雾泛起，轻纱一样笼罩了天地。
　　孙权打亮车灯，堪堪照出前方百米视野。
　　“我爸从小教我，做事要有计划。我长这么大，就像在下棋，走一步要看十步，事业、感情，我以为桩桩件件都能在我计划之中。”孙权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把车子靠向路边停下，“可是我没想到，会对你……就好像今天，凭着性子开上这条路，前面是什么，看不清也参不透，可能是条死路，也可能是悬崖峭壁……”
　　吕蒙凑上前，“嘟——”一声按响喇叭，划破了夜晚的寂静。
　　“那就走走看，反正都是路。”吕蒙体温热热的，借着刚才的姿势传到他身边，“我只知道，前面是武当山，风景名胜，你选了个挺好的去处。”

　　车里平稳的引擎声惹得人昏昏欲睡，吕蒙头歪在靠他那一侧，已经在一点一点地钓鱼。
　　孙权打了个哈欠，伸手调大了车内的音响。

　　小心一点，神在看着呢。
　　走在漆黑的夜路上，请拉紧我的手。
　　背景音乐是简单的敲打，好像钢管风铃的混响，有很长一段甚至没有伴奏，只有一个空灵的女声颤巍巍清唱，简单得就好像闲来无事时的自我哼唱一般，却并不嫌单调。
　　“——不管你一人走多远，请一定要告诉我。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即使你再也记不得我。”
　　没听过的一首歌，轻快的调子诡异的歌词，唱得孙权彻底清醒。

　　武当，道家圣地，山顶有座自然生成的断崖，其尖似龙头，故称龙头顶。地势很险，但是汇集了天地灵气，因此古时很多虔诚的香客到此，就是拼死也要献上一炷香，称作龙头香，最最灵验。
　　现在人们为了保险，基本都在山顶庙里上香。要上真正的龙头香是有保险措施的，但是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冒这个险。
　　孙权跟吕蒙借着十四明晃晃的月光，一路登上山顶时，天已经蒙蒙亮。
　　登上山顶两人都脱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地喘，孙权的肚子更是很大声地一响。
　　吕蒙从身上掏了掏，摸出那个福利黑塑料袋：“红心鸭蛋陈馅月饼，只有这个。”
　　孙权指指前头：“我们去那里。”
　　龙头顶，在昧明的光线下勾勒出顶头巨龙深深的轮廓，似乎也在寂寂沉睡。
　　两人绑了尽头绳子在腰间，相携着迈出脚步。
　　路越走越窄，脚下可以看到其下万丈深渊，黑乎乎的像是张开的口，吞噬一切。
　　“到了顶上就好了，顶上平坦，我们坐那里赏月、看日出。”孙权握着吕蒙的手，不知是谁的冷汗涔涔浸到一处。
　　“嗯。”吕蒙点头，故作轻松地回他一笑，“我还没想好要求什么呢。”
　　“没有？”孙权呵呵笑，夹带着风声从吕蒙耳边刮过，“我们在一起，就这个。”
　　“好。”吕蒙应了一声，下一刻放开他的手，孙权心惊胆战地看着他转身面对自己，四下无着只有蓝天为底，“我们在一起。”
　　天光此时大亮，武当顶霞光万丈，第一缕阳光首先洒向了站在最高处的两人。
　　孙权眯眼看着吕蒙，阳光从他背后无遮无拦地射出来，吕蒙的笑脸就在眼前，灿烂而耀眼，一如初见。
　　山风忽起，吕蒙有点晃，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什么东西。
　　孙权一个箭步冲上去，没想到这样一带两人彻底都失了平衡，天地旋转间吕蒙后仰，两人惊魂甫定地摔倒在龙头顶的方寸地上。
　　“吕蒙，你看，太阳出来了。”孙权趴在他身上，仰头望向天际。

　　第一批游客登顶之前两人折返，先找了个地方蒙头大睡。醒了以后刷牙洗澡，吕蒙腰间系了个毛巾正在弯着身子漱口，光裸的背脊就贴上了个胸膛，还带着水珠。
　　吕蒙抬头，看见镜子里的孙权，也从镜子里看着自己。
　　“子明……”
　　吕蒙心里好像被撩拨了一下。孙权知道他的字，可是两人戏谑时多正经时少，居然从来没被这样叫过。
　　“什么？”
　　“我想要你。”孙权伸手到他身前，隔着湿软的毛巾不轻不重地按上了他的敏感。
　　“你……”吕蒙被他一碰身上一阵发软，连忙按住他手，“这么急……”
　　“我要去中央党校，三个月，”孙权手下不停，顺着他小腹一路抚触，“再等三个月，你要了我的命吗？”
　　“中央党校？”吕蒙脑中模糊有个概念，这个似乎是……
　　“想什么不专心！”孙权扳过他身子，任两人身上浴巾落地。
　　浴室狭窄的小窗外，十五的月亮探出半个圆圆的脸，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中秋假期结束第一个工作日，陈馅月饼的香气还没挥发殆尽之时，荆州分部就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郭嘉穿着那身新买的波士衬衫，笑盈盈站在人群中一个不正不中的位置。
　　工商局和国土房管局联合执法，打击地产商建筑商勾结，违章采购偷工减料问题。外地新进企业东吴地产首当其冲，成了此次专项行动的第一炮。
　　第一炮一定要打响。哪家企业没有点私底，要查，就不怕没有问题。
　　吕蒙眼见着人家暂扣下了许可证，郭嘉还是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只是临走擦着他肩过去，轻飘飘丢下一句：
　　“曹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