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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南疆来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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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我揉了揉眼睛,发现沈白侯正坐着穿衣。
“吵着你了?”见我醒了,他低声问。
“没有,你要去上朝?”
“嗯。”
我看向窗外,外边还是漆黑一片,只有一点白色从地平线蔓上。
“马上南疆乌休国使节来访,你要准备一下,留心点宫宴。”他穿上龙袍,我思忖着他虽没说什么,但礼节总是存在的,于是直起身子,主动给他系扣子。
他的眸色蓦然暗了一下,垂下手臂,任我笨拙地摆弄。
“我对礼节什么的一窍不通,到时你可别笑话。”终于系好了,我拍了拍他的肩,“大功告成。”
送走沈白侯,我扭过头,看见方小鱼一脸贼色地盯着我。
“看什么?”我朝她丢过去一个大白眼。
“娘娘你终于肯接受皇上啦?”她暧昧地笑道。
“八字没一撇。”我照她后脑勺就是一掌,“哎,你知道南疆那个乌休国吗?”
“乌休?”方小鱼皱了皱眉,豁然开朗,“就是那个塞上江南啊,南疆最富庶的国家,我去过,怎么啦?”
“你去过?”我讶然道。
“小姐你忘了?我们这些武侍都有三年时间外出历练。我还跟南疆巫月神教的人交过手呢。”方小鱼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的经历。
“巫月神教?”
“就是那个最神秘最爱装神弄鬼的邪教,与暗河和沉阁并称江湖三大神秘组织。”
“暗河沉阁?”我愈发头晕。
方小鱼露出“你还真是孤陋寡闻”的鄙夷眼神。
我真想敲死她。
后来我才知道,暗河是个老牌杀手组织,其老大被称为河尊,下面还有两个副尊主,这河尊行踪颇为隐蔽 ,一年来都无人见过其身影,目前有一位叫应九寒的副尊主代理其职权。而沉阁则是新兴情报组织,七八年前才建立,其势力一部分靠朝廷扶持,总部据说就在庸国境内,传言其阁主名为傅千秋。
晚宴很快就到了,沈白侯把这次接见看得极为重要,大概是准备给自己在这中原拉锯战里找帮手。负责操办宫宴的是礼部和秘书监,而我作为后宫老大,暂代皇后一职,自然要出席。乌休来使下午便到了,沈白侯在霄汉殿接见,然后将晚宴设在御花园。
方小鱼整个下午就在神气活现地指挥着紫兰宫大小宫女为我梳妆打扮。
“这样子还怎么吃饭?”我看着铜镜里那张扭曲的白粉簌簌下落的脸,无不忧愁道。
“就这粉吃呗。”方小鱼道。
我不由想到自己一边吃饭一边用脸上的粉拌菜的猥琐场景。妈呀,要吐了。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到脸盆那里,一把将脸上的死人妆洗了干净。
“娘娘,你这是做什么!”方小鱼惊呼一声。
我耸了耸肩:“素颜上阵。”
“这这这——”方小鱼急了,“以前从来没有——”
“无所谓,皇上生气就生气吧。”我把头上的金冠扶正,这该死的东西老是歪在一边,几乎要把我的脖子压断了。
这洗妆一耽误,到御花园自然迟了,大概是最后一个到,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我身上。
我的头昂得高高的,在一大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将盛气凌人表现到极致。
在沈白侯旁的凤座上坐下,便见他歪了头看我:“没上妆么?”
“白粉都快将我变成大饼脸了。”我摸摸脸,心有余悸道。
他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弯,不过又很快被压下来。
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发现沈白侯身后站着一个高大英挺的男子,大约三十岁,一袭玄衣腰侧佩刀,好不威风。
“他是谁?”我压低声音问沈白侯。
“龙骑卫首领,华怀逸。”他似乎皱了皱眉。
那个玄衣男子似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朝我望了一眼,微微颔首,眉宇间竟都是傲气。
我转过脸继续道:“那龙骑卫到底是——”
沈白侯已掉过头跟他另一边的某位山羊胡老头子套近乎聊天了,混蛋。
我暗中鄙视着他,忽然发现头上的金冠又歪了,刚不耐烦地扶了扶,就发现正对面一个人正盯着我看。
那是个紫袍男人,妖艳得不像话,每一个眼神都风情万种,他的头发是亚麻色,微卷,用了一根紫色绸带松松垮垮地扎起。刚刚我大概看了周围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用黑袍把全身都罩住的人,就是他吧,把袍子拿掉了。
呵,老外啊,不过看起来有点混血。
就在我兀自失神中,那男人突然展开了一抹风华绝代的笑容,看得我几乎三魂七魄尽散。
他缓缓举起面前的酒杯,朝我示意。
我呆了呆,忽然胳膊一痛,原来是沈白侯掐了我一下。
“有朋自远方来,朕不先敬,倒有些失礼了。”他站起身来,端着酒杯,朝那紫衣男笑道。
我怎么觉得他笑得有点杀气重重的?
不对,那妖男明明是向我敬酒,沈白侯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刚才明明不搭理我,这会子却狠掐了我一下,真真是莫名其妙。
“皇上说笑了,在下初来贵国,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紫衣男笑得十分自然,声音也沉沉的充满魅惑。
“这位是我乌休的国师。”紫衣男旁边的一位穿着奇装异服的路人甲解释道。
沈白侯拍马屁道:“乌休多出青年才俊之辈,陛下真是治国有方。”
“哈哈,乌休自然没有大庸人杰地灵。”那路人甲国王大笑道。
先前席中诡异的气氛终于消散了些,我舒了口气,却发现那紫衣男盯着我的视线又热切了几分,灼得我尴尬万分。
难道他认识裴扶摇?
不对,裴扶摇是大家闺秀,这个外国佬是乌休国师,两人认识的几率几乎为零。
难道——
他对不才在下一见钟情了?!
哈哈。
哈。
我在自作多情什么呢。
金冠又歪了几分,我极为火大,也不管什么天王老子的,一把扯下冠帽,趁沈白侯不注意踢进桌框里去,再用布盖好。
我这动作自然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大概也没几个人发现,沈白侯还在和那乌休国王议论政事,总之我兴致不高,便将注意力放在食物上。老天待我不薄,这里竟有乌休的特色小吃,我大喜,抓了一块饼便咬了下去。
一股涩味顿时溢满口腔,我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的嚼了一口,又有一种冲人的辣味蔓了上来——妈的,是芥末!
“嗤——呸呸!”我一口喷了出来。
四周一片静默,众人呆若木鸡。
“你这是怎么了?”沈白侯问,眼中却明显有一种幸灾乐祸。
我捏着那留着一个月牙形咬印的饼,一边不停灌水:“这个破饼......咳咳......”
“娘娘吃的可是我乌休最传统的多味饼。”乌休国王哈哈大笑,连着那络腮胡都在颤抖,“饼表皮涂上了苦汁,里陷抹上了芥末。”
“这不是坑人吗。”我郁闷地嘀咕道。
没想到他竟然听到了。“但是,”乌休国王温和道,“面饼最里面是甜的,经过苦辣后的甜才是真正的甜,如果只吃了一口就放弃了,就永远不知道隐藏在背后的到底是什么。”
我怔了怔,又咬了一口,这一次倒没再吐出来,只是眼睛被呛出了泪意。
“娘娘真是女中豪杰,鲜少有中原女子能忍受这里面的味道,”乌休国王看我的面色充满了赞赏,“我乌休战士每次出征前,他们的母亲总会准备了这种多味饼作为勉励,娘娘吃了这饼,可算是接受了我乌休的祝福。”
“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冒险。”我喃喃道,咬到最里面,一种如蜜的甜味四散开来,我只觉得浑身毛孔都在舒张,好不惬意。
这国王竟拍起掌来:“娘娘说得好。”
我瞧他乐成了如此模样,心头不由浮起一丝调侃之意:“可是,有位哲人说过,生活中最大的冒险在于冒险并不存在。”
乌休国王看着我傻了眼。
我扬眉一笑:“哈哈,我说着玩的。”
沈白侯眼神复杂地扫了我一眼:“别胡闹。”
末了,他呆了呆:“你的头冠呢?”
“哎呀,我的头冠呢?”我朝天望了望,挠挠后脑勺,又搔搔下巴,“呵呵,也不知道掉哪儿去了,被偷了也说不定......”
他睁大双眼又愣了几秒,突然回过神来,脸上寒气顿现,满脸写着“回头再找你算账”。
“皇上,你这贵妃可是可爱的紧。”乌休国王咋咋呼呼在一旁煽风点火道,“有机会到乌休游玩,我一定好好款待。”
沈白侯的脸黑了。
由于坐在沈白侯旁边压力很大,我安分了一会儿,便尿遁了出来。
我沿着无人小径走着,夜晚的御花园别有风情,初冬却不显衰败,常青树枝叶繁茂得令人迷惑。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过头,看见那个紫衣男跟了过来。
“见过贵妃娘娘。”见我瞪他,他也不恼,甚至还微笑着大大方方地朝我行礼。
“天色已晚,小心路滑。”我装摸作样地提醒一句,便要绕过他重返宫宴,这人让我感觉不对劲,况且我不想被人说闲话。
"娘娘等等。”他伸手将我拦住。
“阁下什么意思?难道本宫与你认识?”我不客气道。
他却是摇头轻笑了两声:“娘娘自是未曾与在下见过,不过过了今晚,我们不就认识了?”
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异常鬼魅,流露出诱惑的力量。
我心跳骤然加快了,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见他笑得更欢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动作,我不由恼羞成怒:“别自作多情,谁要跟你认识!”顺便一脚踹了过去,趁他躲闪便要越过他,未料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一个大力便将我拉回。
我撞入他怀中,他握住我的腰将我禁锢住。
“你干什么?!”我又惊又怒,“放开,你快放开!”
“裴扶摇,你身上真香。”他把头埋入我颈窝,温热的唇有意无意地擦过我的脖子。
“你鼻子里有香!”我一拳便挥了过去。
他截住我的拳头,将我的手反剪在背后。
“我的名字叫楼歌艳,你记住了。”他的脸在我脸前五公分处停住了,呼吸暧昧地喷在我脸上。
我哼道:“你的名字关我什么事。”
他没有说话,静静的凝视着我,眸色越来越深,几乎要把人吞进去,半响,才道:“我真想吻你。”
我紧闭着嘴,满脸戒备地望着他。他松开我的腰,手指摩挲着我的嘴唇,慢吞吞道:“别害怕,我还不急,这个吻以后会补回来的,而你,注定是——”
我已忍无可忍,一脚踹了上去,整个人挣脱了他,我一刻不敢逗留,立即往回跑,跑到远处才回头朝那个站在原地的妖男大骂:“神经病!”
而他仍旧是笑,笑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