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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后宫一把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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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方小鱼盖好被子,我提着灯走出屋子。
此时天色已晚,夜色重重叠叠,正是熟悉地形的最佳时机。
脚踩着树影,我走出了宫殿,回身,只见那一块牌匾上书“紫兰宫”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笔走龙蛇,颇为不羁。
我不由笑了起来,这般自由洒脱的字竟出现在禁锢重重的后宫,倒显得突兀不自然了。
加快了步伐,我将那隐藏在暗处如夜兽般的紫兰宫甩在身后。或许是庸国地处南方,这里的建筑排列并没有用那种整齐规范的方格式,而是处处凸显了一种不对称之美,四周布满了假山亭台水榭,好似整个皇宫都处在一个巨大的花园里。
我伸了个懒腰,忽然听到一个尖厉的嗓音道:“谁在哪里?!出来!”
我尴尬地打住自己不雅的动作,理了理衣裳才从树影下晃悠出去。
对面的是个十几岁的小太监,眉清目秀的,方才还一脸强作出的凶悍,这会子却是苦了一张脸:“奴才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饶命!”
“我看起来像是来索命的吗?”我眨了眨眼,无辜道。
“啊?”小太监呆住了,连忙跪下来朝我磕了几个头,“路德不是有意冒犯娘娘的!”
“起来吧,没说你冒犯我。”我对天长吁一口气,被人跪的感觉倒有些毛骨悚然的。
“娘娘,我——”
“你走吧。”我轻声道。
小太监行了个礼,连忙一溜烟跑了。
唉,我真的有那么吓人吗?我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来到池边。
池子荒芜,大概是天冷的原因,不见一丝活气,由于提着灯,可以影影绰绰看见那映入池中的人,苍白的脸,鲜红的长袍,诡异而阴森。
我俯下身子,以便可以看得更清楚一点。
水中的人也蹲下身子,她的脸上噙着一丝笑意,圆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丰润的唇,大约也就二八年华。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水中人也轻抚着她的脸。
这就是我了,裴扶摇。
从今天起,我要接受这个现实,在那个世界,我的父母死于车祸,我并未结婚,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留恋的。
我自我安慰着,眼睛往水中一瞥,却发现水中的人脸变了——那是张成年女人的张脸,面相颇为英气,有着狭长妖媚的丹凤眼,摄人心魂,然而灰眸中却尽是冰冷,仿佛能穿透时空,到达彼岸。
我浑身一个哆嗦,再往池里看时那诡异的脸却不见了。
四周一片寂静。
难道刚才是幻觉?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快步回了紫兰宫。
方小鱼还在睡得跟死猪一样,我抱了毯子,躺在软榻上,却是一夜无眠,直到天蒙白才勉强睡去。
“娘娘,你不能进去!”
“滚开!我一定要见见裴扶摇那个贱人!”
“哎,我家娘娘还在睡觉呢!”
屋外喧闹不停,我揉着太阳穴,从软榻上爬起来,就这样披头散发地走了出去。
外边气势汹汹地站了个美人儿,妆容精致,见了我便跟见了杀母仇人般冲上来就甩了我一耳光:“贱人!”
哎呦喂这手劲真大,我头昏眼花耳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当下便问:“你打的是我?”
“裴扶摇,装什么无辜呢,我打的就是你!”她如泼妇般怒骂着。
“好吧。”我走上前,抬手,又快又狠地回她一个耳光。
她猝不及防,猛地摔倒在地上,她身后的一群宫女围了上去,想要扶她起来,她却指着我鼻子骂道:“皇上不会放过你的,你害死了我的小黑,皇上一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我顿时了然,昨晚从小鱼那里了解到,裴扶摇之前的昏迷是因为安妃养的猎犬小黑把她吓得跌下台阶,看来这个死泼妇就是素安了。
“皇上是在为我讨回公道,”我蹲下身,平视她,“拜托,皇上未立后,我才是后宫老大,你这么急的要来自讨苦吃,可别怪我下手狠了一点。”
我知道自己这番话算是狂妄了,不过之前裴扶摇一直无所为,我不想再被人莫名其妙找麻烦,给这泼妇一个下马威是必然的。况且皇帝现在不敢动我,裴老爹势力未倒,沈白侯那小子还得掂量一下自己会不会被端了老巢。
“你,你——”素安气得说不出话来,两眼红的跟兔子一样,还有眼泪在里面打转。
“明白了吗?”我笑着戳了戳她滑嫩的脸蛋,“哎,说实话,你也不是这当反派衬托爷威风的料。”
她的脸也开始变红,一把拍开我的手:“别碰我。”
我哈哈一笑,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那先说好了,如果你是来这里喝下午茶,我欢迎,如果是来踢馆,我就将你扫出去,你可以试试。”
“我们走着瞧。”素安瞪了我一眼,领着一群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我转过身,只见那一群紫兰宫的宫女太监都傻了吧唧地盯着我看,而方小鱼则带头瞪着星星眼:“娘娘好厉害啊!”
“那是。”我洋洋得意道,抬手摸摸脸,一阵刺痛袭来,脸大概已肿起来了。
方小鱼拿来冷手巾帮我敷脸,我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小鱼。”
“嗯?”
“你帮我拿本史书来。”
她停下手边的动作,奇怪道:“娘娘不是不看书吗?”
“我突然想看看了。”我咳了一声。
“我就说嘛,当初进宫的时候应该带一些书的,可是娘娘你整天没精打采的,不是发呆就是睡觉。现在终于好了。”
方小鱼站起来,笑道:“小鱼这就去正承殿借书来。”她跑得极快,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等到快睡着的时候,方小鱼终于回来了,不过却是满脸通红——被气得。
“怎么啦这是?”我不由嗤笑起来,这方小鱼生气起来鼓着脸的样子倒真像那什么愤怒的金鱼。
方小鱼气呼呼道:“欺人太甚!说什么只有皇帝才能在那里看书借书,一群小气鬼!”
“你去那种皇帝专用书房了?”还和那里的守卫吵了一架。
“怎么啦?”方小鱼表情极其无辜。
这个白痴。
“算了,我不看书了。”我汗颜道,为了不让这脱线丫头闯祸,我还是安分守己地文盲下去吧。
方小鱼忽然炸毛:“不行,我一定要把书弄出来!”
我嘴角直抽。
方小鱼说到做到,晚上的时候竟然摸出一套夜行衣,像猴子似地灵巧地在宫殿楼宇间穿梭,我这才明白她竟会武功。
不一会儿她便像老龟驮着壳一样背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包袱窜了回来。
我默默地看着她倒出近百本书,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毯上,随手翻开一本书,里面的字是繁体汉字,所幸能看懂,这本书说的是辰史,潜光四年至十二年。
“......潜光十二年冬,摄政王李元末被诛,一个月后,金台案牵连多人被诛,包括大理寺卿张嗣喻在内——”
书突然被方小鱼抽走,她有些紧张兮兮地看着我:“这是才出来的,娘娘你还是别看了,换一本换一本。”
她说着就丢来一本看起来又破又残的骨灰级史书,差点砸到我的脑袋。
我翻开一看,上面写着“岳书”。
一百多年前,岳朝末代皇帝宪宗荒淫无度,太师联合辅国大将军发动清平之乱,一把火烧了皇宫,宪宗小儿子失踪,后来韶州太守任栋及其部下李贤发兵造反,建立大辰,而南方农民沈宏起义,建立大庸。后十年中,岳朝旧部逐渐覆灭,到现在呈现两国对峙之势。
不知哪位仁兄曾经说过,现实永远比流言更精彩。不知百年之后,我的身影能否在这书中的字里行间显现?
还是以家族没落被赐死在宫中的无名妃子的身份?
我自嘲般的笑了起来。
扔开史书,我简单一番洗漱便上床睡觉,大概是不习惯,我只能浅眠,身体对外界的一分一毫都十分敏感。
半梦半醒之间,却是猛然瞧见了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了床前。
“谁?”我喝道。
“是朕。”低哑的男音道。
我哽住,大脑一片空白。
那厢里方小鱼已开始点灯了:“娘娘,怎么啦?”
“没,没什么。”我结结巴巴的回应道。
黑暗中,那个男人的眼眸仿佛散发着幽光,令人不安。
我低咳了一声,做出很镇定的样子:“陛下这么晚来是有何贵干?”
“朕有何贵干你还不清楚?”他嘲笑般的说,仿佛在讽刺我故作矜持。
“啊哈,难道是要责问我打素安的事?”我干笑着装傻。
他默了几秒,道:“你打得好。”
“那你是来看我的手有没有打伤的?”我也不客气了,总之我跟着家伙不熟,还没有脑残到一见钟情将他归为自己丈夫那一类,ML什么的休想。
他板着脸便要蹭过来,我连忙推他:“我床小,您还是另谋高就......另谋高就......”
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裴扶摇,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他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畔,我哆嗦了一下,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我睡相不好,怕惊扰了陛下。”他的手已握住了我的肩,一把将我按了下去,我张了张嘴,正准备叫方小鱼用什么绝世武功把他打晕,未料他只是搂住了我。
“忙了一天,我困了,你别乱动。”他的声音带上了浓浓的鼻音,拍了拍我的背,然后就这样沉沉睡去。
我松了口气,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依偎在这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身旁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