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流浪之城（圣斗士）》风萦若

33、•第三章 人偶戏剧（22)

　　卡妙在千君的催促下换上了当地居民常穿的式样。一袭暗红色金领的麻布长袍，上面密密麻麻地绣满不知名的花纹，金红两色本是当地居民喜爱的色样，在沙漠居民们穿来别有异国风味，但在卡妙身上，不知为何，便生生地将这种风味变为了高贵，远远看去，他的一举一动，皆带如王者之风。
　　他解下了束发的冠子，青色长发同当地小伙子一般聚成一把束于脑后，平添几分英姿飒爽。千君在为他束完发后，整整呆住几秒，面对卡妙疑惑的目光，她调皮一笑，“没想到，你竟是这般英俊……真神保佑，我选择你当搭档果然是对的。”
　　千君上身着白色马装，下身为红色短裙，手脚上皆系着金色铃铛。发髻梳至两边，以红色头绳扎起。此时她青碧眼中流光溢彩，竟是卡妙从未见过的玲珑神态。
　　卡妙伸出手，将她一丝掉落的头发撩至耳后，轻轻一笑道，“你这样……很美。”
　　千君略红了脸，偏开，“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该出去了。他们在外面等着你呢。”
　　卡妙颔首，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千君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这样美丽的人……也会有人不喜欢么？”

　　走出去的卡妙，在门前驻步，转身看着她在的方向，轻轻叹息。
　　“我一心想带你出去……究竟是对是错？或许……这才是你想要的生活？”

　　******
　　天色慢慢地沉了下来。此时沙漠小村，亮起无数淡黄色火光，点点滴滴，聚成长龙，连起来，便是沙漠小村的各条大街小巷。
　　人们举着火把，往村外沙漠这里汇聚而来。人人面上带着笑容，三两成群，互相调笑。奇异的是，男人们一边，女人们又一边，却全都是青壮年。
　　老人小孩们早已在沙漠这边举席以待。一条长桌，摆满新鲜水果，香蕉、苹果、桃子……各个水灵剔透，令人食指大动。这些水果在沙漠小村平时皆是十分罕见的，此时竟如此大方。
　　在四周人们早已点起一团一团的小篝火，而在最终央，是一团巨大的篝火，约有一栋房子大小——远远看来，像是一座草房在着了火一般。

　　待男人女人们的两条火龙都已到位，一位年长的老人站了出来，朗声道，“篝火大会比赛名目，想来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那么我宣布，篝火大会，现在开始！”
　　在卡妙身旁的一位汉子见卡妙茫然神情，低声解释道，“篝火大会，一对男女一组，赢的人可以在最大的篝火旁接受天神的祝福……”
　　“每两组间比三次，一次男人间比武力，一次女人间比舞姿，还有一次便是由两队选究竟是比双人舞还是双人武……唔，白姑娘可是舞姿好手……”
　　卡妙专注地听着，蓦地感受到有一道凌厉的视线正扫在他的身上。卡妙转头，却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身材十分高大，面容黝黑英俊，此时看他的眼神竟是冷冷的。
　　那为卡妙讲解规矩的汉子看到这里，笑了笑，“那位是祝涛祝公子，五年前刚来到这里的……”随即声音更低，“他爱慕白姑娘已经不是一日的事情了，本就想等着这篝火大会和白姑娘做搭档，可是却被你……”
　　卡妙一时茫然，没有意识到白姑娘是谁，等终于反应过来是指千君，他一手抵着唇，轻轻笑了几声，“这样……”
　　那汉子同情地看着他，“卡妙公子确实俊美若天人，也难怪……但你这副文弱的样子，等等比武时若遇上祝公子，只怕……”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可能伤到卡妙，他连忙住口。卡妙一时失笑，他……文弱？
　　卡妙扶额，又感受到一道目光向他看来，此次的这道目光确实十分担忧的，含着若有若无的悠扬，在夜色中逐渐浓郁起来，酿成醉人的气息。
　　卡妙微微一笑，回过头去，正对上千君的目光。
　　有些人的目光，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这般的深邃清澈，不管是在血海中，还是在晚会中。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样的目光永远清澈明亮，不管让它明亮的人是不是他。
　　有些人，爱上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他已想不起来，究竟从什么时候，她的什么事打动了他，但细想来，似乎每件事有关于她的，都是可能之一。
　　所以，他会守着她的清澈与明亮，不论前路如何，不论他的结局如何。
　　只要你幸福就好，我的千君。

　　看到他的面容依旧如此沉稳，千君也放下心来，眼神明亮起来，唇形道，“看我的！”
　　卡妙含笑点点头，亦以唇形道，“好。”
　　隔着遥遥的明灭的火光，隔着众多嬉闹喧嚣的人群，他们却能清楚地分辨出对方的唇形与笑意，对方的关切与担心。
　　不管在哪里，我只能看得到你。

　　火光印在她的面容上，勾画出身后的阴影。她常常的睫毛有如蝶翼，扇动着明媚的花香。
　　那祝涛见他们眉来眼去，早已气地面色通红。只见那老人宣布篝火大会正式，他便迫不及待地站出来，指着卡妙，一字一顿，“我要和你比赛！”
　　卡妙无奈地偏开眼，看到那提点他的汉子一脸得意表情：看吧，看吧，我果然说对了。
　　此时千君拨开人群，急急跑来，挡在卡妙面前，指着祝涛道，“要想和他比试，先让你的女伴比舞赢了我！”
　　那祝涛面色通红，“卡妙公子，我敬你是个人才，怎生你只懂得躲在女人后面？”随即不管不顾，一把携住千君的手，眼眶微红，“泽芊，这样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除了有张脸外，什么都没有，给不了你幸福的，你还是跟了我吧……”
　　千君一时惊怒交加，想要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无奈他情深意切之极握地太紧，千君面色通红，却也无法收回手。
　　此时她身后本始终淡然自若的卡妙此时却沉下面色，在众人还未看清楚时，仅轻轻一挥袖袍，就将那祝涛拂地倒退几步。
　　卡妙淡淡道，“白姑娘，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连张脸都没有，给不了你幸福，不若跟了我罢了。”
　　众人经此变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看到卡妙面无表情地说出那些话，却是完完全全照搬祝涛的，不由讪笑起来，而千君望着他，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却是不由地开始笑起来，笑的几乎有些咳嗽。
　　卡妙面色闪过一丝红晕，知道自己方才确实有些失态。他完全是下意识地发挥了自己登峰造极的气人本事，却是第一次情感甚于理智。
　　那祝涛退在后面，面色一时白一时红，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如此丢人，让他觉得无法忍受。只见他反手抽出剑，径直向卡妙冲去，厉声道，“我要杀了你——”
　　那些老人忙阻止，“祝贤侄不要——”
　　卡妙一拢袖袍，将千君带至怀中转身堪堪避开那寒锋，另只手只在祝涛的手腕处轻轻一敲，只见祝涛手便不受控制，那剑掉了下来。
　　祝涛眼眸血红，捡起剑，就要往自己脖颈上抹去。卡妙的手却更快，在他横剑于脖时便两指轻轻一夹，便将他手中的剑夺于手中，扔至地上。
　　千君面色煞白，众人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文弱的年轻人竟有这样高妙的武功，一时寂静，不知该说什么好。
　　千君指着祝涛，寒声道，“你太无耻了！”
　　祝涛红着眼，看着卡妙，“为什么！为什么……你连让我死都不让……你是要羞辱我么？”
　　卡妙淡淡地看着他，并无言语。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眉头轻皱，轻轻放开千君，俯身向祝涛递出手。
　　祝涛听见他轻声道，“没什么好羞辱的。我们……本都是一样的。”
　　我们……本都是一样的。
　　所爱之人，心中另有他人。
　　祝涛还在惺忪之中，便被他借力拉起。卡妙向众人抱拳歉然道，“扰乱了诸位的兴致，在下十分抱歉。请容许在下先行离开。”
　　一时间，众人都见到了他眉宇中挥之不去的落寞。月色之下，他一人长身玉立，身影却是如此孤单，仿若天地落雪，一人寂静。
　　这样一个谪仙一般的人物，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这般落寞？
　　一时间众人有些讷讷，“公子不必如此……”
　　待他离开许久后，千君才猛然反应过来，起身追去——

　　因篝火晚会的缘故，此时小村中宁静非凡。千君追去时已晚了一步，况卡妙的武功着实高超，不过些许时间，便已消失地无影无踪。千君追的心下生急，也不知何时突然福至心灵，便向着荷塘跑去。
　　荷塘月色，卡妙正倚于其下。听到她的步声，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怎么不去篝火大会了？”
　　他的笑容很清浅，却含着深深的落寞。
　　千君没由来地心中一疼，却是强笑道，“搭档都走了，我一个人跳舞也没劲。”
　　她向他笑了笑，“你为什么突然走了？”
　　卡妙沉默了一会，遥遥看着远方莲花蹁跹如舞，亭亭花瓣展开，绵延无际。
　　“没什么，突然觉得格格不入罢了。”
　　“怎么会？所有人的目光都积聚在你身上，你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千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搭档有好武艺，我也觉得很有面子呢。”
　　卡妙转过头来，向她微微一笑。他的目光洗去了平时的清醒与冷静，此时显得格外温柔，“是么？”
　　千君在荷塘旁坐下，“怎么，你也喜欢莲花么？”
　　卡妙道：“……不是，但我所爱之人喜欢。”他的目光落在那绵延千里的粉红之上，显得柔和，“可能因此，我也喜欢了吧。”
　　千君只觉地心中一痛，像是有什么在蚕食着心口，却是被硬生生地掩下。
　　“哦？你喜欢的女孩子，应该是……很美丽的吧。”
　　卡妙道，“恩。但我所喜欢的，并非她的容貌。”
　　晚风微醺，吹来阵阵暗香。他的面容烙印在满池莲花中，竟是清绝更加。
　　如诗篇，如画章。

　　千君看着他的面容，心下暗想，能在容貌上超越你的，恐怕世间已没几人了。
　　卡妙看着她盯着自己的面容发怔，不禁笑道，“怎么了？”
　　千君撇开眼，“只是好奇，居然还会有不喜欢你的女人。”
　　卡妙一时心下无奈，怎么没有，你不就是么。但看着她清澈的面容，他只能哭笑不得，“怎么会这样想。”
　　千君看到他那样的表情，忍不住大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卡妙道，“傻丫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
　　千君斩钉截铁道，“有。”随即扳着指头数道，“你相貌好，人品好，武功好……”
　　卡妙认真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数着他的优点，不由一时失笑。

　　莲花次第绽开，吹来轻如纱的晚风，温柔了此时的所有的时光。
　　她此时专注的表情，睫毛微微扇动，投下如星芒的剪影。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卡妙却不由再一次心悸。
　　她此时的表情，如此安详而幸福，洗去了所有剑光浮盈，清如莲花出水，如同所有二八年华的少女，有着相应的纯真。
　　这不过便是，他想给她的幸福。
　　而且……
　　千君还在专注地数着，“为人温柔，谈吐不凡……”
　　卡妙深深地看着她。
　　在这个世界里，她只能看到他的好。
　　没有正邪黑白的对立，没有背叛杀戮的猜忌。
　　没有月。
　　只有她与他。

　　千君还在数着，两只手来回翻转，似乎永远数不完的样子。
　　他轻轻笑了笑，打断她，“泽芊，真实的痛苦和虚幻的幸福，你喜欢哪一个？”
　　千君蓦然瞪大眼睛，“为什么这么问？”
　　卡妙沉默一会儿，“只是想知道。”
　　莲花在晚风中微微摇摆，馥郁莲香沉沉浮浮。
　　千君仰起脸笑道，“你想知道我的答案么？”
　　卡妙转过脸来，看着她忽然一抬右手，做了一个起舞姿势，向他嫣然一笑道，“那我便告诉你。”

　　漫天莲花，在那瞬间失色。
　　他所爱的女子，在那个晚上，轻笑，为他踮起舞步。
　　她手上的金色铃铛丁零，像是细碎的星光，串起了音符。
　　颔首。低眉。
　　她双手大幅度地舞动了一个圈，足尖踮起，在他面前旋转。
　　于是他可以看到她的笑意，一圈一圈，每一个转瞬的目光相接，都似乎是心悸的开端。
　　虚幻的幸福？真实的痛苦？
　　此时的她，就在面前，触手可及。

　　月影横斜，池水清浅，胭脂肤瘦，翡翠夜光。
　　载沉载浮的莲香，若有若无的心跳。
　　她的舞姿轻灵而自然，有如山中清泉，漫漫流下。
　　虚幻的幸福？真实的痛苦？
　　卡妙伸出手去，恰踏上她的下一个舞步。

　　天地不停地身边变幻，一切静默无声，唯有她手中金铃，摇出清脆的声音。那样的音符沉入水中，化作暗香浮动。
　　不论是习武，还是共舞。他都与她有着相同的默契。
　　他们两个人在荷塘旁共舞，简单至极的舞蹈，却是莫名地美丽，似乎要倾尽天下。

　　你的答案，我已明白。

　　卡妙轻轻含笑，抱着千君，一个旋转，跳入身旁莲池。
　　她在他的怀中安静非常，看世界被水淹没，窒息的痛苦铺天盖地，在那一瞬间袭来。
　　他在她耳畔轻声道，“别怕。”
　　于是一切的痛苦她都可以抛却，她不再害怕。世界上再也不只是她一个人……
　　她渐渐失去意识，只感觉到脑子里什么东西慢慢在想起……

　　再清醒时，千君发现自己却在一个黑色的屋子里。在她旁边，卡妙微微一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