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流浪之城（圣斗士）》风萦若

25、•第三章 人偶戏剧（14）

　　那郡主一路由两个黑骑保护着，身上虽被沾染数道血迹却没有受伤，在这兵马纵横的时候，她着急地大吼，“驸马呢？”
　　她的侍卫疲于应付时来的刀剑，“属下不知——”
　　就这一晃神间，就有一人被迎面而来的青甲人一剑砍倒，温热的血溅上红郡主的脸，一瞬间只觉死亡的气息迎面而来。
　　那青甲人面带面盔，身影瘦弱，手上的剑却是凌厉非常，她身旁的侍卫横剑挡下，只觉虎口生裂，几乎要跌下马来。
　　“保护郡主——”他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那青甲人反手一剑削下马来。那郡主只觉温热的鲜血顺着面上流淌，滑腻而腥臭，那种浴血之感让她一瞬间想尖叫，喉咙却梗着什么一般无法出声——
　　她一直呆在黑骑的中央——那个青甲人，是一路杀进重重包围的——
　　身旁黑骑急忙赶来，却已来不及了，那青甲人漠然地反手一剑，削断了她的喉咙。
　　那马受惊，长声嘶吼，那郡主眼前最后的景象，是满眼的血光。
　　如同地狱烧至天堂的火光，红地撕心裂肺，誓要将天地陪葬一般地壮阔凄凉。
　　之后，世界堕入一片黑暗，诸多黑骑在一瞬间同时凄声，“郡主——”
　　因惊马，那郡主的头颅整个被剥离身上，在青甲人的马下来回滚动，那狰狞的表情，对临死最后的恐惧，仍依稀在目。
　　黑骑们惊怒交加，便不管周围对手，纷纷回马杀来，那青甲人却不惧，依旧淡漠冷静，面对突如其来数十倍于常的对手，也不见其剑势有丝毫紊乱。
　　很快地，那青骑发现其头领被团团围住，亦形成长剑一般地阵势，便要从黑骑的重重包围中突入。
　　那青甲人在黑骑中左右突围，竟也不落下风，他突破的方向正同青骑冲入的方向相同，只隔着薄薄的几层黑骑的包围，转眼便要融入青色大军。
　　正在此时，那紫荆骑横插进来，生生将那青骑冲退，而此时黑骑亦结成了半圆围阵，左右薄而中间厚，转眼便与那青骑混战于一起。
　　青甲人被阻隔在黑骑后方，眼看这阵势他再无法顺利突破，虽如此，但他的剑术造诣远远高于旁人，应付虽吃力却还勉强不受伤，但下一剑却让他的虎口震裂，抬起眼，却是一黑甲人，左胸前纹一朵紫荆，此时那纹路中满盈鲜血，妖异非常，而他浑身浴血，宛若地狱初生的修罗。
　　红驸马。
　　此时月光寒如剑刃，似是硬生生地将大地划开一般的冷冽，照见满地残血，犹如地狱。
　　而那人手中剑光寒甚月光，清冷眼神让人不由想至暮秋残雨，蓦地孤寂落寞。
　　世界仿若静止在那一瞬间。
　　而就在那一瞬间，两人已过数十招不止，青黑相映，用的竟是相似的剑法，来回的却都是致命的杀招。
　　熟悉自己的弱点，熟悉对方的弱点，明白对方的强项，那亦是自己的强项。
　　直视对方的眼睛，明白他下一招是什么，也明白该用怎样的招式防御，一来一往拆招，不像是敌人间的殊死搏斗，却竟像是情人间的相互拆招，并未有任何的杀意，只是在验证彼此的默契。
　　两人相持不下，过招时竟皆有些心悸，不明为何。百回合后那青甲人终是气力不继，被红驸马一剑挑掉了面盔，那一瞬间，胜负已分，红驸马的剑下一瞬间，便已瞄准她的喉咙。
　　青丝在月下开盛出一朵出尘的莲花，飘散下来。面盔下的面容异常地美丽与冰冷，眉如黛，眸如墨，却晕出淡淡的星一样的光，晶莹剔透。
　　红驸马眉眼仍冷淡，声音听不出情感波动，“竟是一个女人。”
　　青甲女子慢慢抬起头，“你的剑法和声音，却让我想起一个人。但那人绝不可能带领人来攻克青城。”她的目光瞬间冷冽，“你是从哪里学到这剑法的？”
　　红驸马不答，慢慢地看向地上不瞑目的红郡主，清冷的嗓音道，“是你，杀了她？”
　　青甲女子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此时还在远方激战的青骑看到这边的场景，不由急道，“快，城主夫人有难——”
　　驸马轻轻皱眉，却是收起指向她脖颈处的剑，“你走吧。我不为难女人。”
　　他方才四处冲杀，可曾有过一瞬的犹疑？那他此时的收手，又是为了什么？
　　青甲女子却微抿了唇角，眼神越发冷起来，“你在侮辱我？”
　　那驸马轻轻地笑了笑，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他俯下身，捡起郡主的头颅，却也不嫌它肮脏，只是慢慢地擦干净她面上的烟尘，为她盖上不能瞑目的双眼。
　　在月光血色中，他却是清绝出尘的存在。
　　“我没有侮辱你。”他淡淡一笑，“你若是要再战，也不急于此时。先将身上伤养好了也不迟。”
　　城主夫人一怔。
　　他翻身上马，声音不大却响彻黑骑耳畔，“收兵！”
　　一时间，所有的黑骑再不恋战，队伍十分整齐，随着他的指令十分迅速且有素地救援伤病、殿后，随即，而那青骑碍于城主夫人在红驸马手中，也不再追，转眼间，那黑压压的黑骑便已尽数退完全。
　　城主夫人之前其实一直在硬撑，夜色暗淡，且身上又覆盖了他人鲜血，故看不大清，事实上她的盔甲内已是血透湿衣，此时被那驸马一点破，却亦是暗自硬撑，冷声道，“此仇我青城必报。三日之后，慰灵地上见。”
　　“好。”那驸马的背影淡淡的，如同他的声音，驰马走了三步远，突而停滞，声音有些犹疑，“你说我的剑法与声音像一个人，那人是谁。”
　　城主夫人淡淡道，“你留我一条命，就是为了这个问题？”
　　那驸马沉默了一会，轻声道，“不是。我留你一条命，只是因为……”
　　城门前，黑骑已经在等候他。他顿了顿，便直接驾马出城，留给众人如月的背影。

　　幕帘落下，灯光暗下。
　　那幕月光太过真实，竟像是历历过往，将一切无力的灰白抽丝剥茧，呈现在两人面前。
　　一夜花开，一朝飘落。
　　盛开是因为最温柔的情感，凋谢却也因为最温柔的情感。

　　我留你一条命，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什么呢？
　　其实不难猜的。
　　红郡主手下的王牌，在青城埋伏的阿紫，为驸马假作的身份，阿紫手中那柄城主的剑，红驸马与城主夫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剑法，还有红驸马，见到青城城主夫人时，那满城月光皆不能覆灭的，淡淡的温柔。
　　穿越了时空，超过了灵魂，在慰灵地失忆的王者，纵然亘着敌与友的隔膜，血与火的拷问，剑与墓的质疑，在面对爱人时，仍然从灵魂深处，不可挽回地漫上的温柔，如新生藤蔓缠绕，生生不息。

　　我留你一条命，只是因为不舍。
　　我留你一条命，只是因为，纵然我已不记得你，我仍然爱你。

　　千君此时已看不见、听不见，脑中似乎有什么开始淡化、透明，如水晶剔透，却还隔着那么一层，就是那么一层，似是要耗尽浮生，却也到达不了的彼岸。
　　在那边，有繁华胜景，三千世界，有人在彼岸花边，向她轻轻一笑。
　　那一笑，倾尽如酒的月光。
　　数万细碎如小星的白色小花轻轻摇曳，点滴汇聚城海洋，而在那片海洋上，漂浮着雅致的月光。
　　而她如同置身海洋，不知何去何从。
　　而那人已然转身，背影清透。
　　她拼命追寻，却发现再也接近不了她。
　　眼睛模糊开来，是怎样的悲痛，时间磨灭不了，真实消弭不了。
　　她会流泪，可不会哭泣。
　　只有把所有悲伤沉淀心底，才能不将对他的感情泄露出去，消散在茫茫空气中。
　　不管怎样的痛，都要将所有的悲伤与欢乐留在心底，只有这样，才不会让那带有他的悲伤随着一次一次淡化。
　　纵然心痛如绞，也要永远永远地继续下去。

　　模糊间，只见那人转过面容，在远方，似是在等待她模样。
　　等等我，不要走。若要走，带我一起——
　　她跌跌撞撞，身上有着数不清的伤痕。
　　近了，近了——
　　她向他伸出手——
　　梦境中，他似乎轻轻地俯下身来。光晕之间，他的笑容清浅，冰蓝色的眸子里温暖依旧。
　　月……还是……
　　她猛然惊醒，却发现卡妙不知何时已在她的身前，冰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身影，唇角轻抿，一只手覆盖着她的额头，一抹冰凉从他的指尖流出，直至她的眉心，让她从那幻梦中惊醒。
　　而，她的另只手，还死死地抓住他的一只手，用劲颇大，竟将他的手勒出青痕。
　　见她清醒，两人沉默对视，最后，默契一般地，同时收回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卡妙道，“方才那灯光中似有幻术，你入戏太深，便中了幻术。”
　　千君木然地点了点头，心乱如麻，什么都听不进去。

　　那幕帘却是又一次地拉起，灯光亮起。此时的灯光却是淡蓝色的，光晕如水纹般打开，犹如身在水底。
　　一顶红色的轿子沉在水底。蓦然，一袭紫衣划过水波，径自靠近那轿子。
　　竟是阿紫，紫荆骑头领，阿紫。
　　她反手挑掉那轿子上的钉子，飞身游入那轿子，抱起里面已昏迷的城相。
　　她的唇，覆上他的唇，不知喂他吃下了什么，那一瞬间，昏迷近死的城相发青的面容上，竟回了一丝光彩。
　　慢慢地，她带着他的身体，游离水面。

　　幕帘落下，光晕散去。
　　沉厚男声响起，“第四幕已结束，请旅人们回大厅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