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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夜 阿尔玛祭司 ...
神从来不苟言笑,如果祂笑了,人的死期就到了。
**************************************
夜很深,天幕仿佛一张巨网,笼罩着快乐的梦,离开了梦的人快乐随之结束,只得重新忍受夜空的寂寞。
其实她早分不清哪边是梦,哪边是现实。即便她睁着眼睛。
晓蓠侧躺在洁白的床褥上,她把裹着一层棉毛的茶色金玟被单拉至胸口。
这是一个简朴不失格调的房间,虽是位于偏苑的客房,却有独立的小巧阳台。今夜见不到月光,纵然有无数璀璨的星斗也照不亮房间的角落。捎着寒意的晚风扬起苹果绿的布帘,淡黄色的蚊帐在阴影中飘动。
晓蓠聆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大脑也跟着不安定,模糊不清的影像或重放或不停切换。只能归结于最近的一连串事情太令她烦乱。
她翻个身,整个头埋入了棉被下。她想起,自己好久没数绵羊了。
**************************************
滴答,滴答……
这个是,古董钟钟摆的声音。
她眨了眨眼,尝试辨清四周的环境,然后见到了自己久违的房间。她正坐在古典梳妆台前。
镶有纯金边条的象牙古钟,金色的钟摆一晃一晃,平稳的滴答声赫然清晰。墙壁上覆有素雅的肉色碎花墙纸,垂挂在窗棂两边的是反光的白色雪纺窗纱,牢固的窗台框架已有上百年历史。
窗外的黄莺叫得欢快,短笛般悦耳的鸟鸣却听不真切。
扭动身子环视,房间的布置与摆设和自己印象中的完全重合。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种安慰的感觉。下一刻,门把被扭开的声音响起。
是一个少年。
他的肤色很深,近似于古铜色,有宽阔和略微饱满的额头,没有头发,或者说,头发被剃光了。他的头颅近长形,后脑勺比普通人长了一半。她以为自己看到了人形外貌的智能机器人。他身上的打扮穿着也很不一般,像古埃及人。
他是谁?
在她打量他的时候,他却在观察她的房间。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上前将这个陌生的入侵者驱赶出境,甚至没有动弹的欲望。
这个少年想做什么?
没说一句话,也不吭声。他好像对她的书架十分感兴趣。她不解,她的书架有什么好研究的,跟其他同龄的英国青年一样收藏着《哈利波特》的全套小说、《罗密欧与朱丽叶》、《魔戒》三部曲、《暮光之城》系列——最后一个被她贴上了“《夜访吸血鬼》的愚昧颠覆者”标签,除此之外,《生物进化论》《孟德尔遗传定律》《地球六十亿年》《相对论》《人类的未来在何方》等著作也在她的收藏之列。
也许是她眼花。她竟瞥见他笑了。天啊,这让他看起来越发像传说中的天使。
正当她走神恍惚,他往她走去。他悄然停在她跟前,俯身,以额相抵。她看到他翕动着优美的唇说着什么,可她一个字都听不见。
他在说什么?
她仰起脸,想看清他的脸,并追问他的意图,却不意和他吻上了。
她一惊,但并不恐慌。因为她隐约有种感觉,自己期盼这个吻期盼了许久,许久。而当她张开眼,一张久违的脸孔映入了眼帘。
马里耶特?
梦是被打乱的现实的投影。没有联系,没有逻辑。
晓蓠眯着眼,屋外的阳光透了进来。她背手遮住双眼,“讨厌的梦。”
奈琪不早不晚地敲门进房,服侍她洗漱以及换上出席祭祀的服装。她昨晚就已告诉晓蓠,接下的两天需要颂赞的主要神祇是哪几位,晓蓠忍不住感叹了一声“你们信奉的神明真多”,就被奈琪当场提醒自己的话有多不敬。
缓过神,晓蓠已被穿戴整齐的皮皮领着穿过了皇宫的迎接大厅。
黄金闪耀的宫廷装潢贴合着茶红的花岗石,繁复华丽的红边紫纹地毯一直通往宫殿深处,半拉起的金红交叠落地窗帘使大厅看起来明亮却不至于刺眼,还有高耸的拜占庭式象牙白圆柱、精心打磨的的石阶和地砖、墙壁两边神态各异的妙龄少女陶土雕像群……
可惜她来不及一一欣赏,就被皮皮加快步速地引向他们的目的地。
哈图萨城的建筑,尤其是住宅,最明显的特点是不同的独立院落藉由廊道或石板小径相互连通。这点是她被自荐为导向的皮皮拉着闲逛内城以及内、外城交接地带时观察得出的结论。
哈图萨整座城市分为内城和外城。
外城城墙有两座主城门和一座正门,分别是东侧的帝王门、西侧的狮子门和正南的斯芬克斯门:狮子门用于平民百姓或外来商人的进出,帝王门专供皇室人员以及贵族大臣使用,斯芬克斯门则在外敌来犯、国王领兵出征以及凯旋而归时才会打开,庞大的外使访问团也可以从这道门进入。三座城门距离适中,最重要的是两座主城门旁边都建有防御高塔。此外还有地下隧道一样的地门。
外城西北低洼地区坐落着本国宗教尊奉的太阳女神和风暴神的神庙,两座神庙占据了大片面积,该区内也有不少的商铺、作坊、仓库、学校和贵族住宅。内城、或者说包括内城在内的南部地处高坡,分布着新兴建筑,大堡和宫殿是主要代表,西边的大神庙和东边的卫城要塞则已屹立了数百年甚至更久。
内、外城的分水岭是一道巨石城墙,尽管只有一层,但从防御工事的角度,气势不输外城同样由巨石块垒砌而成的双层城墙。单石墙的南边丝毫没有城内的气派,可密布的平民住宅、四通八达的街巷和喧嚷的集市为这座城市多添了几分人气,越往外,建筑分布越少,人烟越稀疏。
听夏姆说,皇帝出征前军队都会在狮子门附近的空地稍事扎营,待众士兵全部接受过“金星看得见”的水井涌出的圣水的洗礼与祝福,才会正式出发。
而无论是提出建造单层城墙,还是提案修复并屡次扩建双石墙的人,皆是苏皮路里乌玛一世,即赫梯的当朝统治者,塔鲁和伊纳尔的父亲。
他的功绩值得万民膜拜,晓蓠想,哪怕这些功绩需要建立在掠夺与奴役之上。
“晓蓠,你一定要跟紧我!万一走丢了,皇宫这么大,宫殿的通道又复杂得很,你一定会迷路的。要是错过了祭奠仪式,我又有的被他们笑话了!”
晓蓠穿着束身长袍,走动不如往日灵活,皮皮每次加快脚步,都让她有种快要摔倒的感觉。“皮皮,我方向感差是差了点,但离路痴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不过这座宫殿确实很大,估计有两个白金汉宫那么大。但这在情理之中,好歹是雄踞整个北米索不达米亚平原的帝国首都的最高权力象征。
奢华的布置,豪华的落地窗,是体现国家威严的最基本要素。大家都知道。
“这里的天顶好高……”晓蓠在心里向负责洁净皇宫的仆人们致敬。
穿过一段拱廊,阳光透过一个个宽大的石拱窗,洒落在灰色地面和织着繁花与日月星辰的茶边白底毛毯上。廊道的尽头是分列把守在两边的士兵。地毯引向另一段阴暗几近漆黑的廊道,但这段廊道不像刚才的那么长。晓蓠在走道的开端便已看到末端发出的微弱亮光。
“皮皮,为什么这里不打灯?”
“嘘!在仪式进行时是不能讲话的……不过现在举行的是月神的还是战争女神的祭祀呢?”
晓蓠朝走在自己跟前,同样压低声音提醒自己的男孩眯起了眼。比她说得还多,这个百步笑五十步的小鬼!
越接近举行祭祀的神秘地方,自方才就隐隐传来的像神父在做弥撒时诵念一样的声音越发清晰。她随皮皮一同停下,瞬间被这偌大的厅堂震撼到。
中央的祭坛呈七芒星形状,每个角中间都立有一根巨型石柱。方正石柱基部刻着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而缠绕圆柱柱身的状似变色龙、蛇与中国龙之间的图腾则显示出飞腾的气势,方正柱顶静静燃烧着炽烈的红火。七根等大的巨型圆石柱,围着几近雪白的祭坛,组成了两个七芒星阵。
外部的环形墙壁是浮雕的世界。墙壁高不可视,一座石阶沿环形墙壁攀沿而上,直达墙壁顶部。无数火把有序分布在石壁上。此时太阳升至天空正中,祭坛受阳光的径直投射,仿佛成了反光的镜子,周遭一下子变得明亮逼人。借着阳光,墙上的浮雕看得一清二楚。云霄中手持闪电的独眼男子狙击逃窜波涛汹涌的巨大海蛇,一对男女以山峦和平原为战地分别用矛和剑互相攻击,星月间神态端庄的女子单手支在弯月尖俯视云端下方,那些高耸苍穹的皇宫碉堡,渺小的平民房屋,水泉边向光亮之星祷告的祭司们,跟在巨大国王身后作战的军队……
从多视点切入,在岩石上刻出的线条宛若流水般自如。虽不比高浮雕的严肃与浑厚,这组由浅浮雕组成的平面画卷却自有一番柔情。
然而,晓蓠的视线不由得在真人和雕刻之间来会移动。
总体而言,眼前的这些人比现代人是差了标致的五官、模特般的身材,可即便换成市集、郊外的住民,也远没有浮雕岩壁的小人那样……矮小?肥胖?天,她都不知用什么形容词好了。或者山顶洞人,要不米索不达米亚平原的始祖苏美尔人,改用这些形象名词可能稍为贴合。真不知道赫梯人怎么会想到雕刻出这样的作品,难道他们认为自己就该跟人类祖先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又怎么解释那上面的“众神”个个健硕、姿容出挑?越想越纠结,估计皮皮口中南门的斯芬克斯像也相差无几。
塔鲁和伊纳尔优美的脸庞曲线、金发碧眸、白皙的皮肤和还不算太明显的胡渣、高挺的鼻梁、修长的手脚……就算以现代模特的评判标准,她也不能挑剔再多的了。而皮皮那已肌肉渐露的标准战士一样的小小身躯,潘什高瘦的身形以及夏姆一看就是适合当弓箭手的身板,虽然完全和模特什么的沾不上边,但也绝算不上难看。
或许她只是暂时走运而已,毕竟她此前遇到的都是非富则贵,说不定其他大多数古代平民真的长得和人猿无异,而像图特那样有着黑曜石深沉却明亮的眼睛,淡淡而狭长的眼线能在跃动摇曳的火光下愈发迷人,不是特别出挑但总让人一眼看过去便舍不得移开的古埃及人更是屈指可数。
噢不行、不行,晓蓠低头用手使劲掐脸颊,要控制好自己!明明昨晚才说好千万要克制,不能再胡思乱想。因为那个时侯,可是差点就出事了……
“晓晓晓、晓蓠,你、你、你来了。”
晓蓠此时抬起头。刚不久前还蜡像一样整齐、笔直阻挡她视线的贵族大臣们,现在已乖乖分列站在两边。
空出的过道中间,比贵族地位更高的人额系明黄编织细带,耳坠悬挂能和“太阳水滴”争辉的黄宝石耳环,胸前佩戴一串连一串的长珠链。能有如此显赫身份、制造如此排场的,自不然是尊贵的帝国二皇子以及四皇子,他们正领着随身侍从向目标走去。而这个目标,似乎不会是早就伏拜在地的皮皮。
好极,她发呆发过头了。
尽管刚刚有失于礼,自己身上的穿着也仅仅是平民服装,但于情于理,她也该在礼节上作出挽回。“晓蓠参见塔鲁殿下,伊纳尔殿下。”
塔鲁一愣,但随即回神。他温和的声线让晓蓠再一次感到安心:“不、不必行、行礼。皮皮,你也、也起来来来吧。”待两人一同站起后,仍旧相隔一段距离的他平淡地望着晓蓠,问:“什、什么时时时候、学、学的皇皇皇宫、宫礼仪?”
晓蓠一边纳闷为什么塔鲁就能“在仪式进行时讲话”,一边默默哀叹。塔鲁的口吃今天怎么严重了?在一旁听这堆古埃及语的人们一定很难受吧。果然,她听到了明目张胆的窃笑声。
调整好面部肌肉,晓蓠笑靥生姿:“回殿下,晓蓠是在伯德罗皮夫人的指导下学会的。贵国的皇宫礼仪虽分类繁多,但并不难学。”
好比这项问安礼,男的先跪下再来个“五体投地”,怎么看怎么像□□的麦加朝圣;而女的则是双手牵着两边的裙角,下跪,上半身贴地伏拜,只是对身体柔软度要求高,身肢稍有一点僵硬都会觉得煎熬。
有趣的是,这些皇宫礼仪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通通受用,倒是男女区别实在明显,也不知道是性别歧视抑或为了照顾两者的生理差异。然话说回来,平民百姓恐怕穷尽一生也踏不进这茶色宫殿的门槛。
晓蓠不多想,此时视线不经意掠过几乎和塔鲁并肩站立的伊纳尔。瞥见他满脸紧绷、表情毫无波澜的样子,晓蓠不由定住。是潘什的面瘫传染给他了吗?
她回想起昨晚回将军府,皮皮一路上绘声绘色的情景复述。其间确实提到过她离开后塔鲁的冷脸和伊纳尔的难色。当他承认到不单坊间热议两位殿下的关系,那样的传闻甚至蔓延到皇宫里面,迫使皇帝不得不下令平息(但八卦这种东西从来欲盖弥彰,各种私下猜测愈演愈烈),过后竟越说越兴奋,并且谈起同性恋面不改色,辗转说到自己的姐姐在埃及出席宴席,见识到两个有家室的男人如何在众目睽睽和自己妻子的眼皮之下搂搂抱抱。
晓蓠旋即得出两个结论:柯缇娅是伯德罗皮家族的大小姐,赫梯和埃及的开放程度不相上下。
“她曾到过埃及?”
“前几年几乎每年都去一次,她为此花掉的家里的黄金和宝石数量只有天上的星星晓得!”
“你不也很想去埃及看看的么?”
“两者不同!”
“……带兵攻打他国只需向国家讨黄金和宝石花是吗?”
“你、你居然这样看我?晓蓠,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很好,那我们就冷战吧。”
回忆至此,晓蓠嘴边扬起不为人察觉的笑意。古埃及,尼罗河的赠礼。多希望可以踏上那一片土地,管他什么政治,管他什么身份立场,她只想纯粹抱着朝圣者的崇敬心态,一睹那个有着灿烂文化的太阳的国度。
忽然,一把冷不丁蹦出来的声音打断晓蓠的思绪。
“晓蓠小姐,你的异族朋友可好?”
她的警惕瞬间提高。晓蓠僵直着背,向提问者欠身答道:“回伊纳尔殿下的话,晓蓠的朋友很好。晓蓠代表他衷心感谢殿下的关心。”
“你的朋友可有落脚的地方?我能知道,他是否还在哈图萨城内?”
晓蓠开始头皮发麻。昨晚她和图特在一起的时候伊纳尔根本不在场,皮皮直至刚才都没有和伊纳尔对话的机会,另外的两名随从一个护主回宫去了,一个完全不像话匣子,所以只能是塔鲁跟伊纳尔提起过图特。
其实依照当时的环境,若非她的红衣在舞娘们都退场的广场中太过抢眼,皮皮不可能发现她,她也就不会在意乱情迷的那一秒钟被叫住,致使她慌乱中用尴尬的姿势转过了身。
那一刻,她看见了什么?
塔鲁的比这该死的高原冬夜还彻骨寒冷的眼光和那微抿的嘴角。明明在夜里,四周的能见度并不高,可怎么轻度近视的她偏偏将他“不高兴”的信息收纳得一干二净?
又或许她该感激给本就将燃烧殆尽的篝火打了冷冻剂的呼啸寒风。否则,她铁定会手足无措。一边是埃及王国的高位者,另一边则是赫梯帝国的皇子。要是不是夜深了,或者篝火还很旺,足够照明之用,正在莫名生气的塔鲁——或者潘什,皮皮也绝对会得意洋洋地发表他的高见——就极有可能识破图特的身份,然后绝对会邀请图特到将军府小坐歇息。甚至是皇宫,谁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她都不敢想象了。
幸好图特临危不乱,在她退回去后淡定自若地和塔鲁正面对视。晓蓠大脑正值当机状态,只听心里有个声音在说:配合他。她灵机一动,先装作惊讶,然后和平常一样老练地向他介绍塔鲁他们的身份。
她虽没有泄露自己内心焦躁的担忧,然而在两人不得不分别时,他俯视自己的眼神中,却分明多了一抹暖意。晓蓠很想知道,那个吻如果顺利吻上了,她又能在他眼里看到怎样的景色。
但是,伊纳尔如今提起他的意图是什么?她无法确定,一如她迄今仍不明白塔鲁昨晚露出那样的神情的原因为何。是为了什么呢?
晓蓠稍带疑惑地看向从方才起就一直缄默的塔鲁。会是塔鲁的意思吗,因为觉得图特的身份可疑,继而怀疑起她来,所以用伊纳尔的话试探她?她的目光在塔鲁和伊纳尔之间游弋。假如她的想法是正确的……想到这,心有一瞬间的抽痛,只是,无可厚非不是吗。
然而,倘若这是由她起的祸,她就要竭尽所能排除殃及他人的可能。无论如何决不能泄露危害到图特的任何信息。办得到的话,她也要传达出自己不是间谍的讯息。
有些东西就像纸,皱了,任你如何抚平,始终恢复不到原样,譬如信任。
也许她已经无法不去感激与塔鲁的相遇,以及他们所给予的照顾。就算只有短短几天,对于身落古时空的她而言,弥足珍贵。
“是的,殿下,我相信我的朋友在这里有落脚之地。在重遇殿下们以前,就是他在照顾晓蓠。后来因为彼此的下一个落脚点不同,我们分开了。昨晚我和他不过是意外的重逢,就塔鲁殿下——”晓蓠往塔鲁投了一眼,接着转回伊纳尔的方向,边低垂着头边说:“潘什大人和伯德罗皮少公子所见,我们拥抱是来自我家乡的传统。还请殿下不要见笑。”晓蓠顿了顿,继续道:“至于他投宿的地方,晓蓠猜,大概是在外城的旅馆或平民家将就几晚。万分抱歉,具体的晓蓠确实一无所知。望伊纳尔殿下见谅。”说完,晓蓠行了一个宽罪的礼。
伊纳尔似有不满,正欲追问,却被塔鲁抢先开口:“伊、伊纳、纳纳尔好、好奇而而而、而已。晓、晓蓠,你你你可、可以和、和皮皮先先先、先离开。”
晓蓠如获大赦。
谢过礼目送塔鲁和伊纳尔回去后,她一反常态,拉着皮皮直往门外走。这时皮皮倒死死扯着她,不让她继续往前走。
顾不得那些狗屁规定,晓蓠压抑想要大吼的冲动,捏着嗓子说:“我的皮皮大人,塔鲁殿下发话要我们先走,你怎么上了发条的指针似的老把我往回拉?”
“你又被伊纳尔殿下气到了吗?月神的祈祭仪式还没完,我们不能亵渎月神和她的祭司先行退场的。何况,你知不知道你再走下去,就会走到『阿丽娜庇佑之门』下面。那道门只允许众神的祭司们通过,其他人若像你疯子一样冲过去可会被视为蔑视神明,是要被抓起来押去受罚的。”
晓蓠顿时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必须等到这个仪式结束才能走?”
“就是这样。”皮皮耸了耸肩。干嘛这女人最近一碰上伊纳尔殿下就激动得要命,皮皮在心里嘀咕,这样下去早晚没命的是可怜的他。
就是这样。晓蓠叹了口气。不管多不愿意在这时面对塔鲁和伊纳尔,但,就是这样。
无奈之下,她只好转移注意力。刚刚匆忙之际,她和皮皮走到了整个厅堂的外沿高阶上,却没料到这里的视野更佳。
白色祭坛上的祭司口中念念有词——在她最初进来时听到的就是他的声音吧,尽管她一个词都没听懂,可必须承认,他的声音很好听。相比起塔鲁恍若春风的柔和嗓音,这个人每吐出的一个字音都仿佛是钢琴弹奏出来的音符一般婉转,那样悦耳,动听。
虽然从这个位置只看得到他的侧身,但她依然清楚见到他全身被纯白的带帽披风遮住,胸前以中心镶有晶莹透光,带着淡蓝的白石金链扣住,微垂在身前的双手十分白皙,和那没藏进风帽里的几丝……红色发丝,难以想象赫梯民族也会有留红发的人,会不会是染的呢,就像拉美西斯二世?只不过,这样的人和塔鲁平分秋色的几率应该很大,换作马里耶特与塔鲁对比的话尤是如此。
此际晓蓠不由想起今晨的梦,同时打了个冷颤。
她转向身旁的皮皮:“皮皮,这个仪式还有多久才结束啊?”
这回皮皮只“嘘”了一声,就没再理她。晓蓠斜睨了他一眼,也恢复平常的贵族姿态,如天鹅优雅地静立着,注视着。
可惜她的天鹅站姿没能维持超过十秒钟。当祭司以更无可挑剔的高雅姿势翻下风帽,晓蓠忍不住大声抽气。她一动不动任由自己的视线追随那名祭司,直到两名卫兵护送他走到那道石门下,方迟迟意识到要追过去。
皮皮显然被她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吓到,不得已紧跟着她:“晓蓠,你在做什么!不要过去,你忘了吗?喂!”
场内随即起哄。由于祭祀仪式已经完结,原先安份守在外面的士兵转眼间冲了进来捉拿肇事者。而这时的晓蓠全然不顾周围的骚动,她离开外沿的高阶,飞奔到那个男子消失的拱门前,但立刻就被刚才负责护送的卫兵用矛挡在了门口。
晓蓠激动地推搡着阻挡她前进的矛,一边高声大喊:“马里、马里耶特——马里耶特——别走,回来!是我,马里耶特——!!”
“休得无礼!这道门非祭司大人们不得通过。你这外族女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说话间其中一名士兵已将她按倒在地,喊得喉咙干涸的晓蓠只感到一阵强烈的痛感,大声叱骂的话她半句没听进去。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也听不懂。
“放开她。”
晓蓠微怔。依旧是陌生的语言,她却真切感受到言语中传递的力量。缓缓回头,伫立在她眼前的男子犹如浮雕壁上的天神,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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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些些了、了吗?”
晓蓠收回凝望杯中倒影的视线,仰头望向面露担忧的塔鲁。她扯出了微笑,放下铜茶杯,“我没事,谢谢。”
这个男人真是奇特。前一秒才暴风雨神降世般,没有一点温度的声音直令场内气压降了十万帕斯卡,士兵们噼里啪啦地全数跪倒在地;后一刻却又像只无害的小狮子,关怀起一只兔子的心情如何。
沉默了半晌,晓蓠忍不住开口问:“塔鲁,你真能找来那个人?”话音未落,她就后悔了。塔鲁乃赫梯二皇子,帝国皇位的第二名继承人,自己的问题竟不经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了,难道真以为心情差可以用作轻视皇族的借口么。
塔鲁点了点头。她知道他说话不方便,仅仅尴尬一笑,便别开了脸。
侥幸逃过受押之苦,晓蓠从皮皮口中得悉,她想要追上的人是他们国家的阿尔玛祭司,刚上任不久。
赫梯宗教信奉的月神有两位,分别是他们自身宗教形成初期诞生的月神卡什库,和古赫梯神话中的月神阿尔玛。由于赫梯信奉多神,每年普鲁里节举行的祭祀仪式无法全部祭拜,因此苏皮路里乌玛一世下令,除了有自己主城的神祇,如阿丽娜女神和铁列平神,其他主神的祭祀交错举行。而两位月神的新年祭祀则以“太阳消失于白日,天空完全成黑夜”的日期为界线轮换举行,由于这种异象出现毫无规律可言,所以两者在普鲁里节分得的供奉年期也长短不一。
从描述可知,他们指的『异象』只能是日全食。
“我们启程的前一天太阳正巧从天空不见了。回到家当晚老哥竟跟我说,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被克丽雅姐姐举荐为新一任的阿尔玛祭司。真是古怪。”
晓蓠思忖着这名男子是马里耶特的可能性。他的每个动作无不经过精雕细琢,而且纵然只是短短一瞥,她依旧能够断定,这个时代不会有他如此精致的容貌。
塔鲁此时离开石凳,在晓蓠跟侧蹲了下来。晓蓠察觉到身旁的动静,她微微扭过身子,俯视他。
“为为为什什、什么、想想想见见、见他他?”
晓蓠眨了眨眼:“他是我的一个好朋友。”
“帕帕帕、苏、苏伊,是是是赫赫、赫梯梯的、阿尔玛祭祭、祭司。”
“帕苏伊是他的名字?”
塔鲁点头。晓蓠又喝了口水。她很清楚,这样的争辩毫无意义。等那个人来了自然可以说明一切。
塔鲁见晓蓠似乎又陷入了沉思,恰好一绺黑发散落在了她的左耳前。塔鲁屏息,一股未有过的暖流倏然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抬起右手,静静地把这绺长发拨回耳后。然而,渐渐放下的手却停滞在了半空。哦对了,他一直想知道这个女孩的肌肤和其他女性会不会有所不同,他想要抚摩一下她的脸颊。
“禀告二皇子,阿尔玛祭司大人带到。”
塔鲁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在晓蓠循声抬头的瞬间站起,恰好遮挡了她的视线。
“帕苏伊参见塔鲁殿下。”
塔鲁应声示意免礼,却不再有其他动作,也没从晓蓠跟前挪开一步。晓蓠一头雾水,只得自己站起走出他的背影笼罩。
那个男子正恭敬地站在不远处,酒红的及肩短发,碧绿色的瞳孔。祭坛上时披着的雪白风衣已没有了踪影,此时他穿着米黄色的棉质长袍。晓蓠感觉有些奇妙。但和刚才匆匆见到他一样,她的内心仍是满满的震惊,更有按捺不住的兴奋。
“请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不对。她的大脑忽然蹦出一个声音。
塔鲁微微侧过身,朝晓蓠做了个手势,用古埃及语说道:“祭司大人认不认识这位小姐?”
他终于抬眼,直视带着期待神色的女孩。晓蓠刹那间听见心跳加速的砰砰声。
他看向塔鲁,英语字音一个比一个清晰:“回殿下,帕苏伊不认识。”
晓蓠顿时浑身颤抖起来。她大步冲到男子面前,双手紧握着他:
“不可能!马里耶特,是我,我是晓蓠!你认不出我了吗?刚刚你离开石门时我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没听见吗?你再看清楚一点,是不是没见面十几天,你的近视深了?还是说,你连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了?”见他一脸无动于衷,晓蓠心底发悚,越发激动起来,“别、别开玩笑了!马里,今天不是愚人节啊,就算是,但在这个、这个、这个……国家根本不会有这样玩弄其他人的节日。”讲到这里,她突然泄气了,手上的力气也快没了。她用最后的力量支撑自己望着眼前的男子:“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不认识。”他困惑地皱起了好看的眉:“抱歉,我们从前在哪里见过面吗?”
晓蓠的力气这下子被彻底抽干。
她缓缓松开双手,挤出歉意的笑容:“没,应该是我认错了。很对不起,让你受困扰了。”
果然只是相似而已吗?就连早上梦境的最后一幕,也不过是日有所思的缘故罢了。
“晓晓、晓蓠,先先先退退退、退下吧。”
晓蓠呆呆仰起脸。塔鲁……
“晓蓠向塔鲁殿下和祭司大人告退。”
在国际画坛一直备受好评和追捧的露西儿,除了灵光乍现时会没日没夜地躲在画室,私底下偶尔会拉拉大提琴,泡泡酒吧,玩玩占卜,频率依序骤减。
她曾经为晓蓠占卜过未来,那次是晓蓠认识她以来唯一一次的占卜经历。露西儿鲜少用塔罗牌,因为觉得不确定因素太多,偏偏她在那次的占卜中提出使用塔罗牌。
露西儿洗完牌后,用左手从叠好的二十二张大阿卡纳牌中挪开一小叠,依照十字的形状排出牌阵。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牌阵。”
“这是根据五大元素,以北十字星为依托排出的塔罗牌牌阵。不要问我为什么是五大元素、十字星相关的问题。因为方法起源古老,占卜较为准确,所以不必用到小阿卡纳。听好晓蓠,现在你必须集中精神想关于未来的事,用左手从风元素开始,按你自己视角的‘上(风)’→‘左(火)’→‘右(水)’→‘中(灵)’→‘左(火)’→‘右(水)’→‘下(土)’→‘中(灵)’顺序逐一揭开面前的塔罗牌。”
“我能先问个问题吗?”
“说吧。”
“这五大元素分别代表着什么?”
“‘风’代表着未来的去向,‘火’代表难以逾越的缺点或试炼,‘水’是重要的贵人,‘土’代表归属,中央的‘灵’则是本质的进化。”
晓蓠点点头表示明白后,便依露西儿刚才的吩咐,一张接一张地揭开了大阿卡纳牌。每翻开一张,露西儿就会念出牌的名字和正逆位:
“愚者,逆位;力量,逆位;皇帝,正位;女祭司,正位;诱惑,正位;战车,正位;倒吊者,正位;星星,正位。”
“……好像没有『命运之轮』,我应该可以高兴吧?”
听罢,露西儿淡淡一笑,向晓蓠解析牌阵中每张牌的含义和整个牌阵的趋向。“照这个结果看,即便没抽到『命运之轮』,晓蓠人生中快将迎来的一个章节同样阴霾满布。”
“唔,个人偏向唯物主义,觉得命运这种东西嘛,最好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就算神或者耶和华真的存在,也不会闲到每个人都照看一下吧。”
“这么解释好了。我并非危言耸听,相信我,预言者永远不在未来面前夸大其词。宇宙万物各有自身的运动轨道,神正是通过命运的形式制定世界的行进轨迹。你可以这样理解,神从来不苟言笑,如果祂露出媲美蓝彼岸的绝世微笑,你就做好准备迎接命运的致命一击吧。”
晓蓠叹了声气。迄今所发生的一切,也不知算不算应验了她的预言。
咳咳,这章好像好久了。。。
555,没办法,因为开头部份难产了,所以拖到最近才有灵感敲下去~~
帕苏伊娃娃(祭司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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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夜 阿尔玛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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