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第三十章 游兴浓于酒(三) ...

  •   无何,林濂睿先启声道:“你……还好吗?”虽觉问话蹩脚,然已先开口,无可收回。

      沉霖立时笑得两靥生花,回道:“事事明了,无所眷挂,我自然过得好,很好。”前半句是真,只是这些事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徒添苦愁,她并不比从前好半分。

      他自然知道她的境况如何,并不因她故意激自己而恼,反而朗声笑道:“如此便好,只是终有一日,你还需再回到我身边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望向渊,笑里藏刀。

      渊也不惧,坦然迎接林濂睿带刺的目光,回击道:“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

      言罢,两人俱是将目光投向她,而她倒也坦然,只笑道:“平生恨人欺我,尤恨人背叛。能骗得我一时,自然是你有本事。但我也不是傻子,不会再有第二次。”言罢,她已目绽精光,狠戾处不啻新芒出鞘。

      林濂睿眉一挑,薄唇嗫嚅了一下,似要说什么,终是罢了。

      她本以为他会败兴而归,岂料他黯淡不过一瞬,旋即展扇拂袖,冲她一笑罢,便悠然坐下了,正是她紧挨处。

      她腾地起身,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板起脸问道:“你这是要做甚?”

      他倒不很正经,面上一派粲然,说道:“自是一同用餐了。”

      说得她一阵语塞,推托不是,放任也不是。渊看出了她的为难之处,便替她解围:“林公子,虽然旧日有交情,但今日已陌路,还请莫多为难,两方也好有个台阶下。“话虽是说得温润圆滑,言下之意却有些针锋相对。

      林濂睿倒也不恼,收了扇叹气道:“我也无意同你一桌,只是这酒楼内只剩得这一个位置,无奈之下只得将就些了。”说的是“你”,而非“你们”,这厢也是毫不示弱,恶语相对。

      眼下这境况,她也只得出来打个圆场,不想过多纠缠,说道:“也罢,也罢。渊,就让他坐下吧,也非头一回同桌共饮了,再多一次也无妨。”

      三人同坐一桌,而林濂睿硬是要与她坐一张长椅,她不依,他也不罢手,这样尴尬的气氛一直维持到小二来招呼他们。

      鉴于以前的经历,她对小二格外敏感,仔细观察起来。这小二倒也不似前两位,衣着虽无特色,却也整齐洁净,并非笑得眼都眯起来,只是浅浅一笑,彬彬有礼,与前两位的差距就好比高级咖啡厅服务员和街边大排档服务员之间的差距。

      当小二问他们要些什么菜时,林濂睿俨然以主人身份自居,大点特点起来,她在一旁蹙眉,渊则是浅笑不语,目光不知飘向了何处。

      菜上得也为快,没让他们在尴尬的气氛中等待太久。林濂睿边舀着粥,边对她说:“你从前不是常抱怨吃得不好吗?这粥可是无月楼的招牌,以十六种珍贵原料烹调而成,味道极佳。来,尝尝看。”一只盛了半满的粥的勺子递到了她嘴边,两人已挨得很近。

      她一偏头,冷然道:“不必了。从前是从前,如今我也不用为点吃的,看人脸色。”

      他却不依不饶,还是将粥递及她嘴前,执意道:“你不是也说过,既是有人送,收了也无碍吗?”

      她想起渊有一次送了一碗汤药给她调理,自己确实说过这番话。几番推却无果,她也懒得执着,无奈道:“罢了,我吃还不行吗?”言罢,她有些生气地夺过勺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他也不好再勉强,只让小二来了一壶好茶。

      她不想理他,便吃得特别快,一碗粥便也无多少米粒,她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了。稍有些饱意后,她无意一瞥,却见他滴米未进反先饮起茶来,嘴一快,便说道:“不是早说了少喝那么多茶吗?饭前喝尤其不好……”说到一半,她怔了一下,偏过头不说了。

      他也是一怔,手中未饮的茶也放下来。沉默了半晌,方启声道:“跟我回去罢。”语调不温不火,却极为坚定。

      她极是平淡地回了他一句:“不跟。”旋即又补充了一句:“你能告诉我比他们所说的更多的消息吗?”

      “不……能。”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颓然答道。

      她讽然一笑,却无端激起了他的怒火。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不管你信不信,总之不能跟这些人走!”

      蓦然间,空气微动,三人皆听得轻轻的一声“咻”。一颗小石子落地,随之的是林濂睿猛然避开的手也松开了她。渊一脸淡然,手还是隐于广袖之中。

      林濂睿的目光转而向渊,激狂得似能擦出霹雳列缺来。

      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自楼阁上传来:“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三人一齐抬头,只见君溟墨一袭黑衣,立于栏杆旁侧,目光冷如寒霜。

      林濂睿懊恼地低吟了一声:“君溟墨!”

      君溟墨并不理会,冷声道:“希望您能以大局为重,别忘了您的母亲……”他的话如冷箭一般刺中林濂睿,将他的怒火死死地压了下去,连眼神也变得淡漠。

      君溟墨的出现令渊始料未及,说道:“你什么意思?”语调极淡,却是暗藏杀机。

      君溟墨冷哼一声,说道:“还记得方才歇脚时她喝的那杯茶吗?”

      她一听,不由得脸色一变,莫不是茶中有毒?随着疑惑,将目光探向渊,希望能得到答案。

      渊轻笑一声,说道:“我还当是些什么呢,若是有毒,又岂能瞒过我的眼睛。君溟墨,你应是清楚我在暗月是做些什么的。不过你倒是大胆,在我面前也敢用易容缩骨之术,还是我惯用的扮相。”

      听渊这么说来,她便也放宽了些心,论武功,渊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论用毒,应还是绰绰有余的。

      却不料,君溟墨不慌不忙,直勾勾地顶着渊的眼睛,清晰而有力地吐字:“如果我说,那种毒是‘渊’呢?你又当如何?”

      君溟墨的话令渊不由得蹙眉,心中一惊,面上还是镇静道:“不可能,这种毒只有千年雪山上的寒蝎才能制出。且不论而今寒蝎的栖息地——冰渊已经彻底封死,纵然你们能找到寒蝎,也无法知晓制毒工序。那样繁琐的工序,即便是我也难以胜任,更漫谈还能制出解药了。”

      此时她是否身重剧毒已非重点,重点已落到双方的气势之上,只要能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话,便占了上风。

      正是由于知晓这点,君溟墨才有恃无恐地说道:“天下奇人能士无数,岂独你称雄?‘渊’乃天下第一奇毒,无色无味,连制药者都需万般小心,以免自身中毒。即便是有人制出了,也不会轻易使用,你自然就未听闻有解药。”

      面对君溟墨的蔑视,渊语调中带了些微不悦:“方才饮茶之时,我已注意到你。只是正面冲突于我们不利,才未揭穿。我已让她服下混元散,常毒应是无法侵入她体内的。你若是硬要说所下之毒是‘渊’,我也无他法。只是即便有高人能制出其毒,又制出其解药,又岂是你能驾驭的?”

      君溟墨不由得蹙眉,凉薄的声音中透了一丝惊讶:“你何时令她服下混元散?我一直暗中观察你们,皆未见你有所动作。”

      渊见君溟墨已有一丝慌乱,便笑了起来,隐约露出一口皓齿:“你可曾记得,我递与她一方丝帕,随后她又因指尖擦伤而吮指?”

      三人已是无语,她更是暗叹渊的演技,不显山,不露水,便化了对方的招数。而自己尚蒙在鼓里,至今不知自己是否中毒。

      君溟墨眼看无法瞒过渊,只得来硬的,周身寒气四溢,附近的水蒸气竟凝成了水滴,落于他扶着的楼梯上,将古木润得清凉。

      她只觉得一阵透骨寒意侵身,心下也不禁一紧。渊不谙武功,自然不敌。即便是轻功胜他们一筹,还要携着自己,恐怕也是勉强。君溟墨看去来势汹汹,似乎已不顾忌四下,大有当街抢人之势,更于自身不利。

      他们所处之地是酒楼的角落,周遭又喧喧嚷嚷,尚未有人注意到他们。

      君溟墨的声音似从冰窖中传出,不只是语调冰冷,带过的丝丝寒气更是令她不觉战栗:“我只问一次,你跟不跟我们走?”

      一旁有食客渐感寒意,看着那剑拔弩张的三人,不敢招惹,只悄悄退去了。再过了一会儿,他们旁边的位置皆已无人。只怪哉的是,掌柜与小二们皆对此置若罔闻,一心忙着自己的事。

      几滴水滴相继落下,于略有些空荡的酒楼里回响,她的心也随着这些声响的震动而跳动。

      君溟墨见她未答,便走上前来,欲将她强行带走。林濂睿在一旁默不作声,渊的神色有些凝重,隐于广袖之中的手似有些悸动。

      气氛已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她却猛然喊道:“等等!我不跟你们走!他早已中了我下的毒,方我们走,我就给你们解药。”手指向一旁的林濂睿。

      如此情形出乎每个人的意料,本已连擦桌的小二目光皆开始有些浑浊,却被她的一句话震住了,君溟墨周围的温度也有所回升。

      林濂睿不悦地跳着眉,带着因愠怒而显沙哑的嗓音问道:“你说什么?你对我下过毒?”那语气半是不信的,半是惊讶。

      她却十分坚定地答道:“对!早在渊带我走之时,我便已对你下了渊给我的毒药。你还记得我手上的那串银铃吗?我将有毒的粉末藏于铃中,让渊教我以内力控制住粉末,使其不至坠下。待渊来接我之时,随意拨弄了一下你的头发,毒药便随着腕间银铃的摆动喷洒而出,早已深入你的肌理了!”

      林濂睿当时已中渊的迷药,并不知她是否有此举动。而君溟墨却是十分清楚的,他一直于暗中观察,她当日确是拨弄过林濂睿鬓间碎发,腕间的银铃也确是随之摆动过。以渊的能力,给她一些皮肤沾染了就会中毒的毒药,也有可能。只关键在于,不知是否真有毒药于铃中。

      君溟墨欲上前一步,测探她是否有内力,哪怕只是一点,若是没有,这样的设想便不成功了。渊却一个箭步抢在前头,将她揽于身后,他深知自己从未如此授意于她。

      她却落落大方道:“渊,他若是想探知我是否真有内力,便随他去好了,我们又何需惧怕?”那语气着实令渊震惊,摸不清她为何如此自信。

      君溟墨将手搭于她的腕间,蹙眉道:“她确有些内力,只是如此还不可知是否有下毒。”话虽如此,气却已泄了一半。

      她乘势说道:“你若是不信,大可一试,只是莫等毒发不治再来找我,那可是晚了。这毒也不难解,只是自下毒日起,三日之后便会发作。”掐指一算,今日已是第三日,不多时他便会毒发。

      日头已渐上三竿,当日之毒正是正午时分下的,君溟墨的掌心不由得沁出了汗,将询问的目光投于林濂睿。

      林濂睿叹声道:“放他们走罢。”什么都未做,他便已先输了。

      听到放行令,她不禁大悦,笑道:“待我们回去之后,便会差人送解药来,绝不会令他毒发的。”语毕,一个眼神示意渊,疾步走出酒楼,向着雪桦园的方向步去。

      林濂睿立于酒楼门旁,目送着她远行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暗叹,自己终究还是放她走了。她那点小把戏他又怎会不知,当日教与她轻功之时,顺便提升了些她的内力,只是君溟墨不知罢了。

      不多时,君溟墨见无人送解药来,知是上了对方的当,阴沉着脸看向林濂睿,似乎已经知道是他故意放人走的,低声道:“还望您能以大局为重。”语毕,拂袖而去。

      林濂睿望着君溟墨离去的背影,苦笑一声。今日的局面他当初多少能料到,只是不想当真正来时,自己还是无法释然。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