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凤》石小小

4、四颗灵珠·瞭雁阁 & 离尘居

　　吃完了面要离去时，连生取了个大篮子递给青峰道：“拿着，这是昨晚新做的点心。”

　　青峰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放在连生手中：“大娘，谢谢你了。”

　　连生拿着钱，面上笑得像开了朵花：“客气了不是？我这是生意，收了钱的。你们要真有心，常带小孩子来我这儿热闹热闹，我这一定管饱！”

　　她说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鼓囊囊的小布包递给楼晓，道：“小馋鬼，这是给你的。”

　　楼晓乐得眯了眼——
　　零食！

　　不知道这个连生婶婶会做什么零食！

　　“这怎么能行呢？”青峰又摸出两枚铜钱要递给连生，却被她按下，连生道：“这包零嘴是给小楼的，跟小哥你可没有关系。”

　　她和蔼地摸着楼晓的脑袋：“这孩子体弱，谁瞧着都心疼。给点小零嘴算什么？”

　　楼晓咽着唾沫拼命点头：“连生婶婶，你一定要多多心疼小楼！”
　　这死不要脸……唔唔，这天真无邪的话逗得连生哈哈大笑。

　　见连生坚持，青峰只好作罢。楼晓想了想，她的行李全在羲源老师那里，随身带的除了手上那串不知来历的银链子就只有一块手绢，她从腰里扯下那方精致的绣蓝花手绢，道：“连生婶婶，小楼没有铜钱……这是小楼最最喜欢的手绢，送给婶婶。”

　　连生心中欢喜，搂着楼晓的双臂紧了又紧，嘴里嚷嚷着：“这么好的孩子，不如跟着婶婶算了！”

　　脖颈间淡淡的香钻入楼晓呼吸间，似乎不是体香，而是药草的味道。这连生婶婶家中一定种了许多很好的药草。

　　又磨蹭了约摸半柱香时间，青峰终于告别连生，抱着楼晓继续向上行去，直到太阳完全落山，才来到一座古朴的小木楼前。

　　青峰说，负责登记新生学籍资料和分班工作的羲琉老师就住在这个地方。

　　瞭雁阁。
　　——名字很风雅，却只是个再朴素不过的小楼。屋里点着某种香草，楼晓被青峰放下地，却因身体太过虚弱，只能靠在青峰身侧，一只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

　　一触及此处她心中就有气，想她曾经是个多么生龙活虎的大好青年，就算是小时候，内也是个上山能爬树下水能摸鱼的主儿，如今居然混到一站着两腿就哆嗦这份上……唉！真是老天瞎了两万三千六百七十二只眼啊！！

　　楼晓正悲哀着，忽听左侧楼梯上传来一声问话：“青峰，真新鲜，今日换到你来送人了？”

　　这是个极有磁性的女声，楼晓的头一个感觉就是——这人若去唱蔡琴的歌，一定能迷死不少人～

　　“夕琉长老。”青峰向着声音来处行了一礼，恭敬道：“青峰今日下山采买，正遇上羲源长老，奉他之命，带这……花家小姐来……”

　　嗯嗯，原来如此，这是个“夕”字辈，不是“羲”字辈。
　　——这位长老是个女长老。
　　楼晓小身子一扭，藏到青峰身后，小脸悄悄探出来朝那楼梯上张望。

　　夕琉老师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保养得很好的御姐。她穿着白色的……制服，袖襟的古怪花纹和青峰身上的样式是一样的，只是青峰那件的花纹是深深的蓝色，而夕琉老师的是浅浅的蓝色。

　　“花家的小姑娘？”夕琉老师柳眉一动，一双清亮的眼从青峰身上移到了身下……呃不是，是移到了楼晓的小脸上。

　　夕琉老师脸上露出像幼儿园里的漂亮阿姨一样的笑容，对楼晓招招手：“你过来。”

　　楼晓抓紧了青峰的衣服，歪头想了想，摇头：“不行。”

　　夕琉老师和青峰沉默。

　　楼晓连忙补充道：“漂亮阿姨，我生病了，走不动的。”

　　夕琉老师面色一僵，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命青峰将楼晓抱起，而后沉吟半晌，才伸出一只如羊脂白玉般的手，食指拇指轻动，搭上了楼晓的脉搏。良久后才严肃地道：“生辰八字上看，此子五灵具在，因受伤时那孽畜属火之故，断了木火水三灵根，若不是灵脉损毁灭，恐一生也难有大成……不过如今……如若……或许会因祸得福也未可知……哼！那孽畜！当真可恶！！”

　　楼晓咂舌不已——
　　话说夕琉老师是如何从脉象上就能摸出生辰八字的来着？

　　【某作者：女儿，乃不知道神棍在算命之前肯定要先查户口的咩？
　　某楼：……】

　　不过，“那孽畜”指谁？莫非是青峰之前说的那个那个刚死不久的“青荃师兄”？

　　青峰恭恭敬敬地道：“羲源长老说，无论如何，先把身子养好再说。即便不能……也不要叫孩子落下病根。”

　　“羲源师兄一向考虑得极周全，”夕琉老师沉吟道：“你先带她去离尘居，缓几日分庐后随新来的孩子们去东庐。”

　　“可是……羲源长老说过不可与新弟子……”

　　“无妨。”夕琉老师摇头道：“今年的弟子师之中有丹养阁的青莲，羲源应当已将这小姑娘的行李交予青莲保管。你直接把她送过去吧。”

　　先前青峰说过，“弟子师”是指教导入门新学生的执事弟子。就像古人称呼孔丘为“孔子”、现代学生尊称姓孔的老师叫“孔老师”一样，碧月城新弟子需在弟子师的名字后面加上个“师”。

　　比如此刻，楼晓眼前这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笑得一脸和善的国字脸彪形大汉，就被他身边那群少男少女称为——
　　青莲师。

　　楼晓揉着被夕琉老师捏到发红的小脸，用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跟着唤了声：“青莲师。”

　　吾滴内个天呐！这叔叔有个一米九吧！巴掌足有她小爪子的五六倍那么大！要一时恼了拍将下来，照她现在这身子骨应该会变成肉泥对吧对吧？！

　　青莲叔叔从青峰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僵着小身板的楼晓，用洪亮的声音说：“师弟一路辛苦，进来坐坐？”

　　青峰摇头笑道：“多谢师兄。我还有他事尚未完成。”

　　“嗯，那改日再来。”青莲叔叔很干脆地送客：“师弟，一路小心。”

　　楼晓内牛满面，委委屈屈地摇摇小爪子：“大哥哥……再见……”

　　青峰面色一柔，似看出了她的心思，伸手摸摸她被某御姐捏红的小脸：“青莲师兄是羲源长老的大徒孙，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个她知道啊她知道！楼晓害怕的不是这个，只是这看上去比孙红雷还像绝世大反派的彪悍叔叔露出那种“温柔如圣父的笑容”，乃们真的都不觉得很雷人很可怖吗？

　　碧月城新弟子共四十八人，被安排在距离瞭雁阁有一炷香山路的离尘居。楼晓因病，生平第一次享受了“特殊待遇”，住在青莲师房中，被迫占领了这位彪悍叔叔的大床。

　　当时楼晓一听说自己要睡青莲师床上时整个头皮都麻了。虽然说佟小丹偶尔也从网上找些萝莉与叔的YD故事与她分享，但她现在这个皮囊，是不是也……太齿幼了点？

　　纯洁的青莲叔叔伸手帮楼晓盖上被子，低声说：“你安心睡下。我夜里打坐，不需躺卧。”

　　楼晓心中悲催地呐喊着：“俺……俺鞋还没脱啊啊！！”

　　某只纠结了许久，还是没敢开口说，眯眼偷瞧着青莲叔叔刚毅得过分的侧脸，勉勉强强委委屈屈地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早晨她才想起，自己昨夜居然没有洗脸没有刷牙没有洗脚甚至没有脱鞋就这么睡了！！！！她搜肠刮肚地想着——
　　修仙派弟子们洗脸洗脚么？他们脱袜子睡么？

　　嗯，仙剑奇侠传中神仙姐姐是洗澡的……白发魔女传里的练霓裳是洗澡的……古剑中天气姐也是洗澡的……
　　嗯嗯，她们用红果果的经历告诫广大女玩家，千万不要在荒郊野外随便洗澡，因为狗血大神很喜欢安排一些帅哥去偷窥。
　　嗯嗯嗯……不过她刚刚想知道的好像是刷牙洗脸洗脚……

　　楼晓抱着脑袋想了又想，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正对上进门的青莲叔叔。

　　“小楼，睡得好么？”青莲叔叔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像是怕吓坏了她。

　　楼晓鼓起勇气，作羞涩状，小声道：“青莲叔叔，我……我昨天……没有刷……漱口，没有洗脸，也没有洗脚……连鞋子也没脱……”

　　然后整理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把脚悬在床沿：“……做神仙的人，都不用漱口洗脸洗脚吗？那个……睡觉都不用脱鞋的吗？”

　　楼晓很纯洁地仰望着一脸尴尬的青莲叔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小楼，抱歉！”某位显然没有照顾过小朋友的叔叔咳了声，道：“我……忘记了……”

　　他诚实憨厚的……干笑，瞬间冲去了楼晓心中的恐惧。想来这位青莲叔叔就是传说中那种“面恶心善”的极品好人，而且……而且先前那个青峰说过这叔叔是丹养阁弟子，而羲源老蒜头是丹养阁司药长老，叔叔是老蒜头的徒孙，用现代白话翻译大概是“医学院博士生”这种级别的。某只作为一个小病人，应该主动配合治疗接受蹂……那个躏，遵从医嘱好好养病天天向上，争取做一个站着腿不软讲话气不喘的好孩子……

　　楼晓乱七八糟地想着，却听见外面传来少男少女的呼喝声。

　　“青莲叔叔，外面……是什么声音？”好奇宝宝开始提问。

　　“新弟子晨起练劈剑。”青莲端来盆水，拧干了一块布巾想帮楼晓洗脸。

　　“叔叔……我自己来。”楼晓伸出小手，眼巴巴地看着青莲抓着白布巾的大手。

　　真是……汗，青莲叔叔现在算是她的……特别护士？

　　青莲不疑有他，将那布巾递了过去，然后看楼晓快手快脚地洗脸，又照她的要求把那手巾搓拧了两回，让她将脖颈、手臂擦了一遍，最后带她到离尘居院子东侧一个长方形的水方边洗洗小脚丫。

　　【12/06/2011·完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