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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码头贵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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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她此言,我脑子里一激灵,顿时想起当初尚在桃源村时文兰小姐似乎也提过这么一茬,那个戎威将军府中,除了一只名唤“燕无双”的公狐狸,还有一个神秘人物被邵将军金屋藏娇在东厢。我八卦的天性一旦被勾起来,就迫切的想要问个清楚,怎料文兰却不愿再多言,将我折磨得心痒难耐,迫不及待想要奔那将军府中去看个究竟。
匆匆用过了早饭,文兰便又催促我赶快启程,好早些追上他的相公,待我打着哈欠将骡车从客栈后院牵出来,她仿佛无视掉了昨天还嫌弃得很的臭气,提拎着裙角跐溜一下上了车。
香河镇一路西行,会碰到一处大渡口,从那大渡口做客船过江,走了半日功夫,就能抵达建业。这是我们离开之前客栈老板给指的路。
我们顺江而下的第三天,果真瞧到了那么一处渡口。
我从未见过这般大的渡口,只瞧着码头仿佛就如市镇,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居然还有数家茶馆和商铺。那些在江面上往来拉客的船只,最短的都有约莫四丈来长,大的更是长达十丈,好生气派。
文小姐不愿意与平头百姓共挤一艘,要我为她单独包上一艘。我一圈问下来,那些私营的船家开价压根就不带眨眼,包船过江,三两银子,少一个子都不干。
可怜文小姐一路走来不知节省,我带在身上的盘缠如今只余了几个铜钱而已,凄凉的很。
船家看我这副穷酸样,明显是没了耐性继续叽歪,挥挥手让我赶快走人。我转身嘀咕着要不要厚着脸皮讨价还价一番,迎面却走来几个人穿得人模狗样的护卫家丁。
如今虽然并非什么太平盛世,但是战乱已息,而且又是在人来人往的码头,估计不会有人傻里吧唧的带上一溜烟护卫到处招摇显摆引围观,喜欢这么干的人要么是吃饱了撑得脑子里流油的富家公子,要么就是身份真尊贵,真需要人保护并且没有正当防卫能力的达官贵人家的小姐。
那四个铁塔模样的大汉往我跟前一站,连太阳光都被遮了去。
我识趣地让道一边,没再继续走,心想着得观摩观摩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如此阔气,请的护卫都是一群沉稳内敛的高手,结果等中间那个长衫公子行出来时,我还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这小姐居然长得如此爷们。
待那人开口同船家说话,我才反应到,原来那不是个长相爷们的姑娘,原来那本就不是个姑娘,原来那确是个爷们无疑。
爷们身上衣裳的料子极好,长相也俊美,能将水蓝色这种大姑娘钟爱的色泽穿出一股英气,寻常人还真办不到。
他对着船家彬彬一礼,取出一枚小金锭:“麻烦船家送我和我的几个随从去趟对岸。”
我眼睛唰的就直了。
哎哟我个乖乖七大姑八大姨,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金锭哎!够一个寻常人家吃香喝辣小两个月的金锭哎!只为了过个江就出手这般阔绰,这人家里该多有钱啊!
可想而知那船家的反应,当我再望向他,好嘛,我最多不过眼睛直了直,他索性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有这等大买卖上门,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船家当即戴上斗笠,满脸堆笑要将那公子请上船。
我转身欲走,可心里忽然一合计,文兰要独包一艘船过江,为的就是不喜欢同那些平头百姓人挤人,可如今这船上只有那贵公子和他的护卫,我若是开口央这公子帮帮忙顺道带我们一并过去,不光能省一笔钱,大小姐也不会因为包不到船而数落我的不是。
可转念一想,人家富人出游图的不就是一个清静,肯花一枚金锭子坐船的人估计也不会让闲杂人等随行,我还是莫要去触这个霉头,免得撞个大钉子自个也不好受。
末了我正准备打消这个念头,不自觉又想到那文兰哭得嘤嘤嘤的声音,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回头,趁着船夫正拉锚启程的当儿,大呼道:“船家等一等!”
站在船头的公子一行人齐齐朝我看过来。
这句话喊出去可就收不回来了,我咽下口唾沫,抱着破罐子破摔死马当火马医的心态,努力让语气不那么市侩,同那公子招手道:“这位公子,那个那个,我和我家小姐也想过江,苦恼找不到船,不知,不知可否请公子行个方便,让我们顺道坐躺船?”顿了顿,又怕他不答应,我索性再补上一句,“我家小姐天生丽质,蕙质兰心,铁定不会跟公子添麻烦的,到了对岸,我们马上就走。”
在我看来,天底下除了断袖,大多数还是对美人没啥抵抗能力,文兰多少有些姿色,横竖算个砝码。
可那公子用淡漠的眼神望我一会,直接跳开了我想表达的意思,忽然道:“你可是苗疆人士?”
我心里咯噔一下,乖乖,不会又是个找苗人的吧!
他重新渡下船,走到我跟前不足一尺远的地方,细细打量我周身,方道:“不对不对,是我看岔了,这面具当真别致,但苗人可不会穿汉人的衣服。”
我陪着干笑两声。
他道:“你方才说,要同你家小姐上我这船?”
我梗着脖子点头。
他问:“渡口的船这般多,为何你们偏偏要上我的?”
“因为……因为……”我不好说出真相,半拍马屁半扯了个谎道:“因为公子你天生一副贵人相,与你同行没准能蹭一点喜气。”
他哦了一声,还将尾音拉得好长,微微上翘。
我感觉一滴子冷汗从鬓角一路滚到下巴尖,凉飕飕的。
“这么着吧,既然你如此看得起我,让你们上我这趟船一道过江也没什么,不过我有个条件,就不知你愿不愿意。”
我忐忑道:“什么条件?”
“我瞧你带着个面具出门,没准就是个见不得人的家伙想将脸藏起来,我呢又天生好奇,不如这样,你让我瞧瞧面具下边你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我满足了,立刻就让你和你家小姐上船,可好?”
这……这倒还是个划算的买卖。
只是望着他那副淡定的表情,我叹了口气,实打实地说:“公子你要说我见不得人也不算错,因为我这张脸丑得可以,你若是想看,让你看看也不妨事,可若将你吓到了出了什么事,我又当如何是好。”
他脸上更加笃定了,“我天生不怕吓,你揭开便是。”
我顾了顾左右,见四周无人,便将面具揭开一条缝,露出自己满是疤痕的右脸,果然不负期望,
他脸色先是白一阵,再是青一阵,最后索性变成了灰色,摇摇晃晃好几下,多亏没倒下去,只抚着额头再度回到船上,还对我比了个上船的手势。
我心里乐开了花,屁颠屁颠将骡车牵过来,一并赶上了船。
文小姐见到那贵公子,果然不负我期望地娇羞了,甚至都没拿出那股尖酸泼辣的气势,就连与我说话都前所未有的客气,我受宠若惊。
直到一路过江,我们与那贵公子分道扬镳,她好似还未回神,痴痴问我:“你可问到了那公子的名讳?”
我摇头,一抖骡车的缰绳,“你既然已是有妇之夫,这种萍水相逢的桃花,还是赶快相忘于江湖得好,免得败坏了三从四德,还惹了一身骚。”
许是我这话又将她刺激住了,没过一会,就又听见车里传来嘤嘤嘤的抽泣声,“天可怜见,我命运如此悲惨,相公视我为无物,就连萍水相逢的郎君也未能留下只言片语,难道我注定红颜薄命,孤独终老,嘤嘤嘤。”
我撕了片衣角堵上耳朵,哼着歌儿赶着车,自得其乐。
半日后,建业城宏伟的城门近在眼前。
文兰的用处终于到了个可以施展开的地方,我们只在城门口稍作停留,我拿着文兰给我的文书与那守城将士唧唧歪歪一会,半柱香的功夫都还不到,城里便冲出一辆四马大车,刚停稳,一个胖老头就从上面用一种团成一团的姿势,圆润地出现在了我面前。
文兰不顾形象地冲下去,与那满身是灰的老头抱在一处,哭得好不快活。
我觉得耳朵里的布条似乎不够用,又多塞了一块。
老头哭够了,才自我介绍一番,原来他就是当今的朝廷大官,尚书令文耀先大人,知晓是我一路风餐露宿将流落在外的文家大小姐送回来后,文耀先放开了自己的女儿,又欲来扑我,可我看他那眼泪鼻涕横流的模样委实不太舒服,便就着不明显的姿势躲了好几躲,他见扑我不找,只好抹着眼泪悻悻作罢,请我去他府上一坐。
我等他这句话可等了许久了,笑眯眯随他上了那辆四马大车。